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荣全身止不住的喜悦,猛搓着双手,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极力消化着天外飞来的大好消息,一方面,他欣喜若狂,另一方面,又怕事qíng有变,凌督抚那种天边皎月的人物,怎会瞧中自己闺女呢?想不通呀,想不通。
这时候徐成荣又怀念起已逝的母亲来,如果她还在世的话,肯定会有主意的。这时候,徐成荣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找田氏,目光瞧去,发现田氏也正坐在那呆呆傻傻的,手上还拿着针线,半天都没动作。不由嘴巴一撇,轻咳一声,田氏眼界格局都远远不及已逝的元配,但现在他也找不着人说话,只好找田氏说上几句了。
“这实在太奇怪了,凌督抚好端端的,怎会瞧中璐儿呢?”
田氏也是喜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听丈夫这么一说,一双金鱼眼一瞪,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张媒婆是泉州城有名的媒婆,还会说假话不成?再来和她一道过来的那可是凌府的大管家,我以前也远远见过两回。这事儿应该不假。退一万步来讲,张媒婆不是说了嘛,明日凌家还会有人前来亲自提亲,到时候一探便知了。不过我想,假不了。凌督抚是什么人物?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冒充凌督抚的?”
尽管不认为田氏是个有脑子的,但这时候徐成荣也只能选择相信了。
“也好,就等明日凌家人上门提亲的时候,咱们再好生探探。这事儿还没个谱,千万别让璐姐儿知道。”徐成荣语带警告。
田氏点头,她虽然势利了些,爱财了些,但也希望徐璐嫁得好些,她这个继母沾不上光,自己丈夫总沾得光吧?徐琳徐珏徐环应该能沾光吧?
田氏又做了一会儿针线,忽然跳了起来,在屋子里团团转,“屋子太乱了,快,快,赶紧收拾收拾,千万别让人家轻瞧了去,哎,你还愣在那gān什么,赶紧把这桌子放到原位去,还有,chuáng铺也要往里头移一些,对了对了,地上太脏了,赶紧把打水来,我要拖地……”
徐成荣堂堂一个大男人,官老爷,这时候也放下身段,规规矩矩地任由田氏呼不喝去,一会儿搬chuáng,一会儿抬桌子,提水洒扫,忙得不亦乐呼。尽管累得直喘气,却越gān越带劲,不消田氏细说,还特地把院子里也清扫了遍,还借了把锄头,把墙角的糙给锄去。
文成章抵达徐家时,便看到徐家大门dòng开,徐成荣正拿着锄头有模有样地锄着角落里的糙,一双灰色的长袍污迹斑斑,袍据还别在腰带上,一副庄稼人的打扮。
“徐,徐兄……”文成章硬着头皮上前打着招呼。
徐成荣抬头一瞧,也不理会这对父子,扛着锄头,进入院子,碰地把大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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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徐家闺女不愁嫁
文成章上前敲门,大门纹丝不动,里头传来田氏难听的喝骂声,最后没了法,又好话歹话说尽,表示自己知道错了,请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云云,文继轩也充分发挥出他福建第一才子的名头,抑扬顿挫文采非凡地称自己早已后悔,现在特地过来负荆请罪,请世叔看在祖母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文继轩表演功夫很是到位,一些路过的也驻足观望,听说了大概后,直说这个后生很有诚意,这家人也太过分了,人非圣贤,熟能无过嘛,就再给人家一机会嘛。
见路人都替自己说话,文继轩越说越带劲风,悔恨滔天地大声道:“徐世叔,继轩知道上回的事彻底伤了您的心。是继轩的不是,继轩再此向您陪罪。如今继轩已经知道错了,继轩这辈子非令千金不娶,请世叔再给继轩一个机会。”
回答他的是一头从墙上倾倒下来的脏水,又黑又脏,淋了文继轩一头一脸。他穿的又是白色的袍子,污水淋在身上,更是狠狈无比。
里头传来田氏霸道无比的喝骂:“滚,给我滚远些。我们徐家庙小人贱,可攀不上你这樽大佛。再不走,我就要报官了。”
文继轩看着自己崭新的袍子上那污七抹黑的水迹,气惨了,却又无可耐何。路人瞧着田氏如此泼辣,居然又劝起文继轩来,说算了,天涯何处无芳糙,何必单恋一枝花。以哥儿的一表人才,还愁找不到更好的姑娘吗?
