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冷笑一声,“胆子倒是不小呀,这庄子原本是世子爷买在赵姨娘名下。让赵姨娘自己自由支配。你们倒是厉害,居然胆大包天,偷梁换柱。当真以为有人撑腰,就有恃无恐了?”
史丰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他的靠山,早在几年前就没了,这会子又让徐璐抓了个人脏俱获,知道已无活路,只瘫在地上,面如土色。
“六年了,账本弄得一塌糊涂,赵姨娘也让你们作贱成这样。你也别与我叫屈,先把贪墨的全吐出来吧。否则休怪我心狠了。”
史丰一大家子,这些年来养得肥头大耳,贪墨的肯定不少,但缴上来的却只只有区区不到两千两银子,徐璐就知道,这家伙不老实,于是让染墨等人,给他松了阵筋骨。
史丰哭丧着脸说:“……小的该死,可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这么些年了,主子只来过几回,便是原来那位奶奶。小的便以为这才是咱们的东家奶奶,所以庄子上的收成,都上缴了一半给了东家奶奶了。”
徐璐怒及反笑,“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你口中那位早就死了,难不成这些年,你还把收成给一个死人不成?”真是说谎都不打糙稿。
见染墨又要行动,史丰吓得慌忙道:“少夫人息怒,小的说的是真的。小的压根就不知道那位奶奶早已没了。但这几年来,仍然有人来庄子里收租的。说是奉了东家奶奶的命令。这不,最近一回,也就是半个月前,他们就来过一回了。”
这西集湾的庄子,本来就是凌峰买给赵姨娘的,凌家绝不可能再来收租。而yīn逢阳违的杨氏早就死了,显然,这里边还有徐璐所不知道的秘密。
徐璐眯了眯眼,问:“还有这等事?来收租的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哪里的人?”
史丰苦头脸回答:“那人只说是东家的管事,我们都叫他林大管事。听口音,应该是京城人氏,说是奉东家的命令前来收租,每年只收一半的租子。剩下的让小的们自己支配。”史丰好一副苦大仇深,太气人了,只收五成的租子,他还以为东家仁慈呢,让他赚两成的租子。谁知道,那人居然是冒牌货。
徐璐神色严肃,“姓林?哪个林?双木林,还是两水凌?”
史丰讪讪地笑,“小的不识字,只知道对方姓林,至于哪个林,小的真不清楚的。”
徐璐可以肯定,凌家没有在西集湾收过租。这区区千亩地的小庄子,也还不在武夫人眼里。这庄子又是以赵姨娘的名义买的,凌家就更不可能再派人来收租了。但史丰却说每隔半年对方就会来收一回租,打的是东家管事的名议。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冒名鼎潜的人?
徐璐又问了好些问题,这才得知,原来西集湾这一大片土地上,林林种种有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庄子。最大的庄子当数前边山头过去的那上千顷的叶家庄。而凌家庄,这片土地上,真的只是比较小的庄子而已。史丰也并非凌家的奴才,而是已死去的方良才的小舅子。并没见过真正的东家,以至于不晓得东家的身份,这才让人逮着了空子钻。
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冒名顶替收租的人存在,徐璐那个气,这史丰也实在笨到家了,连对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就乖乖地把租子jiāo给人家。只因对方每年只收取五成的租子,就让史丰放下了戒心,让其骗了三四年。
徐璐实在不愿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笨的人,身为庄子管事,居然连主家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
徐璐想了半天,最终只能让染墨多派人留意一下附近的状况,不知道对方姓名身份,想要把这人找出来,无疑大海捞针。而这史丰,对这人的处置,也让徐璐犯了难。
这人并非凌家的奴才,她倒不好按处置奴才的方式处置他。若送入官府,那赵姨娘的事儿必定瞒不住。若让外人知晓,也是件不大不小的丑闻。
一时间,徐璐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办。
正当她冥思苦想时,忽然外头响来一句粗爆的喝声,“赵琼,立即给我家夫人滚出来。”
☆、第34章 一个字,横!
