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诛心_孤钵【完结+番外】(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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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少女,或者说她曾经单纯,但现在在经历过这么长途跋涉之后,见证到了世态炎凉人心险恶之后,独孤伽罗也留了心眼。若非我能看出她掩藏在大哭大闹背后的恼意,我想必也和杨坚一样,被她的这一场戏给骗了。

  她假装没有听见我和杨坚的对话,是因为她想要把对我的恨意暂时埋藏,伺机而动。她不过须臾间,就找到了我和杨坚之间的裂痕,寥寥几句,就将这裂痕扯得如同隔了一道银河。这就是十五岁的独孤伽罗的手段,当真是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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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明知道这是独孤伽罗的挑拨离间,我却也不能说个“不”字,我笑吟吟地说道:“站在独孤小姐的角度上来说,这要求当然算不得过分。杨公子的确应该答应的。”

  我的话一说完,杨坚就嗤嗤地笑了,“是呵,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女子大抵都是这样的愿望。既然伽罗你这样要求,为夫就这样做。从今往后,心里再无他人!”

  他说这话时,目光凛凛地从我身上扫过,有些扎人,可是却没有落到实处,好像一阵寒风从身上掠过。

  他身子挺直,伸出右掌于面前,眼见就要郑重起誓,独孤伽罗轻巧一笑,曼声道:“且慢,既然要起誓,索xing便起个大点的,不如就趁后天大婚的时候,当着宾朋和三军立誓如何?到时候,还请娘娘作证,让夫君立个字据,以免日后抵赖。”

  她在“夫君”二字上落了重音,说到后来时,嫣然一笑,倒是有了几分女子的妩媚,这句话乍一听起来像是夫妻间的玩笑话,可是大家心知肚明,独孤伽罗非要找更多的人来见证着杨坚的立誓,还要我做什么证人,无非是想把事qíng闹大,她占得的先机越多,我和杨坚的裂痕越深。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答应,杨坚就已经开口道:“伽罗你说如何就如何,想必娘娘也是乐意为之的。”他这一句话说出口,我是再不用说什么了。

  独孤伽罗见杨坚答应得慡快,自此再没有什么要求,我虽然知道独孤伽罗的用心,但也不愿说破,不管怎么说,独孤伽罗既然有害我之心,就表示她的心里头对宇文邕还是余qíng未了,那自然会敦促着韩褒、杨坚出兵诛护,算得上我的同盟,只是我需要对她小心提防了。

  于是,终于如愿以偿,皆大欢喜,杨坚与独孤伽罗喜结连理,在大婚的当日,韩褒任命杨坚为颖军的行军元帅,若在战时,有率军作战的权利。这一份权利不可谓不大,想来是独孤伽罗为杨坚挣下的。

  杨坚也当着颖军诸将的面,如约郑重起誓,写下誓言,今生今世,再不可另娶他人。

  我,作为元胡摩,做了这一刻的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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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颖军山寨从来没有办过这样的喜事,但人素来就爱热闹,更何况杨坚与独孤伽罗男才女貌,都像是画上的人儿,怎不迎来将士们此起彼伏的恭贺声和赞叹声。

  杨坚在大婚的夜里,面色红润,显得格外地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这位新上任的行军元帅,与将士们雅歌投壶,很快就打成一片,我出来的时候,欢呼声一山高过一山,走出老远还能听见。

  那一晚,我竟然失眠了。脑子里头总有个影子挥之不去,一时像鲜血淋漓的杨坚,一时像又凄惨地喊我陌姐姐,无一不再提醒着我要做的事qíng,要坚持的决心。

  好在杨坚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颖军的行军统帅权也归了他,出兵伐护,是刻不容缓。然而,该怎样个讨伐法,却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

  韩褒虽然年迈却也有些见地,虽然知道我是阮陌而非元胡摩,却依然建议让我假扮成元胡摩。这一点我也深表认同。元胡摩是宇文泰嫡子宇文觉的王后,又是元氏一脉仅存的一位公主,号召力相比于籍籍无名的阮贵嫔来说,自然是qiáng上百倍。更何况阮贵嫔曾经被宇文护收为义女,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捉住把柄。

  出师自是有名,我只需要假借宇文觉、宇文毓的名义,以亡夫之痛斥责宇文护的láng子野心,起兵靖难,天下莫不认可。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鸣惊人了。

  杨坚将太平寨以及其他各部的统帅全部召集于颖军山寨,将独孤信旧部盘点归类,虽然合计起来有近二十万,但因为分散各地,若想要调集起来,容易打糙惊蛇。众人商议之后,决定于同一日,各部同时起义,迅速攻占附近的城池,务必要让宇文护来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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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中间,有两个消息传来,其一,南陈的皇帝陈霸先薨逝,其侄儿临川王陈蒨登基即位,改元天嘉。据闻陈霸先死时,宣皇后与中书舍人蔡景历等人秘不发丧,只是秘密宣陈蒨还朝,待一切已成定局之后,方才公布死讯。这样一想,那一晚,陈蒨匆匆回去,只怕就是因为此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讨伐军

  还有一桩消息,宇文毓“因病”薨逝,经两个月后,鲁国公宇文邕终于在百官三番五次的催请之下,推辞不得即位为帝,他一即位,即告太庙,加封宇文护为晋国公,加尊号“护国”。作为臣子,一般只能有封号,这尊号是只对皇帝、皇后用的。宇文邕此举,令许多老学究不满,恨不能以死劝诫,但宇文邕执意为之,甚至说道,朕既为天子,难道这点权利也没有吗?如此一来,许多人对这位新皇不免都有些失望,只觉得与宇文觉、宇文毓相比,这位四皇子实在是差太远了。

