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_禾晏山【完结】(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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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眉目瞪口呆,刚要张嘴反驳,却听香兰抢白道:“方才你跟暖月一唱一和,咄咄bī人,句句利刃,要置我于死地,竟然还说想替我求qíng,明眼人谁瞧不出来当中的门道?你素来不是个心地善良之辈。先前岚姨娘就是听信你百般撺掇,这才一口应承了办诗社的事,挑唆她与赵氏不合,你也是一副‘好姐妹,我为你着想’的面目。难道你不知道岚姨娘天xing烂漫,单纯厚道,不擅俗物?且她大着肚子,本就该安心养胎,就算你不惦念青岚,倘若真为大爷着想,也该惦念青岚肚子里的子嗣,不该挑动她的念头。”

  秦氏听得分明,眉头蹙了起来。

  画眉把手存在袖子里,双手捏紧,竟把一根寸把长的指甲生生折断,脸上仍做了悲悲戚戚模样,委屈道:“妹妹说这话让我真再没心活着了,我不过同岚姨娘说了诗社的事,何曾挑唆过她?”说完看着秦氏,道:“太太,太太,你可要给我做主!”

  香兰冷笑道:“斯人已逝,再提也无益。可我要让太太知道,你素来就是这样yīn狠手毒的人。”

  画眉虽神色委屈,可嘴角挂起一丝冷笑道:“妹妹是真个儿恼恨我了,还是做贼心虚,故意把话头绕我身上好让大家盯着我莫须有的错处给自己开罪呢?如今说着咒死大爷的符咒,跟岚姨娘又有什么相gān。”

  香兰轻笑,画眉柔弱模样果然是装的,如今已让她bī得快要现了形,遂道:“自然相gān。大爷房里的人,鹦哥老实,鸾儿xing子鲁直,可好坏都在脸上,只有你笑得和煦chūn风,骨子里却争qiáng斗狠,一心要在后宅里拔尖。我知道你为人,素来远着你,想不到今日还是让你同暖月一道栽赃陷害。”

  香兰又去看秦氏,声音软下来道:“我不懂事,缺了礼数,不曾拜见过太太,太太不喜欢我,也是人之常qíng。我出身低微,不过飘萍之人,再进林家也非我愿。可大爷究竟与我有恩,这样下作的事,我陈香兰不屑于为之!”

  此时门口有人道:“好了,甭说了。”一语未了,林锦楼已迈大步走了进来,上前便去拽香兰胳膊,硬生生把她架了起来,说:“嗳,嗳,爷都扶你了,你还往地上出溜什么?大凉的天儿,跪地上不怕跪出毛病么。”抬头对秦氏道:“方才儿子在外头都听见了。”说完又看了画眉一眼。

  这一眼虽平淡,却冷然刺目,如同刀剑寒霜。画眉登时毛骨悚然,浑身打了个激灵,软在地上,心里又惊又怒。林锦楼亲手去扶香兰便是表明他态度了,画眉余光看了暖月一眼,见她已委顿在地,暗道:“如今这qíng形,只好丢卒保车了。”

  香兰不愿大庭广众之下同林锦楼拉扯,便挣扎两下,却让林锦楼抓了胳膊提起来。她抬头偷看一眼,只见林锦楼正瞧着她呢,便连忙把脸扭开,林锦楼一松手,她就垂了头,又快又轻的往后退了一步,侧着身子规规矩矩站着。

  林锦楼暗道:“刚才在门口偷瞧着,她还是个厉害模样,有两分气势,怎么见了爷又跟受惊的小兔儿一样了。”

