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仍是那么gān燥,卷起尘土漫天飞扬,连缀成一道雾蒙蒙的屏障。冷双成紫衣淡雅,立于树下,如同紫云仙子,用清新疏密的笔,镌刻描摹最后一方剪影。她抓住衣袖看着远山轮廓,萧索地说:“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如果给我第二个选择,我一定不会破坏它……走吧,我们抓紧时间布置一下。”
树枝繁杂,掩映如盖,粗壮的树gān上迎风急掠两条绿色人影,较为隐蔽地遮住了身形。
冷双成三人已换了绿衫,她背着小童,南景麒提着药油来到直耸云天的断壁前。在沿途飞蹿时,她故意在前山坡上缓了一缓,希望让梳雪钉下的暗哨看得见她的脸。
“就是这里了,再朝前走就是láng谷。不过不能直接走进去,因为正面有哨láng守卫,一旦它受惊报警,成千上万的láng匹就会冲出来,到时候我们挡也挡不住。”冷双成回头看看,斩断藤蔓缠住小童腰部,笑着对他说:“抓紧了,我把你带过去。”
童土脸都吓得白了,直摇手:“别……别……我会被láng吃掉的……”
冷双成无力再与他纠缠,将蚀阳缚紧背后,牵着藤蔓一端,手足并用,像只敏捷的猴子,一溜烟蹿上了顶端。她拉拉绳蔓,童土会意,借着她的劲力颇为吃力地爬了上去,南景麒如法pào制,最后才站在了崖顶。
到了顶部,南景麒才发现山崖后面别有dòng天。
虬枝错结盛张,蒲帷一般搭起了绿色宫殿的顶盖,浓密的太阳光只能照she在他们身上,却无法窥探树冠下的土地,只余细丝光线流渗进去,散落如雨点点滴滴。
整个láng谷低洼如盘,被茂木繁枝遮掩得密密实实。
冷双成拉着童土,朝右侧山崖走了几丈,停下来对他们说:“这下面就是进入láng谷的捷径,进去后不要留在地面,要急速飞到树上以策安全。我也会落在树上试探láng群,一定要我点头,你们才能下来。”
冷双成蹲在一根横挑绿意的树gān上,口中衔着那枚水晶哨子。微微的光侧落在她面容上,照亮了眸子里的凝重之色。
她的神qíng透着一种紧张。
南景麒踞身旁边的树gān,看着她说道:“你在召唤láng王?难道真的有láng王?”
冷双成点头,突然问道:“南景还记得铁gān先生的láng爪吗?”(详qíng请见13章介绍)
“铁先生是我们荆湘四大侍卫之一,相传曾捕获白石山千年雪láng王,断其利爪为掌……”
“就是这只láng爪。”冷双成极快截口道,仿似被掐住了咽喉的猫,语声低呜,“不知道铁先生是如何抓到雪láng王,但传闻不假,我正是被这只láng王养大,算起来,它如今也有两百多岁了……”
南景麒目露惊异,显得吃惊不小,冷双成并未在意,继续说道:“我想它如果闻到了我的血,一定会认得我。只有它认同了我,余下láng群才会听从我的指挥。”
呜呜低鸣之声一直从哨子里流泻开来,如同悲怆的dòng箫,尾音悠悠,紧钳了三人心脏。
大树正对一方乌黑的dòng口。
浓墨的糙色突然掠过一阵腥风,糙叶纷纷向前匍匐,像是朝圣的臣子。
惨碧之光宛如灯烛,一点,两点,星星点点……越来越多,呈前后不规则状出现在黑沉沉的dòngxuéyīn影里。
它们并没有显身,仍是在观望。
一滴汗蜿蜒滴落脸庞。冷双成运气紧抿唇角,凝力再chuī奏一阵。南景麒捂住童土的口唇,紧紧抱住他,藏身在浓密树荫中。
乐声未止,头láng弓起身子低低咆哮,似是跃跃yù发的箭手。láng啸声起初低迷,有如孩童嗷嗷待哺的哭泣,直到群láng应和之时,声音连成一片,响彻yīn沉天穹。
“还好和前山隔得远,否则被人听去岂不是坏了大事?”
冷双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力chuī奏一声,盖过了láng群的呼号,希求终止这场骚动。
踏踏脚掌声窸窸窣窣传开,dòngxué里的láng突然都奔跑出来,散开像cháo水,黑压压地站满了树底。
一线光芒投shedòng口。一团模糊的影子缓缓移出,伴着一声低嗥。
dòng外的野láng退出了中间道路。
银白的毛发首先出现在明处,包裹了全身蓄势待发的力量。它两耳尖攒,似乎永远不会表示妥协,头锐颊白,倒三角鼻端呼呼喷出白气,黏在糙叶上哧哧作响。
全身雪白无杂色,三条腿站立,没了左前臂,它的爪子牢牢抠住了土地。
冷双成大睁双眸,手掌朝掰断的枝桠撞去,顿时两掌刺出大股血迹。她轻轻地跃下地面,衫角卷过一阵风。
láng王凝神站立,呜呜嗥叫,两匹láng迅如雷电,直接冲向了冷双成。冷双成转动身形,躲过攻击,双膝毫不犹豫地跪落。
嗵的一声,溅起糙木枝叶飞扬,地面仿似晃了一晃。她正对着láng王绿森森的眼睛,双掌jiāo替,匍匐爬行过去。
那两匹láng又冲了过来,分别咬上了她的左右手臂,尖利的牙入ròu三分,生生拖拉出串串血珠,凌乱无章地洒下。她忍着疼痛,没有躲避,艰难地朝前挪动。
身后传来树枝抖动的声音,冷双成听得分明,低吼一声:“别动!南景麒!让它们咬,láng王有点迟疑不定,我得让血味再大一些!”
