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诛心_孤钵【完结+番外】(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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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说历史真的无法更改,那我也只有认命,但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一刻,我也可以和杨坚一样,为了爱他,而将那些加在我脑袋上的条条框框,放在我胸口的那些石头通通抛开,不论这偷来的时间究竟是只有短暂的一天,还是有幸有漫长的一辈子,这都不是现在要考虑的事了。

  我主动去牵起了杨坚的手,“公子说得对,倒是阮陌一时糊涂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得既高歌失既休,这样的人生方才没有白走这一遭。”

  我莞尔一笑逗杨坚道:“不过以公子这双弹琴的纤纤素手,真若是要为了养家糊口而做粗重的农活,可不有些bào殄天物了?”

  我的主动让杨坚心qíng大好,只觉得今日所作的决定一点也没错。他笑呵呵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为了妻儿就是做再苦再累的活也是应该的。”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实在是有些别扭,毕竟从前的杨坚可不是这样朴实的居家型男人,我不由嗔道:“什么妻儿,还早着很呢。”我心里到底还是挂念着宇文邕,虽然韩褒的颖军不可得,但救宇文邕还是不得不考虑的。我正想着该跟杨坚商量着虽不能诛宇文护,但好歹应该给宇文护一些下马威,从而围魏救赵。

  杨坚那边已经笑起,“早?我看不早了,甚至还晚了些。”他自嘲地一笑,许是想起了从前的雄心壮志,今日一夕并除,多少还是有几分感慨的,但很快他就回复了过来,笑道:“说起来,我的孩儿要叫什么样的名字好?”

  我只觉得他尽说些胡话,然而杨坚却有些乐此不疲,他盯着山旁一块石头说道:“原来这座山叫做广勇山,这地方真是值得好好记住。阮陌,等以后我有了孩子,第一个就叫他杨勇,第二个就叫杨广,你觉得如何?”

  我听了,心一沉,历史上杨坚的大儿子与二儿子可不就是杨勇和杨广吗?倘若历史真的可以逆转,为何这一个个熟悉的人名又跳了出来?

  我不敢多想下去,只是敛起这不快的心思,也随着他打趣说道:“倘若是个女儿,叫什么勇儿广儿的,多难听?还是换个名吧。”

  “若是女儿,那就叫杨丽华好了,让她长大了也同你一样漂亮,说起来,我们两的女儿长得定然不赖。”

  我讪讪地附和着。心上更加蒙了一层yīn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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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们一行从颖军山寨出来时,天已经渐渐黑了,少不得走了一段路,就又要在山林中升起篝火,搭起帐篷。

  杨坚的属下来请示他何去何从,杨坚瞧了我一眼,把几个人拉得老远去说,我则在篝火前烤着兔子,gān柴扔进火里,噼里啪啦的响,我一不留神,一面兔ròu都烤焦了。

  抬眼瞧见几个人回来时,都是yīn晴不定的。杨坚凡事并不算放在脸上,但身后几个人猛一眼瞧去,都是满脸失望和隐忍不发的愤懑。

  即使杨坚什么也不说,我也能猜到他们所为何事。这些人都是杨坚的心腹,不辞劳苦跟随杨坚,对他忠心不贰是一,但更多的则是渴望建功立业。今日白天的时候,他们曾见杨坚满面chūn风,只当与颖军结盟已成定局,各个也都长舒一口气,准备大gān一场。可是夜里,却一同变得沮丧起来。

  我故意假装不见,对杨坚笑了笑道:“兔ròu可没烤好,我看还得等会儿再吃。”杨坚还没吱声,一人已经直接从马车上取了酒坛子下来,也不拿碗,直接掀开盖,往口中一倒,唱起歌来,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

  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

  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

  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殷勤。

  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

  仓卒骨ròuqíng,能不怀苦辛?”

  我虽然不知他唱得是什么歌,对这些古诗句也并不太了解诶,但听他唱得调子和唱歌时的神qíng,却也能猜得几分。尤其是唱得那一句“无乃儿女仁”时,眼光更是有意无意地瞄向我,他这歌无非是借题发挥,换了一个方式控诉杨坚为了儿女qíng长把曾经的四海大志都给抛下了。

  杨坚听他唱完,脸色已经有些铁青,我只假作没听懂没看见,闷闷地把烤焦的兔腿撕扯下来,准备扔掉,杨坚却一把抢了过去,沉声道:“喝酒便喝酒,吃ròu就行了,唱些什么?”

  那人明明知道杨坚不喜欢听,还是故作惊讶地说道:“从前公子可最喜欢曹子建的诗句,公子还盛赞曹子建在魏文帝时期的诗歌更是炉火纯青,还说此时的他方生出大志,希望建功立业,只是为时晚矣……”

  “好了!”杨坚不愿再听,挥手把这些人都通通打发下去。那人仗着几分酒气还要再说,杨坚恨不能就要拔剑相向了。其他人不得不把他拉住,劝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庇佑

  夜色下,少了那些人的聒噪,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柴火噼啪的响声,杨坚默默地在火前坐下,我盯着他的脸,轻轻喊了声,“公子?”

  杨坚像突然间回过神来,已经对我展露笑颜,“我在想你烤的兔子真是香。”他又狠狠咬了一口,我正yù制止,他已经一边嚼,一边笑道:“真是世间少有的美味。”

  我尴尬地一笑,视线从他手中快烧成炭的兔腿上挪开,心里头已经泛起一丝苦涩,偷得浮生半日闲,只怕还真是半日呢!

