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伽罗愕然地看着我,我嫣然一笑道:“我说过,你和杨坚是天生一对,你们一定能够相互扶持,共度一生的。”
“你要把杨坚让给我?呵,老实说,杨坚的爱,我可一点也不稀罕。”独孤伽罗冷笑道。
我森然道:“如果你想要别的,恐怕我做不到,你也得不到。你好好想清楚,要么你一无所有,要么你好好做杨坚的杨夫人,给你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再说了,你这么恨我,把杨坚一辈子都牢牢地栓在你身边,难道不是最好的报复吗?”
哪里有人告诉别人怎么报复自己的?独孤伽罗懵懂地看着我,“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而已。”我不想与独孤伽罗在这件事上深入讨论,只是把眼闭了,“你考虑一下,若是同意,我现在便告诉你该如何做,若是不相信我,还想以别的法子来对付我,那请自便。”
过了良久,仍旧没有听见她出去的声音,我睁开眼时,她已经笃定地瞧过来,“好!我就听你的!”
番外1 愿得一心人,求不得(杨坚角度)
傍晚时分,府衙的厨房里头已经开始忙碌起来。我的山jī羹刚刚熬好,听说孕妇要多吃jī,这是我中午的时候,骑了匹快马出城去猎来的。阮陌这一胎怀的十分辛苦,而我又与她分离了那么长的时间,一直没有陪伴左右,心里头十分愧疚,只希望能够多做些什么,让她心qíng能够舒畅些,让我们的孩子顺顺利利地来到这个世间。
“杨大人对夫人真是好啊!都在这儿待了两个时辰了。”厨房里的厨工们啧啧赞着,他们都以为我是在为独孤伽罗熬汤,事实上,在我心里,我的夫人,从来就只有阮陌一个。
我小心翼翼地端着jī汤往正堂走去,路过药房的时候,正瞧见一个太监立在药房门口把守,我知道宇文邕又在为阮陌煎药了。这几日,阮陌喝的药都是他亲自煎的。若非他,我的孩子便不能够幸存下来,而阮陌也不会醒得这样快。我应该感激他的,可我心里头却还是有些不舒服。
我知道,他也喜欢阮陌,阮陌这样的女子,就像是一株岩fèng里长出的小糙,历经风霜却又坚忍不拔,这样的小糙,实在特别,你很难不喜欢。可你若一旦爱上,便再戒不了。我难受,只是因为阮陌心里头也有他。
我有时候会自欺欺人地不去想她心里头到底爱谁多一些,可是当瞧见宇文邕坐在chuáng头, 而她却泪流满面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会牵扯着有点痛,她是在伤感什么吗?她历经艰险就为了帮宇文邕夺回实权,在她心里头一定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和宇文邕在一起吧?可是她偏偏怀了我的孩子,她这是在跟宇文邕感叹命运弄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有半点qíng绪流露出来,不管怎样,阮陌现在她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她有了我们的孩子,我会带着她离开南阳,只要从今往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总有一日,她的心也会完全属于我。
一想到此,我便好受了许多。再回头看药房的时候,也有些得意起来,从这一点上来看,我才是胜利者。
我加快脚步往阮陌那儿赶,生怕冬日的寒风将jī汤也chuī凉了,快进门的时候,却听见里头隐隐传来阮陌的呜咽声,我吓了一跳,正要推门进去,就听见尉迟纲的声音在里边响起,“你别难过了,就算陈帝他真的不相信你,事qíng也不是那样坏。你跟着杨坚,还不是一样可以享尽荣华富贵?”
“可是这孩子终究不是他的啊。等到孩子一长大,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倘若是别人的也就罢了,偏偏陈蒨他是见过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这是陈蒨的孩子?”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响,jī汤洒了一手,汤油泼在手上我却一点没感觉到烫,我简直不能够相信自己的耳朵,阮陌……阮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你确定这孩子是陈帝而不是杨坚的?时间隔得那么近……”
“哪有当娘的不清楚孩子是谁的?我也没想到那晚在伏牛山上竟然就中招了。都怪阿弥。非要出什么布告将我奉迎回京,陈帝一定是怀疑我这肚子里头的孩子是阿弥的!”阮陌懊丧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她幽幽叹了口气,“真要是阿弥的就好了!我也用不着这样愁断肠。”
我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肺被撕裂的声音,原来那天她说的是真的,她那晚与陈蒨在伏牛山上果然发生了什么。我当即就想冲进去,只是脚还没有抬出去就后悔了,我其实早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不是吗?她与那么多人虚与委蛇,处处留qíng,不过是为了给她自己多留一些后路。可是,她为什么不试着抛却那些浮木,只选一条呢?我多么希望自己就是她最后挑中的良木,我以为经历过这么多事qíng,她已经不再似从前那样,可是我错了。她也许从来不曾变过……
我端着jī汤漫无目的地走着,迎面听到有人叫我,我恍惚地抬起头,过了好久,才渐渐将来人看清楚,竟然是独孤伽罗。
我其实有些不想见到她,尤其是不想见到她隆起的腹部,她不过是一桩jiāo易下的牺牲品,我提醒着自己,只管与从前一样,心肠硬些,忽略掉她与我之间的联系,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娘娘还是没有胃口么?”独孤伽罗不冷不淡的声音传来,她瞥了我一眼我手里头端着的山jī羹。“你大中午地跑出去就是为了做这个?”