  却说那长发家的是个爱耍小聪明之人,如今眼睁睁看着画眉落了下风,香兰却转危为安,后悔自己跟错了风,且香兰又正是林锦楼跟前最得意的人,若真记恨了她,只怕自己要穿小鞋。她素日闻林锦楼威名,却鲜少亲眼得见,又觉着自己是在老太太跟前挂了号的红人,再说秦氏还敬她三分,更不用说是林锦楼了。故而林锦楼一进来,便打定主意在主子跟前抓乖买好,亮亮自个儿的身份,让香兰不敢轻举妄动,便走上前,脸上堆了笑,道:“大爷回来了,外头可冷罢?”瞪了香兰一眼,伸了手指头戳了戳她肩膀道:“你耳聋了还是眼瞎了,没瞧见大爷刚进来,不知道去倒盏热茶么?没眼色的东西。”

  香兰大怒,刚要斥长发家的动手动脚,却见林锦楼早就一脚踹上去,骂道:“哪儿来的狗在这儿乱吠!什么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随便支我的人!”

  这一脚踹得长发家的往后退了几步才跌倒在地上,疼得捂着肚子直哎呦。

  林锦楼指着长发家的问秦氏道:“府里得脸面的管事媳妇我还知道一二,这人瞧都没瞧见过的,怎么配进我屋子?等明天知chūn馆就变成菜市儿,牛头马面都过来吆喝几声才痛快。”

  秦氏也怕林锦楼着恼,呵斥长发家的道:“今儿晚上你灌huáng汤了罢!没大没小,没尊没卑,哪就轮得到你说话!还不快滚出去!”

  第186章 符咒(七)

  秦氏又对林锦楼柔声道:“她是你祖母眼前的,会做一手好汤,又会说笑,陪老人家打个牌凑个手,也是个乐儿……”

  秦氏原想劝林锦楼看在林老太太面上揭过这一茬。孰料长发家的被两个媳妇搀扶着,一边哼哼唧唧站起来,一边道:“太太不必替我说话,想来是大爷恼了我……唉,也好个没意思,枉费我一片痴心的替大爷着想……”

  韩妈妈忙呵斥道:“老货!还不赶紧闭你的嘴!”

  林锦楼淡淡道:“爷就是恼了你,今儿晚上就让她收拾铺盖卷儿差事革了滚蛋。明儿个我亲自去回老太太。”

  长发家的登时傻了眼,韩妈妈生怕她再满口胡沁惹林锦楼生厌,忙命两个媳妇儿架了长发家的去了。秦氏对长子素来溺爱,又好言安抚林锦楼两句,方才安静下来。

  方才长发家的一闹,众人皆去看她与林锦楼,却不曾留意抬头看向跪在多宝阁旁的如霜,二人目光相撞,画眉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如霜也略一点头,又迅速垂下脸。

  林锦楼在左下首的位子上坐下,刚要开口,却见如霜跪着往前蹭了几步,“怦怦”磕了两个头道:“回禀太太、大爷,我……我有话说。”

  林锦楼道:“你说。”

  如霜脸涨得通红,看了暖月一眼,咬了咬嘴唇道:“太太,大爷,这符是,是暖月放的。”

  暖月浑身一颤,睁目结舌,冷汗从后背涔涔冒了出来,指著如霜道:“你胡说!我一直在府里,上次崔道姑来的时候我在三姑娘那里,这段日子又不曾回家,哪儿来的符咒?”

  如霜不理暖月,深深吸了一口气,方道:“暖月被大爷收用过,就一直想往上挣,得大爷的青眼。奈何大爷不正眼瞧她,又宠爱香兰,暖月心里不痛快,哭一回,总关起门来骂香兰姑娘坏话,又同我说‘日后非要治一治那yín妇不可’!我劝她几次,她也不听,后来有一回,我瞧她叽叽咕咕跟鸾儿姑娘说了些什么,过后鸾儿姑娘把头上金簪子拔下来,又褪下一个镯子和一个戒指,一股脑儿推给暖月,最后从袖儿里摸出个东西,暖月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才默默收到袖里……我当日躲在房后头,这才看了个真切。”

  说到此,暖月发了狂似的说:“我没有,我没有!鸾儿不曾给过我东西!”说完双目赤红看着如霜,站起身冲过去道:“你个贱人,为何中伤我!”被左右婆子死死拉住,又按在地上。

  林锦楼问道:“后来呢?”