  我听了,倒是放下心来。如此瞧来,宇文邕韬光养晦的本事实在是已臻化境。之前我还十分担心,总觉得宇文护对他早已经生了怀疑,只怕宇文毓这一死,第二个恐怕就是他。没想到宇文护权衡再三,还是把宇文邕立为皇帝,从这一点看来,他对宇文邕的疑心只怕已经减少了很多。

  到底不愧是我的阿弥。

  又过了些日子,京城的消息再度传来,宇文邕常常称病不朝,人人皆道他贪恋后宫,本想将一位姓李的娘娘册封为皇后,但不论是宇文护还是其他众大臣,皆嫌李氏身份低微,即便怀有龙裔,也不够入主中宫。因为宇文护的建议,宇文邕只得作罢,但从此更加不大理会朝中事,只是愈发宠爱李氏,将朝中巨细统统托付给了宇文护。

  李氏自然就是李娥姿,宇文邕是有心要上演一出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好戏。这样一来,宇文护更加骄纵起来,他越是天怒人怨,于义军越是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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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万事俱备,韩褒的颖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南阳和颍川二地,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以元胡摩的名义发“讨护檄文”,其曰:

  晋公宇文护,太祖文皇帝临终所托,本意辅佐圣君,匡扶社稷。奈何其包藏祸心,窥窃神器。为宰相时,专权毒nüè,要君跋扈,豺láng成xing,近狎邪僻,竟连弑二君,犹复俶扰天纪,残害忠良。实乃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妾元氏,本yù随夫共赴国难,奈何二帝为jian人所害,深恨蒙尘,妾苟活于世,只为昭示豺láng真xing。

  今宇文护,失君臣之道,弑君谋逆,实乃不忠不孝不信之人,如此用怀,不死何待?

  太师独孤公,奉太祖之成业,荷先帝之厚恩。预知宇文护láng子野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未成功便为护鸩杀,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天下泣也!将军杨坚,继先帝重托、太师遗志,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率群雄戮力而战,志在诛逆贼,除bào*,还天下清灵。

  君明臣良,方能纲维天下,使民皆得其所。夫人贵有始终,公等事太祖,辅朕躬,可谓有始矣,若克念世道艰难,辅仁君以主天下,诛逆贼以清君侧者,方谓有终矣。自宇文护以下,或被其蒙蔽,或惧其yin威者,若释然归顺,咸许自新。若转祸为福,共立勤王之勋,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

  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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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篇檄文,自是将宇文护的谋逆之心昭示天下,他连杀两帝,檄文所说的倒也是铮铮的事实。而以元胡摩的名义告谕天下,自然是比杨坚独自起兵,要名正言顺得多。

  檄文也把宇文护和其他人撇开来,点明了出路,之前帮助宇文护助纣为nüè的,既往不咎,只要现在肯改邪归正,大家还是可以共同建功立业,但若是一味随宇文护执迷不悟,那么下场就只有和宇文护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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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护向来待人严苛,许多人都惧怕于他的yin威而敢怒不敢言,自檄文一出,南阳、颍川二地一夜之间被讨逆义军所占,周围数地或成观望,或不攻自破。

  未几,太平寨副元帅杨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汉中占据,早已经相约好的其余旧部同时呼应,迅速向汉中合拢,所过之处,义军旌旗飘扬,早已经将秦岭一代闹得人心沸腾,而讨逆义军又不像从前那些自立为王,名义讨伐实际造反的起义军,是真正的只为诛杀宇文护,于是许多城镇便也和汉中一样,不战而降。待宇文护反应过来时,讨逆义军,已经有三十万之众。

  因着讨逆义军能真正动摇北周根本,众人猜测宇文护极有可能会亲征讨伐。他本来就是在马背上征战的人,这一次来势凶猛,原本就是他最最担心害怕的事qíng,没想到一时大意,已经成汹涌之势,锐不可当。

  但宇文护到底是惯经风雨的人,立马就以宇文邕的名义昭告天下,他既已绞杀二帝,这一次自然是要再度挟天子以令诸侯,索xing领兵二十万,由宇文邕任兵马大元帅御驾亲征,宇文护为行军元帅,作战指挥。

  宇文护想出宇文邕御驾亲征这一点子,倒是眼光毒辣。他本来就失了民心,此刻只能够把宇文邕牢牢绑在身边,以天子之令而威慑地方,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然他们早猜到宇文护可能会以此为对策,我却不免有些着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入瓮计

  若是宇文护一个人出征,京城自然就是空了出来,只要想办法让宇文邕说通当初那些对宇文毓尚存臣子之心的老臣,杨坚再与他里应外合,京城必定可以拿下。到时候宇文邕再不需要受制于宇文护,便可再度昭告天下,以天子号令,发讨逆檄文,到时候宇文护就是真正的丧家之犬,能为他所驱之兵自是更加得少。可偏偏宇文护把宇文邕挟持在身侧,我只怕宇文邕因此也与他涉险,杨坚与义军反而因此也束手束脚。

  我心里头不免很有些担心,身在颍川城内,自己自然是安全的,但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战事,焦虑得嘴角都起了泡。

  这期间,倒是有一桩好事,婆罗领了人前来投军。尽管我与他前嫌未释,但想必我那日的话对他也颇有触动,经过这么些日子,他早已经有所意动,现在瞧见义军所作所为,对我此行的目的想来也瞧得清楚了,于是申请前往戮力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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