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蝶qíng窦初开,满怀绮思,香兰一席话硬生生绞碎她一片美梦,她赌气翻了个身,不说话了。
香兰脸对着墙,听银蝶那头没了动静,安然合上双眼,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
一时chūn菱进屋,说道:“姨奶奶回来了,让你们两个过去。”
香兰急忙起身,理了理衣裳和头发。银蝶忙对着镜子理鬓角,蘸了点胭脂抹在唇上,又觉得太艳了,把帕子放在唇上压了压。
chūn菱领着她二人进了旁边的厢房内。
屋里居然站着小鹃并一个婆子,条案边坐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因有了身孕故身材丰满些,乌发雪肤,长脸杏目,容貌虽不及赵月婵艳丽,但也是难得的美人,身穿雪青镶领碧色寒梅暗花缎面对襟褙子,头上只有一根金簪,耳上垂着玛瑙坠子,手上一对玉镯,其余一概首饰全无,看着极素净朴实。此人正是青岚了。
chūn菱道:“岚姨娘,这两个丫鬟就是我方才说的,一个叫香兰,一个叫银蝶。”
银蝶极懂眼色,立时跪了下来,香兰也忙跟着跪了,口中道:“请姨奶奶大安。”
青岚道:“起来罢。”细细打量,见这二人都生得美貌,心里有些不舒坦,又看那个叫香兰的身上都是旧衣,头上只绑了两根白绳扎了个丫髻,扎一朵白花,银蝶则穿了崭新的青绸衣裳,脸上好像涂了脂粉,像是jīng心装扮过的。心道:“这个香兰看着老实,银蝶好打扮,不知是不是个安分的。”口中说道:“你们俩既跟了我,只要守规矩,好好伺候便是,旁的也不多要求。”
chūn菱道:“岚姨娘是最宽厚疼人的,你们俩跟了她算有福气了。”
香兰不动声色将屋子打量一番,见东厢房收拾gān净,陈设华美奢华,就连秦氏房间的摆设也不过如此了。香兰觉得不合规矩,微微蹙了眉头,但又转念想到青岚是良籍嫁进来作妾的,身份比旁的妾不同,而今又有了身孕,身价更是不同。可目光扫过几件名贵的玩器,又觉得这样的东西放在明面上未免太乍眼了些。
一时青岚乏了,打发人都散了。chūn菱把兰、蝶并小鹃带到次间内,道:“我叫chūn菱,原是三太太屋里的丫鬟,因岚姨娘有了身孕,便指派到这里伺候,日后你们有事只管来找我。”指着小鹃道:“她叫小鹃,来的略早几天。屋里那个婆子姓吴,你们叫她吴妈妈便是了。”接着将服侍的规矩讲了一回,又安排了几项简单的活计。命银蝶做一个盛放宁神药材的香囊,又命小鹃出去浇花,再做一条绣花帕子,对香兰道:“你随我来。”领着香兰进了青岚住的卧房。
第39章 赏赐
青岚正躺在chuáng上小憩,牡丹镂雕拔步chuáng上垂下轻软的绣花糙幔帐,莲花鼎里燃着一缕安神静气的苏合香。chūn菱轻手轻脚的走到柜前,将柜门打开,对香兰低声道:“从今往后姨娘的衣裳针线都归你管,这柜子里放的都是应季的衣裳,上层是袄褂,中层是褙子,下层是裙儿。秋冬的衣服都放在樟木箱子里。”说着把箱子打开,挨个儿指着解释,哪个是皮毛的,哪个是锦缎的,哪个是家常衣裳,哪个是见客衣裳,哪个是给太太、奶奶请安穿的,另还有多少上好的布匹,等等不一而足。
香兰一一点头记下。
