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蓉见谭露华来了不由喜出望外,命掌柜将人引到后头,谭露华进去一瞧,只见屋中香焚宝鼎,花cha金瓶,锦帷绣幄,东chuáng妆蟒,竟与外截然不同,正当中设一桌,桌上烹龙肝,pào凤腑,满满一桌佳肴,更有碧玉杯盏,盛着甘醇佳酿。
戴蓉穿得锦衣华服,整整齐齐,比往日里更添俊逸,见谭露华进来殷勤让座,笑道:“娘子让小生苦等,应先罚三杯。”亲手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谭露华道:“要让我吃酒,我可就走了。”身上却坐着不动。
戴蓉笑道:“该死,是我唐突,自罚一杯。”一仰脖子将那酒灌了,赞道:“好酒!”
谭露华见他豪气,脸上也不由带出笑来。戴蓉又劝谭露华吃菜,口中道:“这是京里号称‘八大吉祥’之首的隆祥昌的厨子做的,有名得紧,连龙子皇孙们出来玩都在这家点席,这是那家的拿手菜,娘子给小生个面子,尝上一尝。”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谭露华面前的泥金小碟儿里。
谭露华几时见过如此做低伏小的男子?林锦轩虽xingqíng温柔,但终日病恹恹的,她上赶着伺候还来不及的,心里不由受用,便提了筷子吃了两口。
戴蓉又劝酒道:“我又不是别人,本是一心倾慕娘子的,娘子若不同我喝一杯,便是好狠的心了!”
左一句右一句,一时赞谭露华肌肤白皙,又赞她艳如桃李,再赞她身段袅娜,还穿戴好,首饰好,从上到下无一不夸,竟把谭露华捧成仙女一般。谭露华最喜听奉承,心里头痛快,也顺着戴蓉谈及自己如何聪明伶俐得人喜欢,琴棋书画如何jīng通,戴蓉愈发顺水称赞,不知不觉灌了谭露华好几盅。
那酒xing本就烈,待酒意一起,谭露华面色绯红,愈发恣qíng起来,一双眼瞧着戴蓉,将要滴出水似的。戴蓉将椅子往谭露华身边挪了挪,笑道:“我给娘子瞧一瞧那稀奇的海上货。”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匣,打开一看,只见当中端端正正一方巾帕,上头竟是绣的各色chūn宫图,姿态各异,虽不十分jīng细,却也栩栩如生。
谭露华碰在手里不由目瞪口呆,只觉浑身愈发的燥了,戴蓉只觉时机到了,伸手将谭露华搂在怀内亲嘴,口中叫道:“我的好娘子,真是爱死个人。”
谭露华起先挣扎,戴蓉硬将她搂在怀里亲嘴,谭露华渐渐半推半就,半晌便不再动,脸上愈发红了,勾着戴蓉袖儿道:“公子待我可是真心实意的?”
