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恍惚要把那团压在胸腔间的郁结之气呼出去。可不知怎的,那团气如天上翻腾的乌云,越聚越多,越聚越多。他的脸色尽量平缓,笑道:“去把人请进来。”
现在这种qíng况,他躲不得,越躲问题就只会出现的更多。
他前脚刚出房间,二夫人就跟了上来,他回头狠狠一瞪,语气不善道:“你跟着过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我联系容华,看看龙翔什么时候回来。”
二夫人一愣,“老爷,我知道了。”
她抬头看着苏二爷的背影消失在游廊下,一时怔愣,跟了他这么多年,困难时,都是她跟在一旁解决,可为什么,他给的,永远是一张万年不化的冷脸。
她叹息一声,招来丫鬟,备了马车,才从后门出去了。
马车穿过冷寂的巷道,上了正街。临近傍晚,正月初一的大街上,零零落落的有几个人。正街也没了平日的喧嚣。二夫人靠在车厢上,微闭着眼,整个人都显得无jīng打采。她想,这会儿,大家怕都是高高兴兴地过新年呢。而她,却不得不被他给追出来——往年,这会儿他也是呆在妾侍的房间。虽是老夫老妻,可上次温存,竟是记不起年月来了。
她是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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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二爷知道事qíng真的很严重时,是在初四这天。其实,从一开始,他心中隐隐的就有一个念头。可是,他为了能让自个儿撑下去,却不能那样想。但现在到了这地步,他要再天真,会遭雷劈的。
龙翔是初二下午回来的,傍晚为了这事,又连夜快马往省城里赶去,直到初四凌晨才到了家。而这样的奔波,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苏二爷怪罪龙翔,要不是有他牵线,自个儿也搭不上的。可现如今…他愤怒,却没有地方宣泄。
他再想起,苏明哲那边,虽说也开始配备货物,但因库存量小,根本就用不着他担心。可他这里,当时只恨不得包揽下所有的生意,那货物岂是一丁点。如果只是积存货物还好,但现在,那些债主像是统一了口径,每天都来要债。
今儿已经放话了,如果再拿不出钱,明儿就上店铺去闹。
苏二爷现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明知道这事是那杨大人做的不对,却找不到机会去申辩。当初,人家来了镇上,一没有贿赂,二来则是没有签合约…就算真的有,古今往来都有一句话——民不与官斗。他只是一介商人,在开阳镇是举足轻重的,跺跺脚,整个开阳镇都要颤抖的人。可要是拿到镇上去,也就那样,他连站着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何来地方申辩。
其实,现在只要把这批货物赶紧处理出去,回笼一些资金就行。可现在是chūn节,合家欢喜的大日子。谁有那个心思去做生意。他现在只觉得上天下地似探梯——难得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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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来低着头,敛声道:“少爷,那边已经算是走投无路了…能动手了吗?”他跟着少爷学了许多,可却觉得还有许多没有学到。
明哲坐在深色的椅子上。外面的天,渐渐地黑了。他半个人笼罩在yīn影里,辨不清楚那张脸,也不知道那张脸上的神qíng。他只是静静的端坐着,沉思着。
钱来微微抬头,要不是跟在少爷后面久了。这会儿,他怕是会以为那个人已经睡着了。可他知道,此刻的少爷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清醒。此刻的他就像是蛰伏在糙丛中的豹子,只等着猎物靠近,然后张开血盆大口,不顾一切的,吞下食物。
少爷,就是这样一个果断坚决的人。
好一会儿,明哲站了起来。他步子一迈,那躲藏在yīn影里的面孔漏了出来。双眸明亮,鼻翼微微颤动。恍若天成的面貌,越发清俊儒雅。
“等。”他只说了一个字。
可钱来知道,这就是命令。他点头,安静的立在旁边。
这一等,又是两天过去了。
这两日,钱来没有再出去打探消息,每日只是跟着少爷。虽然少爷的判断没有出现过失误。可此刻的他,心中却是十分着急。他不知道外面的qíng况到底是怎么样了,可他又没有少爷的那份心境,自是没有办法沉得住气。
这天,早上用了饭,少爷好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一般,淡淡的道:“你可以出去看看的。”他得了这话,自是欣喜不已,转身就准备往外面走,可刚转身又立马回过身来,“少爷,得了消息,我立刻回来告诉你。”
明哲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钱来一出来,就马不停蹄的先去了仁和堂的总店。
他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苏二爷的qíng况没有得到缓和,反而,形势更加严峻了。此刻的他,已经被bī迫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事了。
钱来得了这个消息,心中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踏实了不少。后面再打听其他的,果然不出少爷所料,或者说,这场戏,就是按照少爷的话本上演的。只不过,真真实实发生在眼前的事件往往都要比戏剧来得更加jīng彩绝伦。
他没敢耽搁太多的时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赶回了苏宅。当他把这一切说给少爷听时,只见少爷淡淡微笑,那样温润如玉,恍惚不曾变过的温和。不过他却明显感觉到那微笑里的恣意痛快。
他说完,再没有问话。此刻,就算是少爷说,还等上十天半月的,他都会老老实实的相信。可就是这会儿,少爷开口了,“做事,与做人,不显山露水才能有深度。”顿了顿,补充道:“记住,不要让苏二爷知道收购的人是我们,其他的,想来没必要再说一次。”
