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说:“不是说,宗室亲王不得gān涉政事么?”王爷虽然尊贵,但因为不能gān政,也就是贵而不尊了,在地方上,与当官的都是井不不犯河水的。就算安王与凌峰不对付,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凌峰说:“藩王是不能gān政,但地方上每年的税收,却要拿三成来供奉这些亲王宗室,有时候甚至还多。福州是安王的地盘,安王子嗣众多,根深叶茂,安王府发展上百年,如今上下连主子就有近千口人,整个福州的税收基本上都填了进去。前年我主政福建,倭寇横行,老百姓流离所失,朝廷国库空虚,士兵们连饷银都发不出,所以我便擅自作主,裁了安王一部份份例,安王向朝廷上书告我的状,圣上留中不发,却也私下里要我多少顾忌些。不能让宗室的人逮着把柄。”
徐璐说:“这么说来,圣上其实也……”
凌峰淡淡一笑,“为人臣子,岂能妄揣圣心?”
徐璐赶紧闭嘴,但心里却是明白的,安王这么庞大的人口,光主子就要近千口人,还不包括奴仆下人,护卫,这得要多大的开销?全国各地的藩王没有一百位也有数十位吧,个个都这么能生能养,这要多大的财力才能养活呀?想来皇帝心里也痛恨,但又不敢明张目胆地对付藩王。
尽管已经知道皇帝的心思,但藩王与朝廷之间的牵扯,却也不是凌峰能够抗横的。
徐璐说:“我是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见识。但我多少也听说了,藩王虽尊贵,然在封地也有许多限制,如二王不得相见;不得擅离封地;即使出城省墓,也要申请,得到允许后才能成行,不知福建是否也是如此。”
凌峰愣了下,忽然猛拍大腿,喝道:“好,说得好。小璐,你可真是我的福妻呀,哈哈。”
徐璐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兴奋。
凌峰确实兴奋的,他身为福建地方上最高级官员,统管全省军政事务,与安王自然是井水不犯何水的,但问题就在于安王府人口太多了,光福州税赋几乎都填了进去。组建海兵,总理河道,抚治流民,整饬军务,样样都要花钱。光应付这些,就已经很吃力了,还要养安王这一大家子米虫。这让他大为光火,所以前年借口倭寇横行,全省官员裁减奉禄共同抗倭的方案在他血腥镇压下,全面通过。安王也被裁减了一半用例,岂能善善甘休。
藩王再是可恨,也只有朝廷方有处置权,地方官是没有权利克扣安王岁奉的。若是安王向朝廷哭诉,自己也不会落得好。他这些日子正在努力想办法,安王府一年几乎就有数个孩子出世,按着这些宗室的排场,一个孩子就会有两个奶妈子,十数个下人服侍,这又是一大笔开支,全得由当地财政负担,极是要命。他即不想与安王jiāo恶,又不想恢复安王原本的岁奉,正在头痛之际,徐璐倒是无意中给了他一记灵光。
徐璐还不甚明白,正要问个清楚,但见凌峰陷入沉思当中,脸上不时闪过兴奋之色,知道他正在想对策,便闭口不谈,重新拿着船浆,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船。
……
当整个天地被黑暗吞噬,湖面上拂来一股冷风,徐璐搓了手臂,白日与夜晚的温差还是比较大的,于是轻声说:“爷,天黑了,咱们也该上岸了。”
凌峰从臆想中回过神来,“嗯,上岸吧。”
徐璐拿着浆,往岸上划去,经过刚才的一番动作,她已经能熟练地划浆并掌握平衡。
上了岸后,凌峰扶着徐璐,一路往屋子里走后,他心qíng非常好,已同意徐璐跟他一道去福州。徐璐尽管高兴,却也怕给他惹来麻烦,“爷去福州是要做正事的,我若是去了会不会打扰到爷?”
他伸手捏了她的鼻子,“你那么聪明,想来也不会替我惹麻烦吧。”
徐璐吐了舌头,为他看出自己的心思而羞怯,但心里也高兴,她这阵子卖力的付出,总算得到回报了。
不过否认,那日在珍珠湾,她看出凌峰有意拿王家开刀,所以她主动把自己当成棋子,故意落水,让凌峰有正大光明对付王家的理由。紧接着,又拿林骏开刀。在府里设宴举办所谓的庆贺,也是为了其他目的。她每一件事都完成得格外好,小整了霍王两位夫人,又敲打了嘴碎不安好心的周华氏,在霍家,又离间了霍王两家与林家的恩怨,还小小反击了云华氏。紧接着,又按着凌峰的要求,吊足林骏的胃口,她都办得非常好。
但他也回报了她不少,比方说,对她的尊重与重视,在外人面前给她撑足了腰。让她在霍家,王氏面前,摆足了架子,挣足了颜面。
“这是林骏夫妇给出的所有筹笃,想来这已经是他们最后底线了。但我仍是照着爷的吩咐,没有立即给王氏回复,爷是不是还要继续磨磨林骏?”回到屋子里,徐璐屁颠颠地又提起王氏的事来。
凌峰好笑地看她一眼,这个妻子,非常的聪明,一点就透,天生的yīn谋家,什么都好,就是爱表现。每每替他完成一件事,就赶紧来邀功,片刻都等不得呢。
不过这也是她的小小喜好了,凌峰也不以为意,想着她孤身一人嫁给自己,无靠山无背景,除了巴上他,获得他的重视与宠爱,也无别的出路。这才每做一件事,生怕他不知道似的猛邀功。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凌峰再一次把王氏给的纸笺看了一遍,笑道:“看来这林骏此次确实学乖了。”
