兰香缘_禾晏山【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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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八道!”chūn燕咬牙切齿的瞪着芝糙,一张娇美的脸儿显得有些狰狞,“你这小蹄子满口胡沁,也不怕天雷劈了你!”说着话忍不住伸手拧了芝糙两记,芝糙躲闪不迭,疼得嗷嗷直叫,泪珠子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赵月婵一拍桌子喝道:“好了!还有完没完!”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赵月婵扭头往旁边看去,说:“鹦哥,你身子好些没有?”

  香兰适才发现墙边的罗汉chuáng上歪着一个美人儿,穿着浅青金色绣折枝迎chūn的褙子,头上戴赤金并蒂莲金步摇,面色苍白,西子捧心,不胜娇弱之状。鹦哥右手放到小腹上,含着泪道:“我是没什么,只是担心这肚子里的孩子……大奶奶,这可是大爷第一个孩子啊,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有脸见老太太和太太。”说话间两行清泪顺着腮滑落下来。

  墙角“扑哧”传来一声笑:“我说鹦哥妹妹,这屋里头的,谁不知道你是老太太给大爷的,也不必每次都把老太太挂嘴边儿上罢?你只管放你的心,大奶奶明察秋毫,指定让你沉冤昭雪。”语气不yīn不阳,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酸气。

  香兰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个穿着二色金jú花刺绣褂子的十七八岁女郎坐在角落里,头戴赤金瑞珠大凤钗,下着枚红色金襦裙,生得一张瓜子脸,下巴嫌尖了些,明眸皓齿,左眼下一点黑痣,容貌十分艳丽,脸上浓妆艳抹,别人这样打扮定然十分俗气,偏她这样却觉得十分耐看。她好似不耐烦似的伸出两只手看着新染上的指甲,金光闪闪的镯子衬得手腕分外雪白。

  香兰暗想:“满屋的女人,除了赵月婵美艳绝伦,便属她最抢眼,一身的气派仿佛正正经经的小姐,定然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

  “画眉姐姐,你怎能这么说话……我只是一心担忧大爷的骨ròu罢了。”鹦哥一副惊讶难过的神qíng,眼泪又掉下来。

  画眉仿佛在笑,用帕子掩着嘴道:“行了,你这楚楚可怜的一套在大爷跟前使罢,放我这儿可不管用。你不总是一会儿闹着胸口疼,一会儿闹着肚子痛的把大爷往你屋里领么?一会儿大爷就回来了,你今儿得了天赐良机的那么一撞,更得在大爷跟前儿哭诉哭诉,再博点怜爱痛惜什么的,赶明儿个我也去学鹦哥妹妹,淋场雨,在chuáng上哼哼唧唧把大爷招来,然后就这么怀上身子了也说不定……”

  赵月婵冷冷道:“画眉,你说够了没有?”

  画眉巧笑倩兮:“说够了,我闭嘴。”说完从袖里掏出一支靶镜,照着镜子理着自己的头发。

  香兰简直要笑出来,心想:“大爷三个通房,chūn燕、鹦哥、画眉,chūn燕活泼娇美,鹦哥我见犹怜,画眉妩媚浓丽,这一屋子莺莺燕燕,类别齐全得紧,再加上貌若天仙的赵月婵,林锦楼这厮艳福不浅。不过这三个人里,chūn燕最没头脑,鹦哥最会做戏,画眉倒是有意思得紧。”

  赵月婵盯着鹦哥问道:“方才你可曾瞧见了是谁撞了你?”

  鹦哥垂着脸摇了摇头,道:“方才我们几个从大奶奶房里出来,我刚走到台阶身后就被猛推了一下,要不是蕾儿拽了我一把,我早就摔在地上了……可还是撞到了肚子,有些疼。”说着捂着小腹,蹙着眉头,神qíng有些痛苦。

  赵月婵道:“你只管躺好了,迎霜已经打发小幺儿请大夫去了。”

  芝糙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大奶奶,大奶奶,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推了chūn燕!”

  “放屁!分明就是你,在我身后猛推了一把,让我撞到鹦哥身上!”chūn燕指着芝糙,两眼几yù冒出火来。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芝糙奋力摇头,张大嘴巴哭到打嗝,耳坠子乱摇打在她脸上。

  chūn燕气得浑身乱颤:“我分明看见你那双手拽着我的衣裳,竟然敢说不是你!我撕烂你的嘴!”起身便往芝糙身上扑。

  芝糙惊叫一声被chūn燕压在地上捶打,屋里的丫头们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拉架,鹦哥嘴角挂着冷笑,却捂着肚子直哎呦。画眉坐在墙角,口中尖叫:“哎呀呀,这可怎么得了,你们赶紧拉架呀!chūn燕姐姐你快松开手,别把那小丫头打死了。”那说话的声音里分明含着笑。

  香兰瞪圆了眼睛,这chūn燕那火爆的脾气还真尽得吕二婶子的真传,一言不合还真就动了手了。她瞧着屋里那两人滚成一团,旁人谁都分不开,忽然肩膀上一沉,有个声音道:“你在这儿看什么呢?”

  香兰吓了一跳,三魂六魄都没了一半,回转身一看,只见有个脸蛋圆圆的小丫头站在她身后,满脸挂着笑,正是进府那天认识的小丫头小鹃。

  香兰拍着胸口道:“原来是你,真吓死我了。”

  小鹃笑嘻嘻的:“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看什么呢……”话没说完,表qíng却忽然一肃,拽着香兰站到一边,低声道:“快低头站好。”香兰忙跟着她垂着头做恭敬状,余光向旁边一溜,只见个高大的身影急匆匆走过来,却没往她们俩这边看,推门进了屋,语气严厉道:“这是在闹什么!”

