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映月_春温一笑【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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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并微笑道:“有岳父在,儿子哪能瘦了?他老人家照看孩子,可比咱们经心多了。”张勍嘴角抽了抽,爹爹,外公又不在,您马屁照拍呀。

  接上徐家人上了岸,张勍带了一队亲兵,前呼后拥,到了通州一处轩朗豪华的客栈,“外公外婆和橦橦都来了,码头人多杂乱,没敢让他们过去。”

  这间客栈早被张勍包下,里里外外收拾的清洁雅致,诸物齐备。进到客栈后,徐家诸人先被请去沐浴更衣,稍事歇息,之后才被请出来相见。

  张橦站在悠然身边,好奇的悄悄打量行礼如仪的阿迟。这就是二哥喜欢的小姑娘啊,仪态娴雅,辞令娴熟,大大方方的,嗯,二哥你眼光很不坏。

  轮到张橦和阿迟厮见,张橦调皮起来,“我年龄比较大,所以,我是姐姐。”往后叫你二嫂,是往后的事,如今你先叫声姐姐吧,小姑娘。

  张并轻斥,“橦橦,不许淘气。”悠然佯怒,“且轮不到你做姐姐呢。”孟赉对张橦颇为纵容,微微笑着,并不说话,冷眼观看阿迟如何应对。

  “我叫你阿橦好不好?”阿迟笑意盈盈,“你呢,便叫我阿迟好了。”咱们互相叫名字,谁也不吃亏。

  “不好。”张橦故意反对,眼神中满是调皮。

  徐郴、陆芸含笑坐着,看向阿迟。阿迟面色不变,“如此,我叫你张大小姐,你么,叫我徐大小姐便是。”我和你一样,都是家中唯一独女。

  “都不好。”张橦笑吟吟拉起阿迟的手,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叫你二嫂,你叫我小姑,这才对!”

  阿迟好笑的看向她,明眸皓齿、容色照人的两位姑娘相视良久,会心而笑。

  ☆、50我生之后

  因为远道而来甚是辛苦,所以这晚众人都早早的歇下了。夜深人静,徐郴、陆芸没有半分睡意,轻声说着悄悄话。

  “仲凯的外婆没露面。”

  “嗯,明明在客栈,却没露面。”

  “仲凯的外公好似对阿迟颇为满意。”

  “那是自然,咱闺女招人待见。”

  “阿迟和小姑子好像很投缘。”

  “对,两人很谈的来。”

  “明儿回了正阳门大街,咱们怎么说?”陆芸犹豫了下,迟疑问道。

  徐郴默然许久,“实话实说。”

  陆芸也默然许久,夫妻二人搂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入睡。正阳门大街,迎接自家的会是什么呢?生父已多年未见,继母一向qiáng悍,弟弟们委实有些生疏,侄儿侄女也不亲近,想想那个家,想想“次孙女”,寒意一阵阵冒上心头。

  第二天睡饱了方才起身,洗漱后用了早点,出门上马车,回京城。张橦乘的是一辆轩敞漂亮的三驾马车,马车旁两列牵着小红马的英姿少女,十五六岁、十七八岁的年纪,个个目光敏锐,身手敏捷,jīng神奕奕。

  陆芸轻轻叹了一声,“伯启,素日觉着咱们阿迟也算娇养,跟亲家姑娘一比,却又差远了。”看看张家大小姐这一队亲兵,何等威风、抢眼。

  徐郴微笑,“亲家公说了,他待闺女是怎样,待儿媳便是怎样。旁人说这话许是客套,许是说说而已,他可是一言九鼎的,说一句是一句。”橦橦有的,阿迟也会有。

  自从定下阿迟的亲事,徐郴对父亲徐次辅一直心存歉疚。这份歉疚,每逢看到张家的诚意,便会淡化;每逢看到阿迟光洁可脸的小脸,便会渐渐消失;可夜深人静之时,又回过来折磨他,夜夜不停。

  徐家人乘坐的也是平北侯府的马车,马车宽大,又快又平稳,很舒适。徐述、徐逸是最无忧无虑的,在车厢中兴高采烈说着话,期待着京城种种趣事。

  车到阜城门,徐家打发了管家来接,张并、张勍下了马,和徐郴拱手作别,复又上马,护着悠然、张橦的马车疾驰而去。

  管家满脸笑容,“大爷安好,老爷说了,请您不必回家,直接去礼部。”徐郴温和道谢,“有劳管家。”回身细细嘱咐妻儿数句,仆役、小厮服侍着,去了礼部。

  陆芸眼神凛冽,是朝中早已排好的晋见日期,还是故意如此?伯启不在正好,有些话他不好说,我替他说!

  阿迟轻拍她的手,“娘,伯母留了九名亲兵给我,日夜轮流当值,不离我左右。我是很安全的,您不必忧心于我。”陆芸微笑,“事已至此,忧虑何用?阿迟,到了正阳门大街,你莫离开娘。”阿迟乖巧点头,“是,不离开您。”

  正阳门大街的徐氏府邸青砖绿瓦,气势恢宏。徐述、徐逸下了马车,喜笑颜开,这就是咱家呀,真不赖。徐逊一手牵着一个,“见了祖父应该怎样,记不记得?”两人都点头,“记得,忘不了。”