  我怔怔地想着出神,猛然间,火光大作,却原来是杨坚一脚撩起了面前的火堆,两端通红的柴禾飞起,火星四溅,我下意识地用手一挡,杨坚的身子却已经飞扑过来,带着我就地一滚,身上满是泥和土。

  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杨坚已经将我奋力一推,说了声,“藏好!”人已经抢过我手中的兔ròu朝火堆边掷去,耳畔“嗤嗤”直响,却是刀刃没入泥土和树木的沉闷声。我蓦地反应过来,有人行刺!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心里头想着杨坚的话,只是这藏该如何个藏法,我却不知道。朦胧间,只见篝火前一个黑影闪过,斑驳树影下,银晃晃的飞刀擦肩而过,我连大气也不敢喘。只是瞧见杨坚从地上爬了起来,拔出靴中的短匕迎着那人冲了过去。

  我蜷缩着身子,躲在暗处见杨坚与那黑衣人在篝火前游斗,这打斗声顿时惊动了其他的随从,脚步声从外围传了过来,我心下稍定,看来这个黑衣人是独身前来行刺的。他刚才一举未中,此时要想再施毒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的。

  眼见其他人已经包抄下来,那人忽然掉转头,往我这边扑来,杨坚始料不及,一剑劈空,眼见阻止不住,手中的短匕径直向那人的后心cha去。

  岂料那人根本就是虚晃一招,像是知道杨坚会有此一举,趁此时猛一回头,右手一剑刺向杨坚。

  “公子!”

  我躲在暗处,却是看得分明,杨坚回救我这一下,不仅把防身的短匕丢了,还把自己的命门bào露在那人面前,我听得自己的声音空dòngdòng的响起,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飘来的。我分明看见那黑衣人的长剑刺入杨坚的身体。

  那一刻,我听见自己的脑袋嗡嗡响个不停。

  杨坚遇到过不少危险,可是我从来不曾想过杨坚会死,因为他是隋文帝,他有着锦绣而复杂的未来,所以我不会有这样的担心。

  可是现在,我忽然间觉得害怕了。倘若他不再是隋文帝,独孤伽罗并未嫁给他,那他不就和普通人一样了吗?刺客的这一剑刺下去,他是不是也和普通人一样会死?

  “杨坚!”我好容易才反应过来,朝他走过去的时候,那个黑衣人见qíng势不妙,已经全身而退了。随从们有些慌乱地把他围在中间,我根本就看不见他的qíng形,胸中全是恐惧的感觉,我朝他走去,明明只有短短的二十步路,可我每跨一步就觉得更加沉重一分。

  一秒、五秒、十秒、这么久过去了,都不见那群人散开,我的心愈发地沉入谷底。倘若时间可以重来,我无论如何不会选择跟杨坚离开颖军的寨子。

  只要他能够平平安安,是否能跟他在一起,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殷勤。

  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不做与他同chuáng共枕,与他生下杨勇杨丽华的那个女人,宁愿他按照历史的轨迹去做他的隋文帝,只要他没事,就好。

  “公子?”人群终于松散了些,我抬眼看见杨坚凑着火瞧着什么,他一点事qíng也没有,让我险些以为这是在梦中。若非他胸口的衣襟破掉了一块,我还真的就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杨坚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眉头一皱道:“你且来瞧瞧,这如何是好?”

  我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景象就换了一幅。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终于看清杨坚对着火瞧着的原来是他的那枚虎符,只是此时虎符的正中央坍塌下去,从中间向两边挤压着变了形。

  我恍然大悟过来,又惊又喜道:“刚才那一剑,原来是刺中了虎符?!”万万没有想到这虎符救了杨坚一命,那黑衣人一剑刺向杨坚的胸口,却哪里知道剑尖正好触碰到虎符,虎符乃是纯金所制,哪里是剑刃能一刀刺穿的?黑衣人一击不中,再想刺出第二剑,却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再加上其他人也都赶了过来,他急于脱身,只有就此作罢。

  旁边一人不禁啧啧赞道:“大公子当真是有上天庇佑,倘若没有这枚虎符,这一剑可真是危险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听了却是qíng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附和了一声。杨坚的胸口一点伤口都没有,而偏偏救了他xing命的正是这象征着权力的虎符,冥冥之中好像早已经说明了什么。

  杨坚听我附和,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说道:“虎符险些断了,只怕得找个好师傅好好修补……”话说了一半,忽然间意识到他原本是再用不上这枚虎符的,闭口不言了。

  他若不在乎,若真的毫无留恋,又怎么会把一枚虎符瞧上这么久呢?

  然而,我却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若是他真的对权力再无留恋,我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金huáng的虎符扎得我的眼睛有些疼,我默默地对自己轻叹了一声,一时兴起的美好就犹如一现的昙花,那一刻百花失色,可再绚烂也就只有一夕的时间。此时此刻,这一夕儿女qíng长也该梦醒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莫回头

  我趁杨坚去换衣服时,对之前唱歌警醒杨坚的那个随从耳语了几句,趁杨坚还没有从马车上下来时,我已经拎了一坛酒追上车来,杨坚赤着上身,扭转身时,瞧见是我,不禁笑道:“外头那些人都散了?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不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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