chūn菱从柜里取出一只大托盘,上有两叠衣裳,道:“这是岚姨娘赏的衣服,是去年才做的。衣服都虽是半新的,但已浆洗过,gāngān净净,给小鹃和银蝶一人一套。”
香兰看那衣裳,是一套银白素缎冷蓝镶滚的衣裙,还有一套ròu桂色的褙子衣裙,衣服上还有几处刺绣,看着还很新,料子都是上好的,因是素色,正好在曾老太太丧期内穿。
chūn菱不多时又端出一个托盘,上有两个瓷碟子,里面盛放着几件首饰,给鹃、蝶一人一份,道:“这也是岚姨娘赏的,说艳色的花儿、朵儿,等出了孝再戴。”香兰看其中一个碟子里有两朵红绒宫花,两朵蓝绒宫花,一根鎏银的簪子,一根嵌水晶的银簪,还有一对银镯、一对玉镯并一对碧玉耳环。另外一盘也是同等的例儿,不过簪子和耳环样式有所不同。
chūn菱低声笑道:“你是二等,自然跟她们不同,姨娘命我单给你备了好东西呢。”说着又取出一套牙色镶领碧色寒梅暗花缎面对襟褙子,一件黛蓝缕金提花缎面jiāo领长袄,几乎是全新的,另还有四支堆纱花儿,两根老银簪子,一支镶玛瑙小金钗,一对儿玉镯,一对儿极细的象牙镯子并一对珊瑚耳环。
chūn菱暗想道:“听说香兰家里头平平,原又在曹丽环那里听差,定见不到什么好东西,如今见了姨奶奶这样丰厚的赏,只怕眼该直了。”却发觉香兰只是看了看,伸手摸了摸那衣裳的料子,虽面带笑容,却无甚喜出望外之qíng,说:“姨奶奶真知道疼人,待会儿她醒了,我定要过去好好谢谢赏赐。”
chūn菱一怔,笑道:“你也是个伶俐厚道的,我今年十六,想来比你年长,托大自称一句姐姐,以后咱们姊妹还要好好相处才是。”
香兰微笑附和,两人说笑两句,便端着托盘回到房里,将东西给了小鹃和银蝶。小鹃喜不自胜,立刻便将镯子套在手上了。香兰也坐在chuáng上看自己那份儿,把衣裳仔仔细细叠好,又把每样首饰仔细看了一回,心道:“娘一直没有什么首饰,这几样东西我收起来,回去给她戴,她必定欢喜。只可惜衣裳小了些,否则也能回去带给她穿了。唉,自从进了府,拢共只回家探望过一回,往后得了机会便告假回去看看,爹娘要知道我升了二等,心里指定高兴的罢……”一边想着一边道:“岚姨娘真大方,刚见着就赏了这么些东西,可见是个好相处的人。”
银蝶也正坐在chuáng上看刚赏下来的东西,见chūn菱出去了,便嗤笑道:“这算什么?我姐姐在绫姑娘那房里,赏下来的都是真金白银,珍珠翡翠,衣裳不但料子好,连上头绣的花样也新鲜。你眼皮子别这么浅,赏了这点东西就当成天大的恩典了。上回我姐姐得了倩姑娘赏下来的一个金戒指,上面嵌的宝石有huáng豆粒那么大,我姐姐就看了一看,没当什么就给了我,让我戴着玩去。咱们今儿个赏的东西,跟那戒指比,简直就是废铜烂铁了。”说着到小鹃这边看赏给她的东西,只觉得赏给香兰的衣裳比她的好,又觉着宫花也比她的新,瞧着簪子上的水晶也比她的剔透,又觉着那玉石耳坠子水头也比她的润,心里有些不痛快。
等她晃到香兰身边,见她chuáng上摊着的钗环镯子,眼睛都瞪圆了,失声道:“怎么赏你这么多东西!”便嫉妒起来。银蝶只道香兰无依无靠,又生得单柔娇弱,是个好拿捏的,便道:“我喜欢你这珊瑚耳坠子,横竖你也没有耳dòng,便给我罢。”
香兰愣住了,小鹃从chuáng上蹦下来说:“好呀,那就用你那对儿银镯子外加那个碧玉耳环跟香兰换。”
银蝶不高兴道:“我跟香兰说话,有你什么事儿?”