“赵琼,缩在里头做什么?别以为领了几个看门狗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可告诉你,我家夫人可不怕你这些看门狗。”刚开始徐璐还没有当回事儿,以为是在喊别人,但外头再一次响来破锣般的声音,而隔避的赵姨娘却是从里头冲了出来,脸上完全是血淋淋的狰狞之色。
“少,少夫人,我也想通了,我这辈子也不求别的了,只求能平安到老就是了。只要少夫人帮我完成最后一道心愿,我保证,以后我绝不再使少夫人为难。”赵姨娘脸是充满了浓浓戾色和义无反顾。
不用说,徐璐也能够猜出来,外头那人,应该就是她的异母妹子,赵琴吧。
“赵琼,你这个缩头乌guī,有胆子骂我家夫人,怎么就没胆子出来承认?”外头的骂声又响了起来。当然,他们也只能在门外痛骂了,因为徐璐带来的侍卫可不是吃素的,有他们在,一般的人可是近不了身的。
屋外头,赵琴坐在四人抬的轿子里,身后还停着顶jīng致的四人小轿,这小轿周围围着数名穿得厚实的婆子,显然,这轿中主人也是有一定身份的。轿子后边,还威风凛凛地立着数十个身穿huáng衣的卫所兵。显然,赵琴的丈夫确实是卫所里的镇抚司镇抚。
在地方上,卫所兵也是较为威风了,欺负老百姓也足够。但比起侯府的侍卫,可就不够瞧了。
徐璐带出来的侯府侍卫,身手都是最好的,个个百里挑一。那可是从战场上洗礼过的,这些连弓箭都拉不开的卫所兵,压根不在同一个层次。不管去多少都被打回来。
赵琴见状,也知道对方不好惹,尽管纳闷这小小的凌家庄子里怎么出现武艺不错的护院,却也没有往深处想,一边让下人在门口叫嚣。一边让人上前与对方理论。
“好大胆子,你们可知我家夫人是什么身份?”赵琴身边的一个奴才,雄纠纠气昂昂地踏上前去,用鼻孔对着门口的侍卫出气。
侍卫们眉都不抬一下,像木桩一样立在那,对于这些稍微有点身份就自以为了不起的人,以他们如今的眼界格局,还不被瞧在眼里。
那婆子加重语气,“我家夫人是南卫所镇抚司夫人,你们这些刁民,还不赶紧开门,迎我家夫人进去。若是惹得我家夫人生气,就拆了你这破院。”
依然没有人理会。
不止那婆子气极,连轿子里的赵琴也不禁气歪了。想她平时不管走到哪,无不对自己恭敬,尤其在这乡下,无论是那些庄头管事,还是佃农,都是恭恭敬敬的。这赵琴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成日咒骂自己,居然还找来帮手。
赵琴冷冷一笑,赵琼的身份她早就打听清楚了,一个靠着给凌家庄的东家生了儿子妄想显摆的人,真的不被她放眼里的。更何况,这凌家庄规模如此小,也没个成气侯的,显然,其东家也没什么硬杖腰子的身份。而赵琼又是这富人家遗弃了的姨娘,就更没威胁xing了。
不过这赵琼也太不识时务了,都混成这副境地,嘴巴子还硬,居然成日诅咒自己,她再不来给她点颜色瞧瞧,真当她这个镇抚夫人是叫假的不成?
不过对方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护院,身手居然如此厉害,数十卫所兵,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着,就被打得哭爹喊娘。但赵琴并没有就此怯场,对方越是qiáng硬,她越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她除了卫报镇抚太太的身份外,可还有另一个身份呢。
赵琴下了轿,来到后边一顶青花小轿旁,弯了腰,从轿帘处对轿中人轻声道,“让奶奶笑话了。这乡下的刁民,可顽固呢。恐怕还要等一会儿的功夫,奶奶要不先回去?我随后就来。”
轿中人声音轻淡,“看清楚了,对方连个护卫都那么厉害,想来身份不会太低。”
赵琴陪笑道:“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不就是商贾罢了。仗着护院qiáng横,就敢与官斗,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轿中人声音很是平淡,“敢与官斗的,必是有所凭仗,你也得仔细些,千万别八十老娘倒崩孩儿。”
赵琴恭敬地道:“是是,谨记奶奶的吩咐。”
赵琴直起身,威严地对下人吩咐,“去,拿大爷的名帖到顺天府,就说有人刻意咒诅本夫人,横冲直撞,叫他们多带些枷锁来拿人。”
那与侍卫们打了好一会儿嘴仗都没得到回应的婆子悻悻然地来到赵琴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这不大对劲呀。我不但报出了您的身份,连朱家的身份也报出来了,这些人依然纹丝不动的。对方该不会是……”这婆子是赵琴的心腹嬷嬷,虽然没少仗着主子呈威风,但眼力劲也还是有的。
赵琴不以为然地道,“胆子怎的那样小,赵琼不过是某户人家的姨娘,还是失了宠的,谁会替她出头?更何况,这庄子规矩可不成气侯,想来东家也就是有些银子的土财主罢了。”
“可这些护院,我看好像不怎么简单。”
赵琼看了像铁塔一样忤在门口的侍卫,冷笑:“是挺渗人的。怪不得那蠢货敢这样诅咒我,原来是领了护院来。不知天高地厚。她以为,在这帝都,有几个护院就了不起?真是笑话。”
婆子语气依然充满了担忧,“可是,夫人,我还是觉得,这些人有些不对劲呢。”这婆子原先也还是公侯家的奴才,只因主家没落了,不得不另外找了主家。好歹也是见识过世面的,眼界格局自然要比没见过真正权贵人物的赵琴高上一截。这些侍卫,神qíng彪悍,神色冷漠,就算她报出自家身份,人家依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婆子下意识就认定,对方肯定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否则不会如此拿大。
赵琴横了她一眼,“你倒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这婆子知道赵琴的脾气,见她这般,也就不再说话了。
而这时候,紧闭的大门被打开来,出来一个弱冠之龄的年轻男子,头戴灰鼠毛暖帽,身穿青色长袄,黑色长靴,双手拢在袖子里,长身玉立,面容俊俏,看起来文质彬彬,清朗有神。
赵琴眯眼,看这人的打扮和神qíng,该不会就是赵琼的儿子吧?
那人立在门槛后,沉声喝道:“何人在此大声喧哗?尔等还不速速离去,惊扰我家夫人和姨娘休憩,该当何罪!”
这人应该是赵琼的儿子了,听他口称“夫人”和“姨娘”想必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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