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璐长这么大,逛街次数倒是多,大都是只看不买。如今嫁了个有钱的夫婿,腰杆子自然就硬挺起来,每进一家店子,倒也买了不少物品,也亏得这些掌柜会做生意,凌峰只需付钱,然后jiāo代“明日直接送到府前街十六号的凌府。直接与门房上的说,是凌夫人之物便是。”
府前街十六号凌府,那岂不是督抚大人的府邸么?掌柜们只觉脚底发凉,全身发颤,激动不已,可等他们回过神时,人都已走远,不由捶胸顿足,懊恼不已。
逛了近一个多时辰,徐璐满载而归,吃的用的应有尽有,甚至有些并不怎么用得着的,或是可买不可买,只要她露出些许兴趣来,凌峰一概让掌柜记下,送往凌府。
徐璐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早已在计算花费的银子,老天,就这么一个多时辰里,她已经花掉了平常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无法想像的数字。不由大为心虑。
“前边还有一间专卖西洋玩意的,走,去瞧瞧看。”凌峰指着前边灯火通明装悠毫华的店铺。
泉州自开放海禁以来,西洋商铺就多了起来,但价格贵得离谱,徐璐先前只在外头多瞧了两眼,就让里头的小二喝斥了两句。如今的她底气是有的,又瞧这店铺,正是先前曾喝斥过自己的,就有种想还以颜色的冲动。
“今晚买的已够多了,还是算了吧。”
凌峰好笑地点了她的鼻子,“口是心非。”
徐璐微窘,最后还是腼着脸与他一道进入铺子里。
原先那个曾喝斥过自己的小二仍然在,不过早已不认得徐璐了,热qíng恭敬地上前招呼着,六尺高的身子一直没有直起来过,脸上是所有小二都会有的恭敬和谄笑,徐璐忽然就释怀了,确实是每个人都有势利的一面,也有人xing复杂的一面,不能一概而论的。
因为刚才买得太多了,徐璐实在没有可买的,也就兴趣缺缺,小二不肯甘心,眼前这对年轻夫妇衣着华贵,举止雍容,应该出身在非富即贵之家,哪肯放过这么一条大肥鱼,眼珠子一转,又拿起门口巴掌大的小镜子,满面的笑容,“奶奶您看,这小镜子应该适合您吧?”
镜子很小,圆形状,只有巴掌大小,背面是用檀木雕刻而成,上头还有jīng美清晰的花纹,镜面平整光洁,非常清晰。从镜子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以及额上垂吊的红宝石流苏,从来没有见过还有这么小巧的镜子,徐璐好奇心来了,拿在手头左右翻看地照着,爱不释手。
“这玩意倒是不错,挺稀罕的。”徐璐一边照着,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着,如此jīng巧的东西,也可以随身携带,妆容花了,或是头发散了都可以随时关注了。
小二很有眼色,连忙趁势打铁,“这镜子可好卖了,一天都要卖几十个呢。好多夫人奶奶们都喜欢,主要是携带方便,就只有咱这铺子里才有卖,还是从西洋那边弄回来的,可稀罕了。”
店小二一双嘴直说得天花乱坠,徐璐好笑不已,她也想买,不过今晚花的钱太多了,于是问:“那这多少银子?”
“不贵的,也才二十两银子一个。”
徐璐那个乍舌,这么一块玩意就要值那么多银子,足可以当她们徐家以前一年的嚼用了。她如今财大气粗起来,也忍不住吃惊。
“贵了,我觉得不值这个价。”说着就把镜子放了回去。
小二急了,又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通,徐璐尽管心动,但仍然没有回头,倒是凌峰却对小二道,“十两银子,两面镜子。若是成就买,不成就算了。”
小二故作为难,“爷,您也太会砍价了,小的看您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一看就是出身自非富即贵的人家,哪差这么点银子?您老人家可别与小的为难。”
凌峰淡淡一哼,“一句话,成就卖,不成就算了。”他用嘴呶了呶被徐璐放回去的镜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成本,在我面前也敢抬高价,当我是冤大头不成?”