小鹃走到香兰身边坐下来,翘着脚丫说:“你脸皮厚,上来就找人家讨东西,我看不顺眼,就偏要说两句,你想怎么样?”
“你……”
香兰拽了小鹃一下,看了银蝶一眼道:“这耳坠子我打算回去给我娘戴,既然你姐姐在绫姑娘那房得了那么些真金白银的首饰,你问她要一个更好的,让你戴着玩去。”说罢将衣裳首饰收拾了,从chuáng底拉出箱子,把东西锁了,对小鹃道:“方才chūn菱是不是让你绣帕子?要不要我帮你描花样?”
银蝶一跺脚道:“小家子烂气的,爱给不给,我还不稀罕。”气嘟嘟的坐回自己chuáng上。
此时chūn菱进来,银蝶转转眼珠,告状道:“chūn菱姐姐,香兰做什么?姐姐是不是忘了给她安排活计了?还有,给她的东西怎么比我们多?”
chūn菱看了银蝶一眼,淡淡道:“香兰是二等,跟你们俩当然不同了,日后管姨奶奶的衣裳针线,你做得了香囊就给她看看。”
银蝶目瞪口呆,心里暗暗后悔自己错估了形式,她以为香兰是个软柿子,谁想比她还高一等,倘若以后给她上眼药穿小鞋可不妙,拿定主意以后要好好笼络。小鹃听说香兰升了二等,心里有些不自在,可到底还是为香兰高兴,朝她挤挤眼睛。香兰勾起嘴角,也偷偷对小鹃挤了挤眼。
等四下无人时,小鹃悄悄问香兰道:“你怎么往岚姨娘这儿来了……听说环姑娘让太太给赶出去了,这事儿是不是真的?环姑娘因为什么事儿给赶出去的?”
香兰看着她忽闪着大眼睛“求知若渴”的模样,“扑哧”一笑,点着她脑门儿说:“绣个帕子这么慢,打听这个就这么来jīng神儿。”
小鹃嬉皮笑脸的抱着香兰手臂说:“好人,告诉我罢,告诉我罢。”竖起三根指头发誓:“我绝不跟旁人说。”
香兰缠不过她,只得说:“到底因为什么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是惹恼了老太太和太太,才让给送回去的。以后这档子事儿少提,免得chuī到太太她们耳朵里不gān净。”
小鹃听了这回答挺不满意,晃着香兰胳膊还要磨,香兰连忙岔开话头道:“我是因为环姑娘走了,岚姨娘这儿缺人才过来的,你呢?原是大奶奶房里的,怎么也过来伺候?”
小鹃板着指头说:“姨奶奶房里原来的三个丫头,一个染了病,怕过了病气,所以送回家去了。一个从台阶上跌伤了,回家养伤。还有一个死了老子,回家戴孝,岚姨娘怀着身子,主子们嫌死人有冲撞,也就不让回来了。东厢就缺了人,本来好几个丫头都眼红,原也轮不上我,谁想大爷略一过问,末了竟让我过来了。”说着高兴道:“这也是咱们有缘,以后在一处过日子,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要是汀兰姐姐也能来就好了。”看着银蝶的chuáng叹了口气:“谁知道是跟这个是非jīng一起住。”
香兰坐在条案前,帮小鹃细细描上花样子,说:“以后少理睬,也别闹出什么不和睦,两边都难看。”
小鹃嘟着嘴:“她上赶着招惹,躲都躲不及。原先她伺候chūn燕姑娘,她那个主子就是个刺儿头,银蝶还刺儿一百倍,跟她住一起有得熬了。”
正说着银蝶进屋,小鹃方才闭了嘴。
晚上,香兰早早梳洗一番,便将chuáng幔垂下来上chuáng安歇,小鹃和银蝶仍在净面卸妆。香兰将秦氏赏她的荷包拿了出来,借着幔帐外微弱的烛光,将东西倒在掌心一看,只见有四个金锞子,一对儿金丁香并一个金镶玉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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