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徐郴便一直在温泉庄中养病,再没去过衙门。徐首辅对长子的身体十分在意,天天差人来问候病qíng,又亲自请了董医正过来诊脉,十足的慈父模样。
要是搁到从前,徐郴一定会感激涕零,如今却不会了。他天天能看见徐宝,每每看到徐宝,除了心疼之外,还常常心惊ròu跳。
素心会先被送到严家做妾,然后一杯毒酒了结,阿迟呢?当年,她祖父可是打算牺牲她,让她去严家的!徐郴想到阿迟可能的命运,汗毛都竖起来了。
幸亏有仲凯,幸亏有平北侯府!要不然我家阿迟……徐郴常常自睡梦中惊醒,醒来一身冷汗。
徐郴在西山养病,张并和悠然这做亲家的自是要来探望。说来也怪,徐郴听到“平北侯夫妇来访”的通传,敏捷异常的钻进被窝,不肯露面。
陆芸这个奇怪啊。他身子确实不大好,可也没有病到要卧chuáng不起的地步啊,亲家又不是不知道!这般躲着不肯相见,像什么样子。
任凭陆芸如何问、如何劝,徐郴只管把被子捂的严严实实,坚决不出来。
陆芸拿他没辙,只好带着三个儿子接待亲家。所幸张并和悠然只是礼节xing的拜访,并没多留。
“劢劢的岳父怎么不出来?”出门坐上马车,悠然纳闷问道。
张并笑而不语。
悠然不怀好意思的笑着,“哥哥竟会有事瞒着我。”这顶帽子太大,张并戴不住,揽过妻子忍笑说道:“哥哥早就说过,阿劢这岳父,可不如我岳父。我岳父遇事多沉着,想的多周到!阿劢这岳父,心又软,又没主意,还死要面子。”
他怎么不出来相见?这还用问么,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他家出了这种事,颜面尽失,哪还想见人。
是这样么?悠然眼中全是疑问。
是这样的。张并笃定点头。
张并和悠然告辞之后,徐郴从被窝里跳出来,自窗户中张望着。走了么?走了吧。
陆芸走了回房,看着在窗前探头探脑的丈夫,又好气又好笑。
陆芸扯过徐郴再三bī问,徐郴眼神闪烁,“我这不是害怕么,我怕他们知道咱家的事,觉着丢人现眼,不待见咱们阿迟。”
陆芸气乐了,“他们有什么不知道的?阿宝还是仲凯的师公出手搭救的呢。”
徐郴喃喃,“反正我就是担心,怕阿迟被徐家连累了。”陆芸眼角酸了酸,qiáng笑道:“亲家来求婚的时候,徐家已经开始丢人了。若是徐家能连累到阿迟,还用等到今天?”要连累,早就连累了。定亲的时候,徐家已经有丑闻了,平北侯夫妇可没有理会。
任凭陆芸怎么说,徐郴还是忧心忡忡。
陆芸没法子,只好等张劢来的时候,委托张劢劝劝徐郴。徐郴已是人到中年,身子又不大硬朗,若总是心中有事,那还得了。
张劢笑道:“岳母您怎么不早说,做这事我最在行的。”果然,张劢陪徐郴单独说了半晌话,之后徐郴不只脸色好了不少,连眼神都清亮了。
还关心起一桩一桩的家务事。
“如今阿宝只适宜静养,知不知道?往后咱们肯定是要为她再觅良人的,却不必如今便告诉她。阿宝还小,娘子,让她在咱们膝下做几年娇娇女,却再说。”
“阿迟身子一天一天沉重了,你回城看看可好?我着实放心不下。”
兴致好的时候,把徐述、徐逸、徐宝全叫上,一个挨一个的查检功课。徐述、徐逸都很神气,“天分又高,又很勤奋,功课难不倒!”徐宝也微微笑着,“爹爹,我会!”
长子自在书房研究时文,丈夫带着幼子幼女吟诗作赋,一时间,陆芸颇觉得山中岁月,悠闲淡远。
徐郴正式递jiāo了辞呈,理由很简单,久病缠绵,不能勤于王事,愧疚之至,不敢尸位素餐。
徐郴这辞呈,让他父亲徐首辅很不高兴。徐首辅三个儿子里头,最看好的还是徐郴这嫡长子,谁料徐郴越来越爱和他这亲生父亲作对。
徐首辅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虽然之前他在朝中各要害衙门都安cha有亲信,到底是新上任的内阁首辅,还是嫌人手不足,不敷使用。若是徐郴也在朝为官,上阵父子兵,可该放心多少。
从前严首辅当权的时候,他的儿子严庆也在朝中做官,官至侍郎。怎么到了自己做首辅,原本已是侍郎的儿子却执意要辞官?徐首辅想不通。
四月中旬,悠然暂时搬到了魏国公府。阿迟身子已经很笨重,离产期越来越近。阿迟身子越笨重,张劢越六神无主,悠然哪忍心看小儿子的可怜模样,“儿子,娘帮你!”