徐璐点头,有这个信物,就不怕林骏再有二心了,这完全是把他的所有身家xing命全递给了凌峰,凌峰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就必须死。
“王氏看起来好不可怜,想来这阵子日子也不好过,爷就行么好,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吧。”徐璐说。
当满面憔悴又卑微的林夫人递过来的投名状时,徐璐心里已经在动摇了,但她仍是坚定地执行凌峰jiāo给她的任务,不管林夫人如何表态,都不能立即松口,要装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这是凌峰jiāo给她的,上位者,在下属面前,就得装出莫测高深,该表态的也不能轻易表态,尤其得让林骏知道,他的官复原职,是多么的不容易,是他这个督抚经过许久的慎重考虑才能够答应的。
凌峰把书信jiāo给徐璐,“好生收着,千万别弄丢了。”
徐璐心里一喜,他把这么重要的书信都jiāo给她保管,显然心里已有她了。她喜兹兹地接过,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这才找了个妥善的法子保管了起来,连豆绿都没让她知道。
凌峰看她藏东西的地方,不由自主地笑了,这个妻子,每每行事,都会出乎他的意料,但又在qíng理之中。
“再等等,反正会有人坐不住的。”
徐璐一听,双眼一亮,不得不佩服凌峰的手段来。
☆、88
如同凌峰所言,过了没两日,外头便传出好些有关林骏不利的遥言来,林骏在任内,qiáng抢民女,收受贿赂,甚至还有商人去衙门告状,称林骏之前在他铺子里qiáng买qiáng佘,一匣子珍贵的南珠,要卖数百两银子,林骏只拿几把金豆子就换了去,等等,反正林骏能否恢复总兵之职都还说不准,外头就要好些告状声了。
凌峰也不料到霍王梁三家动作会如此的快,不过这样也好,倒也不必自己出手了。只等差不多后,他再来收场。那时候,林骏对自己会更加感感涕零。
徐璐想了想,也觉得这样也好,但仍是觉得,凌峰也太yīn损,太无耻了些,暗中把人家整得体无完肤,再假仁假义地帮拉人家一把,到头来就得换取人家的感恩戴德,实在太缺德了。
凌峰哈哈一笑,搂着徐璐亲了两口,“咱们五十步笑一百步。你不也一样?”
徐璐白他一眼,嗔道:“我这是夫唱妇随,没办法的事。不然,万一让爷不高兴了,爷要是不给我饭吃怎么办?”这话虽然有玩笑成份,但也有试探之意。
凌峰煞有其事地点头,“嗯,说得不错。夫人要是不给为夫办事,到时候为夫就不给你饭吃。”
“讨厌。黑心鬼。”徐璐抡拳头捶他,凌峰任她捶打,把她拉到怀中,狠狠亲了一记,这才道:“别想太多。你已是我妻子,我怎会不给你饭吃呢?对了,明日我就要去夏门一趟,为期五天,你可得乖乖呆在家中。随时注意外头的qíng况。”
徐璐愣了下,“是为了公事么?”
凌峰神秘一笑,“当然是公事。”
“那林骏的事儿怎么办?外头都这样了。”
凌峰嘿嘿一笑,一脸的莫测高深,“所以就要夫人仔细把好关,外头的传闻先不急,坐观其变。”
徐璐立马就明白了,凌峰分明就是出去避锋头的。林骏都已经送上投诚书,但凌峰仍是觉得不够,还得再整他一番。这会林骏被人碾踩成泥,凌峰若是知道了,好歹也要拉上一把,但他为了得到林骏更进一步的忠心,肯定要先放任林骏再受一阵子的委屈,让他知道世态的炎凉,也让他明白,哪些人可靠,哪些人该对付。
凌峰也要等时机成熟后再出手,这样不但能收割林骏的绝对忠心,还可以把那些暗中使坏的人一网打尽,一石二鸟。
明日凌峰一离开,泉州发生的事儿,他肯定就不知道了,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自然不会出手了。等事qíng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等林骏绝望之下,他再出手,那样就完美无缺了。林骏想不对他死忠都难。
想到凌峰的算计后,徐璐叹口气,“也亏得我是你妻子,若是你的对手,岂不要被爷给玩死?”王瑞事件,明明只是偶然发生的,却让凌峰顺着事qíng的发生,一步一步地cao纵出了这么多的后继发展,打击异已,收买人心,进一步控制福建官场,端得厉害无比。
凌峰也笑着说:“也亏得把你娶进了门,若是你嫁到别家,岂不便宜了别人?”
这个妻子,虽然出身上普通了些,但官场上的智慧却是不低的,有她替他镇守内宅,与他合作无间,他制订计划,她帮他施行,配合得天衣无逢,他就能更加放开手脚。
徐璐也觉得与他相处久了,也多少学了些他那算计人的yīn险本事,俏皮地眨眨眼,“爷还真说了,咱们就是láng狈为jian,蛇鼠一窝。难怪会互看顺眼。”
夫妻二人同时笑了起来,外头的丫环们却满身起了jī皮疙瘩,怎么爷和少夫人的笑容,如此的jian诈呢?有种yīn险的硌人的yīn森森的感觉。
……
第二日一大早,凌峰便起程去了泉州,虽然泉州离泉州不远,快赶慢赶,也就几个时辰,但毕竟是离开泉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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