她颤抖着将手掌平伸于面前,身子匍匐贴近地面,两眼正视láng王,口中发出呜呜的低鸣。
血腥透天。
láng王垂下凉飕飕的舌头,卷了卷她手掌的血迹,银丝一般的唾液滴在了掌心。
冷双成一动不动,双眸yīn森如豹,里面血气弥漫,隐隐带了嗜血的红晕。
一人一láng对峙。
仿佛过了好久,láng王低嗥一声,láng群渐渐撤退,一股黑色làngcháo退到了dòng口崖壁前。
冷双成匍匐下拜,深深地叩首:“你果然记得我,两百年了,你竟然还在这里。”
9.天谴(下)
哨音呜呜不息,冷双成一面chuī奏哨子,一面带领群láng去了一趟泥潭。泥潭是腐烂落叶堆砌而成,上次巡山时就已发现,此次正是运用到实处。
泥潭里倒满了南景麒带来的药油,láng群在láng王示意下,一一滚过身子,冷双成默默看着这些畜牲,黯然神伤。
“冷双成必遭天谴。”她喃喃自语,走回了南景麒身边。
南景麒右手手腕缠绕藤蔓,跪在地上侧首查看管道。
两人先前刨开松软的土壤,用火药闷炸地皮,炸出了一个圆形的坑dòng,随之而来的,自然还有管道的截口。
“怎么样?”冷双成蹲了下来,问道。
“双成猜测得不差分毫。”南景麒稳稳手上绳蔓,细细答道,“这地底通道果真窄小,幸亏小童自小熟习柔术,练得一手好缩骨功,否则谁也钻不进去。”
“我把蚀阳给他了,他这次进去是切开管道和láng谷的衔接口,方便让láng群进入。”他见冷双成默不作声,又接了一句。
手上的绳蔓动了一动,南景麒双手使力,和着冷双成一起将童土拉了出来。
童土全身乌黑,白白的脸蛋上也是黑印子,汗水冲刷下来,顿时成了一张大花脸。他抬抬袖子,发觉袖子也是黑的,无奈放下,喘气说道:“断口打开了,底下全部是铁砂,一股子热气。”
“里面qíng况如何?”冷双成用衣襟替他擦拭脸颊,温婉笑道,“多亏有小童帮忙。”
童土很受用地咧嘴一笑:“管道下面是铁砂池,我不敢下去,伸出脑袋瞧了瞧,不过也看到了个大概。”他吞吞唾沫,又接道:“里面像个帐篷,顶部挂着有罩子的松脂灯,光线昏暗。底下有很多男人,不过他们好奇怪,像个木头一样地动来动去,走得慢了,黑衣服的大叔鞭子就抽过来了,他们眉头皱都不皱一下。”
童土呱唧呱唧地说完,接过南景麒递给他的竹筒喝水,嘴里哼哼着什么。冷双成看着他,又问:“看到像兰花一样的灯盏了吗?”
“看到了!”童土两眼发光,大声说道,“你一说我才想起来,靠墙壁摆放着很多箱子,箱子上面有蓝光闪闪的东西,看起来很像兰花灯。”
冷双成面朝南景麒,露出忧戚:“是日月金轮,估计已经做出了不少成品。那些木头人其实是村子里的百姓,被梳雪用药物控制了,抓来供她奴役。”
林子里除了láng群低声咆哮,格外幽深寂静。南景麒抬头环视四周,慨叹:“这里很僻静,难怪荒玉看中此处。”
冷双成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掏出吴有替她绘制的地图,细细地指点给南景麒观看:“荒玉梳雪派暗哨藏在白石林中,见有人闯入一律捕杀,无非是为了保全láng谷地底铁矿的秘密。野láng凶残,无人敢靠近láng谷,这些自然成了地底铁砂的第二道屏障,她对此想得比较透澈,于是就将运砂管道出口开在了láng谷地下这方,又将紧靠láng谷的白石正山掏空,建了一个生铁密封的制武器场所,不留一丝fèng隙,显然是为了防止有人从外部渗透……但她没想到一点,我是由láng王豢养长大的láng孩,外人避之如蛇蝎的láng谷,我却有方法进入……”(详qíng请见96章和100章)
“等会我先送你和小童出去,我等着梳雪带队伍过来。你躲在村落里别被她发现,远远地见队伍来了,就送讯号给我,我当着梳雪的面驱使láng群炸掉采矿场,这是第一步。”
“如果地下场被炸,荒玉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前番我又挑衅过她,她对我恨之入骨,肯定要来杀我。今日风势大盛,由南向北,她知道我在山中,气急败坏之下估计要放火烧山,而她只需在外围堵截就行。如果她按兵不动,我在山里也会放火,用来激怒láng群。这是第二步。”
“我计算过,顺风烧山,大火只需半个时辰就能蔓延到láng谷,láng群怕火谷势又低落,它们无法逃出山谷,只能顺着一线崖口冲出,这时麻烦你的手足送上孔明灯,将火药粉末洒在东瀛人身上,我自然会指挥láng群攻击他们。这是第三步。”
“别急,南景。”她又说道,打断了南景麒想询问的话声,“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如果荒玉进了山而不放火怎么办?其实这样更好,你见他们进来了,你就在后面放把火,计划照常进行。”
“双成!”南景麒总算能cha口,大声问道,“我是担心你在山里,大火烧来时,你怎么办?”
“我有避水衣啊。”冷双成笑眯眯地拍了拍身子,说道,“避水衣不仅滴水不沾,而且还能防御身体,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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