  正所谓“一鸟入林百鸟压音”,屋里的莺莺燕燕们顿时肃静了,chūn燕还骑在芝糙身上,听见说话声连忙爬了下来,手忙脚乱的整理着松散的发髻,偷偷朝门口看了一眼,喃喃道:“大爷。”

  芝糙还半卧在地上抽泣,头发早已被chūn燕抓散了,戴的簪子花钿七零八落的挂在头发上。有个婆子去拽芝糙,拽了两回方才把她扶起来。

  林锦楼半眯着眼睛,目光犀利如剑,缓缓在屋里扫视了一圈,他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威慑压人,众人都觉得透不过气,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林锦楼最终将目光落在赵月婵身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月婵挑了挑眉毛,道:“鹦哥让人给撞了一下,说到了肚子,我赶紧让她歇在这儿,又打发人请了大夫。当时chūn燕和芝糙站在鹦哥身后,chūn燕说是芝糙推了她,她才撞上鹦哥。芝糙又说她没撞chūn燕,是chūn燕自己撞上鹦哥了。”

  林锦楼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声音冷硬如石:“请了大夫没有?”

  迎霜小声道:“已打发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快要到了。”

  林锦楼看了看鹦哥,鹦哥惨白的脸上挂着泪珠儿,见林锦楼朝她望过来,便愈发可怜,蹙着细长的眉,眼巴巴的望着,一副君须怜我的形容。林锦楼又扭头看着赵月婵:“你在这儿搞出这么大阵仗,从三堂会审变成了全武行,可查问出什么没有?到底是谁推了鹦哥?”

  赵月婵拨弄着手上的红麝串儿,表qíng淡淡的:“我搞出这么大阵仗还觉得良心不安稳呢,鹦哥怀着的可是大爷的骨ròu,如今也是大爷心尖尖儿上的人,大爷已来来回回的告诫我这么多回,让我紧着鹦哥小心看护着,如今这么一撞,倘若这骨ròu有了好歹,我悬梁上吊抹脖子都难辞其咎。别说是三堂会审全武行,就算让我演一回楚霸王乌江自刎也是省得的。”

  chūn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大……大爷,不是我推的,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推我,我站不稳才撞的鹦哥……”一边说一边往前蹭,想去抱林锦楼的腿。可林锦楼一记眼光下来,便不敢动了,讪讪的垂下手,浑身软了下来堆在地上哭,犹自哭叫着:“我不是故意的……”

  迎霜眼光一凛,跨出一步喝道:“住嘴!大爷大奶奶都没发话,哪有你cha嘴的余地!”

  chūn燕吃了一吓,缩着脖子不敢言语了。

  第9章 妻妾(二)

  此时小厮来报,说是郎中到了,一众女眷进里屋回避,林锦楼命人围上屏风让郎中给鹦哥诊脉。那郎中号过脉说有轻微流产的征兆,又因孕妇身体略微虚弱思虑过重,开了一剂补气血安胎宁神的方子。林锦楼绕到屏风后头,坐在罗汉chuáng的边上对鹦哥道:“大夫说胎儿好好的,回头你把药吃了,身子就好了。”

  鹦哥怯怯的拉着林锦楼的衣袖摇了摇,道:“只要大爷心里头能对我有一分挂念,我的病也就全好了。”她双目含泪,却偏不叫泪珠儿滚下来,不胜柔弱之态惹人怜惜。

  林锦楼拍拍她的手道:“你好生养着,别胡思乱想,我对你自然是挂念的。”他知道鹦哥向来身子骨弱,有病没病的都要呻吟上几声,这“病美人”他先前还有几分兴致,觉着那娇弱可怜的小模样挺招人喜欢,哄一哄,再怜爱一番也别有滋味。可他心qíng好的时候还有这个闲qíng逸致,若是心头烦闷或是俗务纠结,再看见这迎风流泪的便觉着不耐烦了。况鹦哥天天多愁善感,他先前的新鲜劲儿一过,也便腻歪了。

  鹦哥分明听出林锦楼在敷衍他,张嘴唤了一声:“大爷……”一手轻柔抓着林锦楼的手指,另一手却狠狠抓着身子底下的褥子,直抓到骨节泛白。

  林锦楼命人撤去屏风,见赵月婵等人走出来,便道:“大夫说鹦哥有小产的迹象,开了药方子,回头煎几副吃吃看,再炖些滋补的汤水,大房账上的银子不够就找我来要。”

  又淡淡的扫了一眼芝糙和chūn燕。这两人糙糙收拾了头发衣衫,芝糙垂着头一副木呆呆的样子,chūn燕哆嗦着嘴唇,直勾勾的看着林锦楼。

  林锦楼沉声道:“既然鹦哥身上没有大毛病,至于是谁推的,我便不再追究,但该罚还要罚。chūn燕掌嘴二十,禁足一个月,罚三个月月例。芝糙,掌嘴三十,罚三个月月例,撵去做洒扫,日后不准进屋伺候,再有差池,便不要在这府里呆着了。”

  chūn燕悄悄出了一口气,心里轻松下来,谁想林锦楼忽然抬头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海,缓缓道:“chūn燕,你年纪也渐渐大了,心思也比以前活泛,好歹也算伺候过我一场,回头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另配一套金银头面,让你老子娘领你出去罢。若想要身契,也可以放了你。”

  香兰偷偷躲在窗后,闻言一惊,心道:“林锦楼是不打算留chūn燕了!像这样的通房丫头生得再美也是残花败柳,能配什么好人家?可一百两银子也算丰厚了,而且还能脱了奴籍,只要chūn燕不存太高的心,也能找个踏实的人家。”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见chūn燕凄惨的号哭一声:“大爷——”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泪如泉涌,凄厉道:“大爷,我不走我不走,我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出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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