钱来心中登时热血沸腾。他好久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行。”少爷喜欢的,不是连篇累牍的保证,他喜的,是实gān家。只要能够实实在在的,在他眼前,做好事qíng,他才会满意的。对于这点,钱来再清楚不过。所以,他的回答,同样简明扼要。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却能够实实在在的,道出此刻他的心声。
等得钱来下去,明哲又叫人过来,写了一封信,让其快马加鞭的送回老家去。来的,总归要来。
招弟收到信,已是凌晨。秋jú点灯,她半撑着chuáng沿,借着微弱的灯光,摊开信。她的动作有些急——如果没有急事,明哲不会让送信的人一定要她立马查看。
这几天下来,因为明哲不在,连过年的气氛都淡了许多。她也知道,事qíng如今已经到了紧要关头,那天她是不能添乱的。所以只有安安静静的等待。
等得她把信上的内容扫完,立马起身穿好衣裳。
秋jú见少夫人这样着急,也知道是要事,伺候时,手上的动作快了不少。
招弟道:“你先去把孙成叫过来。”
秋jú叫来孙成,招弟已穿戴好坐在了桌子旁边。她简明扼要的,把明哲的书信说了一下,qiáng调的,不过是让他从现在开始,就时时刻刻的注意周边。他还特地的,让孙成去了娘家那边一趟。
等得忙完这些,她已累得鼻尖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
秋jú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休息一下,招弟看了一眼天色,连天亮还一段时间,也只有再次回到chuáng上。可躺在chuáng上的她,是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百一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3-1-29 23:48:09 本章字数:3672
苏二爷双手青筋凸起,紧紧的拽着椅子的扶手。蝤鴵裻晓他浑身无力的瘫在椅子上,脸色青白,重重的呼了一口气,睁着的双眼再是无力支撑,缓缓的闭上。
他忽然间觉得,这辈子,自个儿真的是罪人了。如果有一天下了地狱,怕是也没有脸面去见苏家的列祖列宗了。闭着双眼,脑海中却闪现过当初他初时掌家时的qíng景…不过短短的十年,怎么会是现在这种qíng况,他是真的不清楚了。难道真应了当初娘的那话—他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劳袭上了心头。
“老爷,老爷,不好了…”门外冲进来一人,神色慌张,进门就扑在了地上。
苏二爷缓慢睁开眼睛,声音软弱的道:“什么事?”他现在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无jīng打采的。
跪着那人打着抖颤,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咬咬牙,豁出去道:“老爷,仁…仁和堂那里开了新店铺。”
“什么?”苏二爷勉qiáng的问了一声,随即却叹了一口气——他现在连自个儿的事qíng都没有解决完,哪里又有心qíng去管其他的。家里的店铺虽然暂时典当了出去,不过他还得赶快想办法,把那些店铺都给赎回来才行。他得打起jīng神才行。
“以后不用再去仁和堂那边看着了。”
那人一愣,眼里闪过一丝不解。老爷对大少爷的耿耿于怀,作为苏家的老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可这会儿,怎么才一个念头,就把那么多年的执着给放弃了。他暗自思忖,一时却拿不定主意,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事qíng告诉老爷。他想,或许老爷是真的豁达了也不一定。
他道:“老爷,仁和堂开的新铺子,就是我们典当出去的那些。”
“哦…嗯?什么?”苏二爷“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动作太过迅猛,他只觉得眼前一花,脑中轰然炸开,白茫茫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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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如云。
明哲满意的点了点头。如今算起来,苏家当初的四分之三的产业都掌握在他的手中,离当初的目标已是不远了。那边,也应该收到这边新铺子开店的消息了,只是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
钱来进来,低声说了几句,明哲听着淡淡的微笑,微微点头表示他已知道。
他道:“叫人注意着那边。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他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你也别过去了,先看着这边铺子就行。”
“是。”
明哲出了店铺,上了马,奔驰而去。
镇上这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顿好了,他在这边,也没什么要忙的,还是先回一趟老家那边看看了再说。
等他下了船,继续往回赶。从镇上回到太阳乡,快马加鞭,需要两刻钟左右。
回到家,时间上还挺早的。
他才下马,招弟已从屋里迎了出来。看到招弟笑脸的那一刻,他觉得,这几天的疲劳顿时烟消云散了。他几步过去,握上她伸出来的手。
招弟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道:“都忙完了?”他的眉宇间,还有着一丝的疲惫,让人看了忍不住的心疼。
明哲笑道:“先进屋。”回屋的路上,他问了一下近几天的事qíng,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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