也只是淡淡的语气,却让小二感到一股迎面扑来的qiáng大压力,他心里一虚,赶紧陪笑道:“爷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唬弄您不是?实在是这镜子销路一向很好,一直供不应求。这物以稀为贵……”
徐璐说:“行了行了,既然你们不够卖,那我就不买了。你们留着自己卖吧。”她心头也有些生气的,果然jian商jian商,无jian不成商。卖东西也要看人下菜,真是的。
小二急了,赶紧陪笑说了一通好话,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了两块给徐璐。
徐璐赶紧说:“就一个好了,两个也làng费的。”她今晚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就算凌峰不计较,她本人也不好意思了。
凌峰说:“没事,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店小二心里鄙夷,不值几个钱,你还砍价,砍得如此凶猛。
徐璐小声说:“今晚都花了几千两银子了……”泉州城小商品发达,便宜的能便宜到让人颤抖,但贵的也贵到让人尖叫的程度。凌峰刚才给她买的,有便宜货,也有贵的,但总体来说,还是贵的居多。
“只要你高兴就好。”依然是淡淡的语气,仿佛说天气般漫不经心,可听在徐璐耳里,却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店小二张大了嘴,他也接待过不少一掷千金的巨商富贾,但大都是年纪一大把的,很少有年轻公子哥儿一掷千金的qíng况。主要是年轻人只成了家,却还未立业,都要靠长辈接济,也没有多余的闲钱讨得女人欢心。眼前这位年轻公子哥花钱如流水,却是眼都不眨一下,也不知是何出身,如此威武。
徐璐也感动得几乎落泪。
小二一边收银子,还一边说着他们亏了,这一单不赚钱,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什么的,凌峰摆摆手,“这些话你可是找错人了。”
本来还想多介绍商品的,但徐璐已拿着买来的两面镜子离开了店子。
徐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镜子,边走边道:“怪不得每个女人都想嫁入高门。”她双眼晶亮地望着凌峰,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和感叹。
“一掷千金的感觉,真的好威风。”主要是被人奉承巴接,用羡慕的目光跟随,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
这丫头,有时候狡猾如狐,但有时候,又实诚得令他忍俊不禁。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但就是这样的她,却让他无法自抑地沉迷于她编织出的庞大qíng网中。
凌峰温和地揽着她的肩膀,这时候,夜已深了,街上的人流也渐渐稀少,但仍是护着她,不让她受到冲击,“那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嫁入高门的价值。”
徐璐抬头望着他,“我呢?对爷来说,我应该有这个价值吧?”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心甘qíng愿为你花钱?”他虽然不愁银子花,但也有吝啬的一面。
徐璐心里甜兹兹的,比吃了稀蜜还要甜,捧着镜子,简直如稀世珍宝一样稀罕,“四千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呢。”
“银子本来就是用来花的。”
“可今晚花得也太多了。”她依然有小小的不安,“我是不是很败家?”
凌峰停下脚步,“是有点。”
她鼓起了双颊。
他笑了起来,揪了她ròu嘟嘟的脸颊,“偶尔败败也没什么的,主要是我高兴。”
前边有人卖冰糖葫芦,徐璐说:“我要吃糖葫芦。”
凌峰顺着她的手指头望去,只见一个六旬左右的老头儿在卖冰糖葫芦,摇了摇头,说:“外头的东西不gān净,若你喜欢,回头让厨房的给你做。”
徐璐跺了跺脚,“人家现在就要吃嘛,爷就给我买一串嘛。”
“小……少夫人,奴婢身上有银子……”豆绿自告奋勇地说,被徐璐横了她一眼,豆绿莫名其妙,却不敢再出头了。但心里却觉得今晚小姐过份了,花了爷几千两银子,还得寸进尺,还要让爷给她买糖葫芦,她身上又不是没钱,简直就是恃宠生骄的典型。
凌峰又看了那老头儿一眼,摇了摇头说:“外头的东西不gān净。”
徐璐嘟着唇,“人家以前也没少吃的,也没什么呀。就一串,一串而已。”她撒娇地摇了摇他的手。
凌峰投降了,实在是受不了她撒娇的功夫,这丫头放软声音,娇憨至极,声音软软腻腻,比糯米还要腻人,明明知道她恃宠生娇,但他仍是不忍拒绝她。
“好吧,就一串,下不为例。”他照例揪了她的脸颊,她脸上两团ròu呼呼的ròu,白里透红,看起来又团又圆,像大白馒头,又像小笼包,实在是掐上瘾了。
“就知道爷最好了。”徐璐喜笑颜开。
凌峰半是无耐地掏出银子,正要递给豆绿,徐璐却说,“我要爷替你买。”
“得寸进尺呀你。”凌峰故作恼怒。
“那也是让爷给宠坏的。”徐璐扬着讨好的笑,凌峰无耐,也狠不下心来凶她,只好亲自去买了两串,一串给徐璐,一串给豆绿。
豆绿受宠若惊地接过,“奴婢多谢爷。”小心翼翼地接过,慢慢吃了起来。
其实糖葫芦味道并不怎样,小时候爱吃,长大了也就可吃可不吃,但今天气氛好,心qíng好,此时此刻,徐璐吃的已不是糖葫芦,而是一种幸福,一种叫甜蜜的味道。
凌峰几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互动,已让暗地里保护他们的暗卫们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一些打扮成商贩或普通老百姓的暗卫,几乎是目瞪口呆了。
他们跟在凌峰身边,已有不少年头了,印像中的主子,一向是别人将就他,可没有他迁就别人的。看来,这位少夫人在主子心目中,确实占了重要位置的。
……
回去的路上,发生了点小小意外。
一头驼着木柴的毛驴,与旁边巷子里冲出来的车厢相撞,驴子来不及收蹄,受惊之下,前蹄高高扬起,把对方车厢几乎掀翻,驴背上驼的木柴也七零八落地散了满地,还差点打到徐璐身上。也亏得凌峰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不然那粗重的木柴打在脚下,不肿也要痛上半天。
对方马儿也受了不少的惊吓,所幸车把式经验丰富,及时控制了惊马。车厢里的主人受惊之下,气势汹汹地下了马车,二话不说就把赶驴的人踢了一脚,并喝道:“老东西,怎么赶驴的,陪我二十两银子,并给我磕三个响头。本夫人就饶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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