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算了一会儿,三太太怯怯拉住徐三爷的衣袖,“哎,老爷子知道了,会不会恼了咱们?”吃着老爷子住着老爷子,却明打明的跟他老人家做对,合适么?
徐三爷淡淡一笑,“如今我是他最不待见的儿子,等咱们做出事来,我还是他最不待见的儿子,差不到哪儿去。太太,大哥自作主张,老爷子没说什么;咱们自作主张,老爷子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三太太细想了想,“无非是打、骂、责罚罢了,要不了咱们的命。咱们宁可自己受些委屈,也不能苦了孩子们。一辈子的事呢,做爹娘的不替她们着想,谁替她们着想?”
徐三爷面目含笑,妻子虽有些浅薄,有些庸俗,到底心地还是善良的,从未拿庶子、庶女不当人看。看看芳儿是什么模样,再看看二房的庶女素心是什么模样,真是不能比。
三太太叹了一声,“要说三丫头四丫头说上这样的人家,我也算心满意足。公婆厚道,夫婿上进,家境殷实,还求什么呢?不过跟素华比比,又觉沮丧。”
徐三爷笑道:“素华往后,也有的头疼呢。魏国公府的林氏太夫人,你可听说过?丢了爵位之后一直耿耿于怀。老国公的儿孙还有不少住在魏国公府,魏国公夫人,可不是好当的。”
“谁家没个讨人嫌的长辈?”三太太嘟囔道。又想要富贵,又想要权势,还想要清净,哪有这么好的事呀。
“俞家没有,傅家没有。”徐三爷微笑,“这两家我冷眼看了许久,家里长辈极和气不生事的,两个丫头往后日子都会舒心。”
如果三太太是个有心计的,可能会觉着不是滋味。这给闺女挑婆家明明是主妇的事,徐三爷暗中留意,分明是为了庶女素芳,分明是有些信不过三太太。不过三太太一向不细心,根本没往这儿想。
第二天晚上,徐三爷一个人去了徐次辅的书房,狠狠心,咬咬牙,呈上两份婚书,“父亲,素兰和素芳的亲事,已是定下了。”
徐次辅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看着手上的公文。徐三爷慢慢把婚书平平整整放在桌案上,然后走到屋中双膝跪倒,俯伏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徐次辅处置过手头的公文,方缓缓问道:“老三,学你大哥么?”他来个先斩后奏,你便跟着比葫芦画瓢。
徐三爷低声说道:“父亲,您是名门嫡子,庶子庶女的苦您不知道,姨娘妾侍的苦,您也不知道。父亲,我姨娘已有大半年没见着您的面儿了,她并不敢抱怨什么,只是孩儿看在眼里,不想素芳也像她一样凄凉度日。”
徐次辅又拿起一份公文专注看起来,徐三爷跪在青砖地上,一句话不敢说。一直到夜深人静,一直到徐三爷跪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徐次辅才办完公事。
“跋扈专擅,不敬尊长,老三到祠堂跪着去。还有你媳妇,一并去跪着。”徐次辅淡淡吩咐完,起身回房歇息去了。
徐三爷恭敬磕头,“是,父亲。”也站不起来,坐在地上活动了半天腿脚,才勉qiáng能走路。徐三爷瘸着腿回到三房,吓了三太太一跳,这是……打断腿了?
三太太咧开嘴要哭,徐三爷含笑止住她,“我好好的,任事没有。不过要连累你了,父亲罚你陪我一起跪祠堂。”
三太太眼泪还是掉下来了,“甭说陪你跪祠堂了,陪你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愿意!”徐三爷拉起她的手,“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得。”温存缱绻的哄着三太太,三太太甘心qíng愿和他一去了祠堂罚跪。
当晚倒没什么事,第二天一大早,徐素兰、徐素芳带着弟弟徐通、徐迁来了,“早上请安见不到爹娘,才知道这回事。”徐素兰红了眼圈,“我和弟弟、妹妹陪爹娘一起。”带着弟弟妹妹跪在父母身后,任凭父母劝也好,哄也好,怒也好,总之是不肯走。
这么一闹,徐府还有谁不知道的,徐二太太便有些着慌,对着徐素敏抱怨,“原想着你三叔最是懦弱,唯老爷、夫人之命是从,谁知竟这么坏!”大房走了,三房闺女定了亲,难不成竟要二房出人?
徐素敏撇撇嘴,“三叔平日见了祖母连大气都不敢出,三婶更甭提了,跟在祖母后头讨好献媚,祖母都懒的理会她。这会子出息了啊,敢背着祖母使心眼子。”
二太太坐立不安,在屋中四处走动,“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又不能跟这起子不上台面的人学,也自作主张,气你祖父、祖母。”
其实,二太太手边是真没合适人选,要是有,她也会飞快的给徐素敏定下婚事,以免提心吊胆。
徐素敏这两天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此时心qíng还是欠佳,不耐烦的说道:“这有什么可愁的?小五闲着呢,就是她了。”
二太太犹豫道:“你祖父说她过于畏缩。”徐素敏轻蔑一笑,“做妾,畏缩倒不好?难不成还要一身傲骨的女孩儿?”祖父也是奇了,妾侍而已,偏有这许多讲究。
二太太看着满不在乎的女儿,yù言又止。原来是五个,如今只剩你和那贱丫头两个了!你祖父的心思一向难以猜测,若是他坚持素心不可用,那……
“去,到尚宝监请二爷回来,说我有要事相商。”二太太想了又想,心中恐惧,忙命小厮到尚宝监去一趟,请徐二爷回来。徐素敏面色不屑,“我去陪祖母。”扬长而去。
二太太焦虑的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日正时分,徐二爷才消消停停的回来了,“有什么事要到衙门去一催再催?净给我丢人。”徐二爷很是不满。
二太太陪着笑,把昨晚、今早的事说了,“三房一家子正在祠堂跪着呢,你说说,这可怎么办?要不,咱们也寻户妥当人家,把敏儿许出去?”