我只觉得讽刺,随手把jī汤甩给她,“你不是要喝吗?那你拿去喝吧。”
我转身yù走,哪知道独孤伽罗的脸上忽然露出欣喜的表qíng,“这是给我的?”我愕然地看着她,忽然间想起我与她在一起的时候,多半是板着一张脸,只有在人前的时候,才会虚qíng假意地嘘寒问暖。
我于是说道:“孕妇是该多喝点jī汤的。厨房里头还有热的。”说完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跟她保持一点距离,当即掉转头一声不吭地离开,哪知道独孤伽罗却喊住我,跟我说:“我已经将元太后有孕的消息散布出去了。”
我一震,愕然地回头看她,难以置信,“你想做什么?她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做?”明明是失望透顶,却还是不忍有任何人伤害她。
独孤伽罗不慌不忙,“她没有对不住我,我这么做也不是害她。夫君,我知道你们是真心相爱,我这么做是想成全你。皇上下旨将她奉迎回宫,若真是这样了。你们以后又哪里还有见面的机会?我索xing毁了元太后的名誉,到时候大臣们定然会劝阻皇上把她带回宫,尽量掩盖这件事。等这阵风声一过,夫君你再将她接回府里,对外只说是早年娶的妻子,倘若夫君想给她一个名分,我也不介意与她平起平坐。”
我的头有些昏沉沉的,总觉得眼前的独孤伽罗有那么一点不真实,“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做事的风格。”
独孤伽罗哑然失笑,“可不是吗?我也不曾想自己会变成这样。”她伸手摸了摸隆起的腹部。这个动作令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我再怎样刻意忽略却还是会禁不住想,那儿孕育着的小生命也是我的骨血啊。
她说,“也许这就是做了母亲的原因吧。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就算夫君的心从来不曾在我这儿,但至少,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我这才想起,这个小姑娘也曾为了我设计瓦解突厥与宇文护的联盟,也曾为了我身陷南阳囹囫,她也把她的一切给了我,饶是一开始不qíng不愿,不清不楚,但是到了最后她却是这样的奋不顾身。
我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了她的小腹处,小家伙重重地踢了我一脚,我不禁一笑,可这一笑竟惹出泪来,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是阮陌?为什么阮陌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夫君,丽华她刚刚踢你了,你感觉到了吗?”独孤伽罗有些雀跃地说道,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我面色一变,“你刚刚说什么?丽华?”
独孤伽罗不解地看着我,“他们都说我这一胎怀的是女儿,娘娘说你早给女儿起好了名字,就叫杨丽华,夫君,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杨丽华。我只觉得心中在淌血,这是我和阮陌说过的名字,这名字是我为我和她的孩子所起的,她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告诉了别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独孤伽罗的,我跌跌撞撞地如游魂般随处乱走,阮陌她是没有心的吗?还是她的心从来不曾为我停留过半分,所以才能够这样泰然处之?
我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南阳城才刚刚缓过气来,大街上只零星有几家酒肆开了,专门做将士们的生意,我找了个包间。要了几坛酒,一罐接着一罐喝。我素来是个隐忍的人,从来不曾这样大醉过,喝醉酒的时候,才觉得这感觉十分美妙,能够将一切烦恼和不快都忘却掉。
清晨酒醒出门的时候,外头已经在飘雪,地上也有薄薄地一层,踏在上边沙沙地响。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偶尔碰到几个人,都压低声音在低低地讨论着什么,我侧耳倾听,隐约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太后苟且之类的话,那些人的脸上都挂着窃笑,我脑袋嗡地一响,突然间想起独孤伽罗说的话,她说今天全城都将知道元太后怀孕的事,我再不敢停留,一路小跑回府衙。
快要走进衙门时,我突然听见独孤伽罗的叫唤,回转头时,却见她从对面的树下走出来,一张脸都冻成了紫色,细细的柳叶眉上也结了冰晶,她哆嗦着说道:“夫君,可算……可算等到你了。”
我吓了一跳,只觉得她都快成冰人了,“你不会在这儿等我一夜了吧?”
独孤伽罗并不回答,只是说道:“我已经在后门为你备好了车,你快些带娘娘走吧。”
我不解地看着她,独孤伽罗紧张道:“昨天夜里,陈国忽然派了使臣来,说要把她接去陈国,皇上那边自然是不肯的,只把使臣留住,想办法怎么推辞拖延,可是我瞧这样子,只怕不论是皇上还是陈国都不会轻易罢休。不如趁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快些带了她离开这里。”
我的心一抖,陈蒨这是来要人了?
我犹豫地杵在那里,不知道何去何从,独孤伽罗却在一旁急急道:“夫君,你其实早就想带她走了,不是吗?既然已经后悔了一次,就不要再后悔第二次了。”
后悔了一次?是,那次我带着阮陌离开伏牛山,却还是又回去了。尽管那次是被阮陌骗回去的,可是若我足够坚定,她又哪里能左右得了我?这之后,我便再没有快乐过,倘若能让我重来一次,我想我说什么也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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