戴蓉赌咒发誓道:“但凡有一丝一毫谎话,天打雷劈!”也不罗嗦,将谭露华按在那chuáng上便行了云雨之事。二人云雨罢了,便搂在一处山盟海誓。谭露华方才觉出chuáng笫之乐,愈发依恋着戴蓉。那戴蓉正在新鲜头上,也满口里甜言蜜语,说了好多qíng话,又胡乱许了好些诺言。他乃花丛老手,直将谭露华哄得五迷三道。二人约好了下次相见,谭露华留下自己一支镯子给戴蓉当心念儿,携了两匹尺头做掩饰,方才依依不舍离去。
自此二人便勾搭成jian,谭露华为方便二人相见,特将康寿居右侧角门旁的一处房子赁了下来,趁林锦轩熟睡时与戴蓉幽会,她行事隐秘,那一处不设看守的婆子,将钥匙攥在自己手里,除却贴身丫鬟彩凤,旁人竟不能得知。谭露华因在外偷qíng,自觉心愧,对林锦轩愈发好起来,吃穿住行无一不伺候妥妥帖帖,二人愈发融洽和美,旁人皆夸谭露华贤惠,不在话下。
且说香兰,自那日忙完林锦亭亲事,得了闲便在家中作画。过了七八天接到一信,正是秦氏来的,原来袁绍仁同林东绣的亲事愈发近了,秦氏要亲自送林东绣上京备嫁。
第259章 酷似
这天一早,用罢早饭,谭露华服侍林锦轩吃了药,命丫鬟敞开窗户散药气。林锦轩穿了家常衣服,歪在chuáng头看书,彩明进来道:“这一季新裁的衣裳送来了两件,二奶奶过去试试罢。”
谭露华忙从屋中出来,经过梢间时一晃眼,只见当中坐着两个人,谭露华便停下来,往后退了两步,偷眼一望,只见尹姨娘和茜罗正坐在梢间的炕上说话儿。
谭露华做贼心虚,唯恐自己之事败露了,便忙走到屋外,站在院子里,将耳贴在窗户上,只听茜罗道:“……我方才经过库房时瞧得真真儿的,足有十几个丫鬟媳妇儿围着那位姨奶奶,那位一个眼色过去,那些人屁颠屁颠的,哎哟,好大的风光,说句不怕您多心的话,她那个身份,哪儿配得起这个,姨娘这样的老的身份,还生了大姑娘和二爷,都没她这样轻狂的。”
尹姨娘道:“我的儿,你说这话可别让家里那个霸王听见,那个主儿你可惹不得。”
茜罗冷笑道:“我只认得二爷一个,管他是谁了。”
这话说到尹姨娘心fèng儿里去了,拉着茜罗的手拍了拍道:“我知你是个好的,自从那个主儿嫁进来,这满院里上下竟没几个丫头搭理我,也就是你,还时常去我屋里坐坐。”
茜罗只是笑,顿了顿,道:“姨娘且宽宽心……其实我还以为二奶奶嫁进来,姨娘能得几天好日子过呢。听说二奶奶在闺阁里就有名声,才貌俱全的,想来持家理事也是一把好手,她倘若能把京城的家当起来,日后咱们的日子也舒坦不是?真真儿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好端端的来了个陈香兰,一个丫头出身的,有没一子半女,倒是把家当起来了,二奶奶这样的正经主子倒成摆设了,说出去也不怕得人笑话。”
这一席话又是尹姨娘的知音,她一拍大腿道:“啊呀呀,了不得,要么说咱们娘俩投缘。可不是么,屋里那个主儿就是个纸糊的人,只能戳着摆着,一样儿都指望不上,瞧她让陈香兰给治的,大事小qíng都cha不上手,天天就知道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新衣裳添了十几件尚不知足,银子使得跟流水似的,成天捯饬得妖里妖气。跟人说话一丝一毫都不客气,总咽得我上不来气,也不想想轩哥儿是谁生的。亏得还是大家小姐出身,小家子烂气的,还不及你一半懂事。”
茜罗正是勾着尹姨娘说这番话,只抿着嘴笑道:“姨娘快别这样说,我可万万比不上二奶奶……”
常言道“话是拦路虎”,这世间宽容涵养之士少,斤斤计较之辈多,尤其受不得闲气,听人讲自己两句不好,便立时bào跳如雷。谭露华听了这一席话,一时怒从心上起,暗道:“茜罗那小贱蹄子又乱挑唆,先前她爱往姨娘屋里跑,我懒得搭理也就罢了,如今真编排到我头上来,好好好,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人都别忒势力了,这都作的是什么好事,真要气不平,当面找林霸王理论去,欺负老实人挑软柿子,也问问我答应不答应!”想了一遭,先笃定主意到香兰跟前立一立威,再回来整治这二人,遂整了整衣裙,招手将彩凤唤来,便往香兰那里去。
香兰正忙,因秦氏要来,先前住的院子便又重新打扫装饰,林东绣要安置在先前林锦亭的新房。因林锦楼吩咐,香兰重新将库房打开,比照着秦氏喜好,挑了几样玩器重新布置。当初林长政回金陵,早已将贵重之物尽数带走,如今库里陈放的各色东西不过尔尔,可喜秦氏也并非那等爱奢华讲究的,香兰挑了几件质朴高雅的,又想着从畅chūn堂里匀出几样来。
这里香兰站在库房门口,刚挑了一对儿瓶,只见有个小孩儿手里扬着个柳枝儿蹦蹦跳跳跑过来,瞧见香兰不觉一怔。香兰认出这孩子是袁绍任的幺子,遂招手笑道:“德哥儿,快过来。”
德哥儿抿着嘴有点扭捏,香兰便走过去拉他的手,把他领到一旁浓荫下的石凳上,只见他一身滚得跟泥猴儿似的,料想他方才指不定去哪儿淘气了,看他脸上那双跟沈嘉莲一模一样的眼睛,香兰心里又酸又软,命丫鬟摆果品,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问道:“你同谁一起来的?”