徐二爷怫然,“父亲有命,这个也推,那个也推,岂是人子之道?我问你,父亲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二太太本来也算有几分定力,这时无力坐在椅子上,哀哀哭泣,“只剩下敏儿和五丫头了,父亲说过,五丫头不中用……”那素敏岂不是很危险?
“父亲吩咐怎样,咱们便怎样。”徐二爷义正辞严的教训妻子,“岂有背父私定之理?这话往后不许再提!”教训完,拂袖而去。
二太太拿起锦帕,掩面而泣。早知如此,便把那贱丫头养的jīng心几分,不至于这般畏缩怕羞,根本没法见人!不过费些公中钱粮罢了,又不需自己拿私房补贴。
二太太哭了一会儿,命人打水来洗了脸,重匀了脂粉,端端正正、脂光粉艳的坐着,慢慢吩咐道:“叫五姑娘来见我。”侍女恭谨应着,去了。
没多大会儿,徐素心战战兢兢进来,“给太太请安。”声音都是颤的。徐素心从小被二太太降怕了,见了二太太,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怕的要命。
二太太忍下心中的厌恶,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素心啊,好孩子,快,到母亲跟前来。”徐素心吓的一啰嗦,太太冲自己笑了?笑的真可怕。
徐素心慢慢挪到二太太跟前,神qíng怯怯的。二太太劝了自己半天,跟自己挣扎了半天,笑着伸手拉住眼前女孩儿,“素心,母亲这儿有几匹新到的好料子,你来挑挑,拣个喜欢的颜色、式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激萌御姐撸啦啦扔了一个地雷
Erica扔了一个地雷
曹某到此一游扔了一个地雷
“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有心求我的小伙子,请不要耽误良辰。
这是《摽有梅》中的一句,“《摽有梅》,急婿也”,诗中的女孩儿青chūn流逝而夫婿无觅,“求我庶士”,其实词语顺序可以颠倒一下,“我求庶士”。
打算再写一章,肯定到明天凌晨了。
今天真是感觉天冷了,写文应该白天写啊。
☆、54谓他人母(上)
徐素心有些不知所措,太太是吃错药了不成,怎的这般和蔼和亲起来了?从前自己叫过她“母亲”的,却被一道冷厉的目光扫来,吓了个半死。以后再也不敢叫“母亲”,只敢叫“太太”。
为了亲生女儿,二太太耐下xing子,温和慈爱的看着徐素心挑拣完衣料,又赏了几样金银首饰给她,“好孩子,你肤色白,正配戴这些。”
徐素心云里雾里一般,迷惑不解,无所适从。直到侍女抱着衣料、拿着首饰陪她回了房,徐素心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漂亮的衣料,闪闪发光的首饰,发了半天呆。
给她答疑解惑的人终于到来了。
“屈嬷嬷安好。”小丫头曲膝行礼,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这位可是二太太的陪房,在府中颇有几分体面,等闲没人敢招惹。
徐素心忙站起身,“嬷嬷您来了,快请坐。”满脸陪笑,笑容中颇有巴结讨好之意。屈嬷嬷微笑看了她一眼,“五小姐不必客气。”徐素心命小丫头搬来椅子,屈嬷嬷不肯,命小丫头拿了个小杌子坐了。
徐素心很有些忐忑不安,“嬷嬷,这怎好意思?”屈嬷嬷笑道:“主子面前,哪有奴才们的座位?能有个小杌子坐,已是格外的恩典。”
屈嬷嬷即便坐在小杌子上,姿势也是端庄优美;徐素心虽坐在玫瑰椅上,却始终面色惶恐不安。屈嬷嬷暗暗摇头,到底是徐家姑娘,竟被养成这样,真是造孽。
徐素心并不是聪明敏慧的姑娘,屈嬷嬷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她才渐渐明白:太太的娘家哥哥在西北任知府,同僚之中有位年近六旬的通判丧妻,意思是想再娶,意思是要“年纪小的,肤色白的,柔顺听话的。”
徐素心几乎没吓死,年近六旬!他要“年纪小的,肤色白的,柔顺听话的”,自己岂非样样合适。难道竟要嫁给一个老头子么?徐素心傻傻的,呆楞无语。
屈嬷嬷叹了口气,“小姑娘家配个老头子,造孽,造孽。”徐素心木木的看着她,大眼睛如一潭死水。老头子,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就怕嫁老头子,偏偏还是要嫁老头子。
屈嬷嬷怜悯的看着徐素心,这姑娘打小没亲娘,亲爹从不照看她,嫡母……唉,要说起来不过是庶女,小时候不过是一日三餐,长大不过是一幅妆奁,何苦这般往死里作践?更不必说,这些全是公中的,不费嫡母一针一线。
“要说起来,严家的孙子倒是年方十六七岁,俊秀文雅,又在监读书。”屈嬷嬷语速很慢,吐字很清楚,“不过可惜了,到严家是做妾。”还不如嫁给通判大人呢,好歹是正妻。
52书库推荐浏览: 春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