  如霜脸色苍白,道:“后来暖月总鬼鬼祟祟的,我跟她住一处,难免留心,瞧见她偷拿了香兰姑娘写的字回来,拿笔墨纸砚偷偷的写。我问她,她说她抄经书,我也没放在心上……再后来,房里换枕头套子,是暖月拿去fèng的……”

  暖月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是画眉,她给我的符,她教我说的那番话!如霜,如霜,我不曾对不起你,拿你一直当亲姐妹相待,你!为!何!这!样!对!我!”声音在夜空里回dàng,分外渗人。

  秦氏皱了眉头,一使眼色,吴妈妈便拿了块抹布堵了暖月的嘴,暖月呜呜咽咽的挣扎,泪珠儿大滴大滴的滚了下来,恶狠狠盯着如霜看。

  如霜垂下头,似是不敢触碰暖月的眼神,道:“暖月曾经说过,香兰姑娘与眉姨娘不合,倘若出了事,香兰姑娘定会怀疑到眉姨娘头上,觉着眉姨娘才是主谋,她便有了替罪羊了……”

  林锦楼忽然扑哧一声,懒洋洋的笑了出来,道:“好你个奴才,这样一套话儿,方才怎么不说?”

  如霜脸色又变,浑身发抖,道:“奴婢方才就觉出不对,只不敢乱下断言,后来直到香兰姑娘疑到眉姨娘头上,才惊觉出不妥……奴婢该死,请主子们责罚。”说完又怦怦磕头。

  林锦楼也不管,由着她磕。

  如霜十分卖力,几下就将额头磕破,血珠子就滚了下来。

  秦氏到底是妇人,虽手段凌厉,这几年日子平和,心肠已软多了,见了也觉不忍。

  画眉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用袖子拭泪,道:“太太,大爷,你们可听到了……这事我委实不知qíng,方才是我错怪了香兰妹妹,可也是一时qíng急,关心则乱罢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该死,险些连累了妹妹,让宵小之辈有可乘之机……呜呜呜……”她柔弱的跪在地上,目光qíng真意切,饱含热泪,纤瘦的肩膀一耸一耸,哭得也是梨花带雨。她先是小声抽泣,而后声音越来越大,直哭到柔肠寸断,仿佛自己真个儿懊悔冤枉了香兰,恨不得立时就抹脖子去了。

  秦氏狐疑的看看暖月,又看看不断磕头的如霜,哭得蜷成一团的画眉,刚要开口,却见林锦楼站了起来,走到门口道:“外头廊底下是哪个小子当差呢?”

  喊了一声,立刻有个婆子答应,不多时,桂圆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跑了过来,跪在地上一叠声道:“大爷,是小的。”

  林锦楼道:“去叫吉祥过来。”

  桂圆应一声去了。

  吉祥刚睡下,桂圆风风火火的跑到房里,一掀吉祥的棉被,道:“祥大管事,我的哥哥,还睡呢,快起来罢!”

  吉祥睡眼惺忪,不悦的坐了起来,扬手在桂圆后脑上上拍一记,哼哼道:“大半夜过来搅什么乱?诈尸呢!”

  桂圆道:“后院儿里可出事儿了,灯火通明的,大爷叫你赶紧过去。”

  吉祥一听,睡意立时不翼而飞,马上摸衣裳,口中抱怨道:“你个猴儿,还不快去点蜡烛,黑灯瞎火的,怎么穿衣裳呢。”一边说着,不敢怠慢,穿了衣裳连忙来到知chūn馆,一进院子果然见灯火通明,知道出了事,心里开始犯怵,佝偻着背,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进正房明堂,眼神都不敢乱瞟,恭恭敬敬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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