德哥儿晃着小腿儿道:“我爹,他和林叔叔说话去了。”言罢伸手去抓盘子里的点心,香兰忙拦住,命丫鬟打了盆水,亲自绞了帕子帮德哥儿擦脸洗手,先给他灌了一碗淡茶,才允他吃点心,口中一长一短问德哥儿读过什么书,平日里学什么拳等。
当下谭露华来了,香兰见她一脸的恼色怒容,知道来者不善,便抢先一步,站起身笑道:“二奶奶来了,快帮我挑挑,等太太过来用什么陈设好。”一面说一面递眼色给小鹃道,“去给二奶奶沏杯好茶。”
谭露华本一脑门子官司,听香兰说了这几句,火气平了些,拿着劲儿冷笑道:“我可不敢,这可是大哥吩咐你gān的,纵我是正经主子,也不好托这个大。”
众人听得“正经主子”便知谭露华是来找茬了,香兰只做没听着,脸上仍挂笑道:“二奶奶衣裳首饰,连同熏的香都是京里头最时兴的,这样的眼力决计不错。大爷今儿一早起来非让我来办这档子事,我哪里有这个眼力,早就想打发人请二奶奶过来掌眼,二爷就训斥我说:‘二弟这两日身上不慡利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妹晚间伺候,白天也忙得抽不开身,得了闲儿还得眯一眯,哪里过得来。挑几件陈设器皿本就是小事,何至于这样劳师动众的。’大爷既这样说,我也没敢打扰。大爷那个脾气xing子弟妹还未领教过,素来说一不二,事qíng办得妥帖还好,倘若有一星半点不合他意的便要发作,我正愁挑了东西不合大爷心意,没个能同我一道拿主意的人,幸好二奶奶来了。”
谭露华一听这话,方才要同香兰理论的一团盛气便熄了个gān净。暗道:“要我帮你挑,事后林锦楼不高兴再推到我身上,想得美。”口中道:“既是大哥让你办的,我也不好多cha手,来这儿是讨个茶杯,昨儿有个小丫头笨手笨脚,摔了个杯,好端端一套不成用了。”
香兰笑道:“茶杯有的是。”引着谭露华往库里去,谭露华便拿了个紫砂的小茶杯,告辞去了。
小鹃凑上来道:“她这好端端的,往这儿来做什么?方才过来脸色都是铁青的,憋着挑事的模样,说话都夹枪带棒。呸,奶奶,你gān嘛怕她?”
香兰道:“往回数一年,碰到这样的事我也回嘴了,只是争这闲气,如今想起来怪没意思的,哄她两句,让她高兴就是了,本就井水不犯河水的过日子,又何必四处树敌。”
却说袁绍任站在拱门外,将这一遭事瞧个满眼,他本是来寻德哥儿的,见小孩儿同香兰坐在一处,遂停了脚步在外等着。只见香兰极悉心的为德哥儿擦头脸,掸衣裳,又拿吃的给他,神qíng是极疼爱的,仿佛德哥儿是自己孩子一般,不由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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