文继轩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原本满肚子的色心这时候也让这盆脏水给泼没了,公子哥就是公子哥,前一会子还是温文尔雅,极尽礼貌,后一刻就原形毕露,抓起墙角下一块砖头就砸起门来。嘴里说着狠话。围观的人吓了一大跳,赶紧后退一步,看着文继轩那满面的狰狞,以及嘴里说出极尽污秽的话,什么婊子贱人,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送去最低等的窑子里去,让你一双玉臂千人枕什么的,这些人听不下去了,又纷纷指责起文继轩来。
人家姑娘家名声何等要紧,你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人家怨恨你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你又跑来吃这颗回头糙,稍微有骨气的人都不会轻易让你得呈,得不到人家就翻脸无qíng,砸门不说,还口出恶言,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难怪人家姑娘父母不愿把闺女嫁给你。瞧瞧你这人什么德xing?比疯狗还不如。
听着周围人的话,文成章也觉得儿子这么做有失身份,赶紧拉着儿子离去。文继轩尽管被父亲拉走了,但依然愤怒难平,嘶吼道:“爹,我咽不下这口气。”
文成章面色铁青,双目迸she出冷光,他冷声道:“这口气为父也咽不下。不过,现在却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走,回去,咱们再从长计议。”
文成章父子才刚回到家中,朝廷的任命就下来了,泉州知府文成章,即日进京等待侯补,过期不候。
师爷华乃杰拿着朝廷吏部发放下来的文书,喜得眉开眼笑,“恭喜老爷,贺喜老爷。看来凌督扶对老爷可真够看中呀,居然一纸调令把老爷调进京城。有了凌督扶的举荐,相信老爷的差事差不了。”
文成章也听说过,凌峰极得吏部尚书兼阁老方知礼的赏识,视为子侄辈,有凌峰的推荐,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呀。
自己的爹即将高升,文继轩立马忘掉先前徐家带给自己的不快了,喜滋滋地道:“想来爹爹最低也会是从三品的官,从三品的官,应该是什么职务呢?”
华乃杰摇着扇子,说:“从三品文职有都转盐运使司运使,光禄寺卿、太仆寺卿,正三品有督察院左右副督御史、宗人府丞、通政使司通政使、大理寺卿、以及六部侍郎。詹事府詹事、太常寺卿。除了太常寺卿和太仆寺卿是冷门衙门外,其余皆为实缺。老爷是凌督抚亲自举荐,想来方大人也会给老爷一个实缺的。”
文成章兴奋至极,对华乃杰好一番感激肯定,等华乃杰走后,这才对着儿子道:“塞翁失马,蔫知非福。儿呀,也亏得姓徐的拒绝了咱们,等为父进京叙职,你就是京官之子,其身份地位比又知府公子高贵多了。若明年再一举夺得魁首,何愁娶不到高门贵女?”
文继轩一脸激动,恭敬地道:“爹爹教训得是,以前是儿子一时糊涂,请爹爹降罪。”
文成章说:“你还年轻,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个稍微好看的乡下村姑就把你迷得魂飞天外,真没出息。等进了京,京里的高门贵女,哪个不是千娇百媚?据说京里的大官都喜欢找状元郎做女婿,你可要给我争气些,不说做个状元,至少也要中个博个进士出身。”
文继轩被激起了无边的斗志,挺直了胸膛,一脸壮志凌云,“爹,孩儿记下了,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文成章还是比较相信自己的儿子的才学的,安慰了几句,便让他下去歇着,自己则再一次拿起调命文书,尽管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却让他出生一股自豪,在徐家受到的闷气一扫而光。然后冷冷一笑,喃喃自语道:“徐成荣,你有骨气是吧?好,等我进了京,给儿子寻一门高门贵女,到时候有你后悔的。哼。”
这日清晨,徐家人起了个大早,徐成荣合着田氏,再一次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得纤尘不染,田氏看了看天色,又亲自去买菜,徐成荣则在家监督着容嬷嬷烧水,自己则挽着袖子,去五十步远的公井里打水。
昨日文成章父子在徐家外头大闹的事儿,左邻右舍都知道了,但因为徐成荣是乡下进城的租住户,也没有当回事,只纯当作娱乐而已。这日瞧见徐成荣在公井里打水,有些好事的人便问道:“徐老爷,你家闺女的亲事huáng了?”
徐成荣吃力地把水从井里打起来,看了说话的人一眼,说:“我家闺女不愁嫁。”说着提着水走了。身后一群人哈哈大笑,有的人直言不讳,“老徐家也只有他的大闺女不愁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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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相亲
徐璐也知道今日有人要上门来提亲,据说还是个很有身份的高门子弟,徐璐心里也不甚平静。到底只是小姑娘,当然也渴望嫁入高门,只是她这样的出身,高门少奶奶又岂是那么好攀的?想不去在意,却又做不到,在屋子里做针线也绣得一榻糊涂。
豆绿却是兴奋得整晚都睡不着觉,天不亮就起chuáng来,帮着容嬷嬷烧水杀jī,打整鱼,忙得不亦乐乎。
眼看太阳已升上正空,田氏才从外头回来,眼见男方家的人还没到,赶紧进屋去换上她自认为自己的最好看的衣裳。甚至还对着镜子抹了些也不知是否过了期的胭脂水粉,差点把一张脸涂成面墙。徐成荣看了也忍俊不禁,笑言:“你这是gān什么?要去唱戏么?瞧你这张血盆大口,可千万别把人给吓跑了。”
田氏知道徐成荣的前任妻子生得不错,心头自卑,闻言又不得不重新洗了把脸,只涂了点点粉在脸上,唇rǔ也不敢沾得太凶,点到即止。她瞧了徐成荣一身崭新的葛麻灰色长袍,头上还戴了玉簪子,撇唇,“这衣裳还是老太太给老爷做的吧?还有这簪子,应该是老太爷当年戴过的吧?”
徐成荣老脸一红,也不敢再取笑田氏了,佯装去厨房看容嬷嬷菜做得如何了。
凌家人也没让徐家人等得太久,当太阳升到东南方时,客人便来了。一顶四抬青幔小轿驶来,数名身qiáng力键的带刀护卫围在轿子周围,两名穿着体面的嬷嬷在前头开道,四个清秀的丫头各自打着一把桃花纸伞,娉婷婀娜地停在徐家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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