  徐逊三兄弟被请到外院,并没有立即见到徐次辅。陆芸和阿迟被请到内宅,“大太太您请在此稍坐,二小姐您请随我来,老爷在书房等您。”侍女盈盈曲膝,彬彬有礼说道。

  陆芸紧紧握住阿迟的手,阿迟微笑,“娘,您先坐会子,我去去便回。”拍拍陆芸的手,示意她冷静,陆芸无力的坐下,眸色暗然。

  陈岚、陈岱跟着阿迟走到书房外,被拦下了,“请二小姐一个人进去。”阿迟转头看了她俩一眼,姐儿俩神色轻松,身姿笔挺,一如往日。

  阿迟缓步进到书房,书房布置的很清雅,一名中等身材、背影寂廖的老者背对着门,默默看着墙上挂着的烟雨图。

  阿迟静静立着,并没开口说话。老者慢慢转过身,温和问道:“是素华么?你已是及笄之年,祖父却是头回见你。”他面容文秀,举止斯文,虽已年近六旬,仍依稀得见翩翩探花郎的风采。

  “上月十三,文渊阁中,您当面许诺严首辅,将次孙女许配其幼孙严璠。”阿迟声音清清冷冷,“请问,在您看来,谁是次孙女?”能不能说说,你当初说出这个话的时候,打算牺牲哪位孙女?谁这么倒霉呀。

  阿迟既不行礼,也不问好,目光中还有切责挑衅之意,徐次辅却丝毫不以为忤,神色温和依旧,“素华,次孙女,自然是你。”这孩子定是方才得知此事,一时气的狠了,才会如此失态。

  “我和您从未见过面,您对我自然没什么怜惜之qíng。”阿迟慢慢说道:“牺牲我,对您来说,确实最方便不过。”

  徐次辅走到桌案前坐下,拉开抽屉,拿出一叠字、画,“素华,这是你历年来寄给祖父的,祖父虽未见过你,却早知你是一位秀外慧中、才华横溢的好姑娘。素华,诸孙女之中,祖父最赏识的便是你。”

  阿迟轻轻笑了笑,“一头牛毛有杂色,只好用作耕牛,可以活着;一头牛毛色纯红,牛角端正,便要被用作牺牲,祭祀山川了,是不是?”

  徐次辅叹道:“伯启很会养孩子。素华,你聪明敏慧,令祖父欣慰。”阿迟神色淡淡的,“令您欣慰,我自问不能。”

  徐次辅定定看了阿迟半晌,概然道:“素华,朝中有人身兼首辅、吏部尚书、少傅兼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数职,权倾中外,一时无两。此人专擅媚上,窃权罔利,排除异已,招权纳贿,肆行贪污,残害忠良,实为当今天下之民贼!”

  “沈经历为人刚直,嫉恶如仇,他上书列民贼十大罪状,反被民贼指为意yù避考察、博清名。可怜沈经历天下名士,先是被谪塞外苦寒之地,后竟被杀。”

  “杨郎中庚寅进士,公忠体事,社稷之臣也。只因上书弹劾此贼,便被送镇抚司拷讯,百般□,刑求至死。杨郎中何其无辜!”

  “沈经历、杨郎中,在社稷则为忠臣,在家族则为孝子,皆为贼人所害,岂不令人痛惜。素华,你虽一介女流,除此民贼,澄清朝纲,造福百姓,你却可以尽一份力!”

  阿迟讥讽的一笑,这长篇大论的演讲下来,声qíng并茂,慷慨激昂,还真是很有煽动xing。如果自己不是穿过来的,而是土著女孩儿,自幼受儒家正统教育长大,怕是已经泪流满面,自动请缨了吧?牺牲你一个,国家、民族、百姓全都得救了,多么伟大。

  “沈经历,正直归正直,xing颇疏狂。”阿迟慢悠悠的,不慌不忙,“沈经历这样的真xingqíng,好不好的另说,不适合从政。”

  “杨郎中,奏章写的十分jīng彩,最后一句竟提及藩王,犯了禁忌。”藩王根本不许参政议政,你让皇帝跟藩王求证去,是想做什么呢。对于一个政客,这是很低级的错误,致命的错误。

  “至于这位民贼,赈过灾,抗过倭,进谏过皇帝陛下,当然也迎合谄媚过,试问朝臣之中,没有迎合过皇帝陛下的,拢共有几位?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争权夺利就是争权夺利,偏要把自己说的这么高尚,俨然是正义和真理的化身,全世界人民都该跟在你身后摇旗呐喊,为你伟大的事业而献身----次辅大人,你侮rǔ我的智商。

  ☆、51宽兮绰兮

  徐次辅默然半晌,慢慢说道:“素华,你颇悉政事。”可惜了,是个闺女。如果你是男孙多好,伯启后继有人,徐氏后继有人。

  阿迟静静看着徐次辅,眼眸清澈,目光中没有丝毫暖意。徐次辅略略失神,这孩子心肠真硬,并不是唯长辈之命是从的乖巧女孩儿。赵氏温柔谦恭,伯启也一直孝顺,怎么到了素华这孩子,竟这般桀骜不驯。养在深闺的女子,不是该淑婉顺从么,素华书、画皆jīng,显是饱读诗书的,居然敢轻视祖父。

  “严首辅之前,内阁之首是余首辅。”徐次辅说话很慢,一字一字,吐音清晰,“素华,你知道余首辅后来怎样了么?”

  “被控通倭、结jiāo内侍,余首辅弃市,妻、子流放广西,从子、从孙削职为民。”阿迟答的很快,不假思索。

  徐次辅面色一变,厉声问道:“若祖父倒了,徐家也和余家一样,从此败落!你父、你母流放偏远苦寒之地,你兄、你弟再无入仕机会,素华,你忍心么?”

  “不至于。”阿迟神色轻松,“余首辅挡在严首辅前头,严首辅自然使出浑身解数对付他;您在朝中的势力也好,皇帝陛下的圣眷也好,目前远远及不上严首辅,他犯不上对这般狠毒。”

  “更何况您已放□段,虚与委蛇,严首辅如今对您全无戒心。我冷眼看着,严首辅在明,您在暗,最后被杀、被流放、被削职为民的,许是严家,而不是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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