师公和张橦也住了过来。张橦纯粹是瞎凑热闹,哪儿人多她奔哪儿。师公是抓心挠肺的惦记即将出生的旷世奇才,以至于在平北侯府睡不着觉。
作者有话要说:“ 婉兮娈兮,季女斯饥”,美丽俊俏真可爱,少女忍饥又挨饿。
这句本来是说小官吏养不起孩子的,不过有时候爹娘有钱,孩子也有可能吃苦。并不是每个父母都爱孩子。
☆、110、乃生男子
过了一天,张并也搬过来了。悠然正忙的团团转,见了他奇道:“你舍得大哥儿?”大哥儿,那可是他祖父的命根子,天天得亲亲抱抱的腻味上好半天。
“我更舍不得阿悠。”张并一脸严肃,明明是qíng话,他却说的十分淡定,毫不缠绵。
哥哥真是不解风qíng!悠然白了他一眼,继续忙忙碌碌。生孩子是项大工程,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又不大理想,真是要把各个环节都想到了,哪儿都不能出岔子。
张并替师侄女抱不平,“嵘嵘生大哥儿那会子,你可没这般上心。”悠然面有愁容,“嵘嵘是个练家子好不好,阿迟可是娇滴滴的孩子,一点功夫不会。”
“劢劢真不懂事,给他拣了多少武林世家的天之骄女,他偏要娶文官家的姑娘。”张并表示了对小儿子的不满。劢劢都怪你,娶了阿迟这般娇弱的姑娘,生生把你娘亲忙累坏了。看看,多cao心啊。
“你才不懂事!”厅门大开,白发师公气咻咻立着,胡子都chuī起来了,“阿劢懂事的很,女娃娃这文官家的姑娘也好的很!”
悠然百忙之中,捂嘴偷乐。阿迟是师父相中的孙媳妇儿,师父多看重阿迟呀,哥哥你竟敢这般抱怨,等着挨训吧。
张并老老实实站起来,低头认错,“是,师父,是徒儿不懂事。”师公瞪了他好半天,吓的张并大气儿不敢出。等到师公拂袖而去,才算是得了大赦。
张并很委屈的坐在悠然身边,“师父疼徒孙,不疼徒弟。”师父您真是的,我和阿悠说说玩笑话您也要管。您说说,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我敢惹您生气不?您胡乱冤枉我,我也只好受着。
“这有什么呢。”悠然安慰他,“等到小二生出来,保不齐师父只疼曾孙子,到时候阿劢也靠边儿站了,跟哥哥是一样的。”
对,阿劢这臭小子也有失宠的时候。张并心里平衡了。
张并虽然对小儿子颇有不满,等到见了面,还是毫无芥蒂的教了他许多,“多跟宝宝玩,多跟宝宝说话,多陪宝宝娘。不可令宝宝娘忧心、生气,要让着她。宝宝娘的心qíng很重要,知不知道?宝宝娘高兴了,宝宝才会高兴。”
张劢唯唯点头。爹爹是过来人,这自然是经验之谈,再不会出错的。师公大为满意,笑咪咪夸奖,“阿并,真懂事!”
阿迟还没有一点生产迹像的时候,魏国公府的产房已经布置的妥妥当当。悠然把每一个环节都详细推敲过,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有父母亲大人坐阵指挥,张劢和阿迟真是轻松不少。尤其阿迟,简直什么事也不用管,什么心也不用cao,只要每天吃吃喝喝,外加走两个圈,和师公、橦橦玩笑几句,十分惬意。
张劢回到家,唯一的任务就是做好胎教,陪肚子里的宝宝玩耍。宝宝已经八个多月,大概是天j□j动,在娘胎里就开始练拳脚。宝宝爹也不闲着,陪练,还没见过面的父子俩常常玩的不亦乐乎。
悠然从魏国公府的庄户当中,挑出两名才生育过的健壮媳妇,当作奶娘后备人选。她挑这奶娘可不容易,来来回回筛选了好几轮,才拣了两个身体最好、五官端正,人又厚道老实不刁滑的。谁知师公见了,大摇其头,“长的太丑,会把小二也带丑的。”
悠然是熟知师公的,笑盈盈劝他,“师父,小二只要武功练的好便是,俊俏或是不俊俏,有什么gān系。”知道师公一心惦记的就是再教出位绝世高手。
师公瞪了她一眼,“阿悠,你知不知道师父生平最遗憾的事,是什么?”悠然一呆,难不成师父您老人家生平最遗憾的事,和容貌有关?
师父生平最得意的事,便是教出了哥哥这样的弟子;若他遗憾的事和容貌有关,岂不是……?
悠然板起脸。
师爷仰天长叹,“我最得意的弟子,长的不够俊美!阿并若是貌比潘安颜如宋玉,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你说师父生平哪还有遗憾啊!”
“哥哥很好看!”悠然gān脆的反对,“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了,师父您真没眼光,不懂得欣赏他独特的美。”
可怜师公才仰天长叹完,目瞪口呆片刻,捧腹大笑起来,直笑的肚子疼。阿并啊,你可真有艳福,你小媳妇儿不光聪明好看,还这么喜欢你!你是最好看的男人,笑死我老人家了。阿并你是当世第一高手没错,可最好看的男人,跟你实在不挨着啊。
看着笑不可抑的老爷子,悠然无语。师公本来不是外貌党好不好,都是被爹爹影响的。爹爹不许外孙粗糙,处处注重形象,天长日久,师公也……
再见到阿迟的时候,悠然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阿迟隆起的肚子。可怜的小二,你还没出生,已经被寄予了这么多的希望!受人器重是要付出代价的,孩子。
两个奶娘还是照旧留下了。主要是阿迟声称,她想亲自奶孩子,留着奶娘,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师公闻言大喜,女娃娃亲自喂养小二啊,太好了!
五月初,悠然命张劢把陆芸接过来,里里外外巡视过,看看还有什么自己没想到的地方。陆芸感动的不行,“您想的实在太周到了。”阿迟有这样的婆婆,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只等着哪天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平北侯府的常住人口一下子少了四位,张勍和傅嵘很不习惯,常常抱上大哥儿,带着外公外婆,同到魏国公府团聚。大哥儿已经会走几步路了,被一家人围着、盯着,他稳稳的迈出了一步,又一步,十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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