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药能增大雷丸的毒xing呢?”
“这个……倒不算多。不过据我所知,西方天竺国产的香料,多半都能使雷丸毒xing增qiáng,譬如沉香、青桂、马蹄、jī骨皆有此效果。”
“我知道了!接下来便是找找看这几种香料。”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心qíng大好。
“陌姐姐,那你可以松手了吗?我的手腕都要淤血了。”宇文邕在旁边苦笑着抱怨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太高兴一直拉着他蹲在地上,保持这个姿势都有好久了。我讪讪地松开手,低头一看,果然他的手腕都被我捏出红印来了,我连忙替他揉了两下,“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才轻揉了几下,就发觉宇文邕的双目直视着我,就像是一只古老温顺的麋鹿好奇地打量着从非洲跑来的鸵鸟。我忽然间意识到此举有点暧mei了,虽然宇文邕在我眼里只是个弟弟,可十六岁,在这个年代,也不小了。更何况,此时天已经黑了,而我却拉着小叔子在御花园里哝哝细语。
我连忙抽开手,朝他摆了摆,“阿弥,今天谢谢你,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陌姐姐不一起走吗?”宇文邕捧着蛐蛐,站在糙丛中等着我。
“呃,我收拾收拾。待会儿再走。”我可不想给宇文邕惹出什么麻烦。
宇文邕梨涡浅笑,“那好。陌姐姐倘若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只需派个人到紫阳殿来说一声,邕决不推辞。谢谢陌姐姐的波霸。”
“什么波霸?”我脑袋嗡地直响,下意识地抱了抱胸,抬头却见宇文邕有些愕然地看着我做着这个动作,缓缓地扬了扬手里头的蛐蛐,“谢谢陌姐姐给我的搏斗霸王啊。明天一定能gān掉大力士的虎崽子。”
我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波霸,他说的分明是搏霸。我尴尬地笑了笑,“你喜欢就好。祝你马到成功、旗开得胜、世界沸腾……”但瞧见他那清澈无比的笑容,胸腔里头透着一股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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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在惠风苑找到沉香、青木等香料,那么宇文邕的发现就可以基本认定了。
然而,我把侯贵嫔的房间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也没有什么收获。侯贵嫔自怀孕后,就在御医的建议下,把所有的熏香都停用了,房间里头淡雅清慡,连鲜花都没有摆放。
我查探了一整日,始终没有收获,这条线索就像是把我拉进了死胡同里,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了。
傍晚的时候,太阳已经被云层遮去了光芒,只余下一些晚霞挂在宫墙上,透着深秋时应有的凉意。这一天眼瞅着就要过去了。
我心里生出深深的落寞感,不知为何,忽然就好想看一眼宫外的云彩,眼见前边有一棵高大粗壮的大柏树,我二话不说捋起衣袖就直冲过去,爬了一半,人悬在半空时,却听见背后冷不防传来一声叫唤,“陌姐姐,需要帮忙吗?”
我猝不及防,扭转头的瞬间,一只脚踏空,人已经滑了出去。
树下的少年已经仰起头张开手臂,我那惨叫声还没有从喉咙管里发出来,就被他稳稳地接住了。于是悬起的心跳在嗓子眼,声音“啊啊”如哑声的乌鸦,我只是胡乱地抱住他的脖子,平复着慌乱。
“陌姐姐该不会是想出宫去吧?”宇文邕笑嘻嘻地看着我,他今天倒不比前两次见到时穿得随意,墨绿色的缺骻长袍,腰间束着鞢带,把他的身子拉得笔挺修长,乌黑的长发高高地束起,衬得他神采奕奕。
我和他的这个造型一定像极了所有狗血故事里的英雄救美的狗血qíng节,然而一想到二十多岁的我却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公主抱,生出来的就不是làng漫而是老牛吃嫩糙的怪异。
于是我gān咳一声,láng狈地从宇文邕的怀里挣脱下来,“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是专程来谢谢陌姐姐的!”
我茫然不解地瞪着他,却听他说:“陌姐姐给我的那只搏霸把大力士的虎崽子斗得屁滚尿流,今天真是好威武,哈哈!”
“啊?真的假的?”眼见宇文邕兴冲冲的,我倒是傻眼了。
“当然是真的。陌姐姐,你让我扬眉吐气了一把,我得好好谢谢你。”他笑吟吟地看着我,双目流波宛转,清澈无比,“陌姐姐爬树是想出宫去吗?陌姐姐若是想出宫,我可以帮你。”
“帮我出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我来说却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了。我不解地转过头,重新打量这个温润少年,“你怎么帮我?”
宇文邕莞尔一笑,gān净的笑容宛如霞光溶溶泄泄流入宫墙,“我天天都要出宫去的。那些守门的侍卫一见到我,就直接放行。我把陌姐姐化妆成我的跟班太监,别人才不会拦。陌姐姐,是不是想出去玩了?咱们现在还可以溜出去,在亥时前回来就行。”
他只当我和他一样只想着去玩,却不知我心里头早已经波涛汹涌。“那万一要是被发现了呢?”
“那我就说是我撺掇着姐姐出来的,不关姐姐的事,大皇兄他顶多罚我两个月的俸禄,没事儿!”他一副慷慨激昂地义气样。
第三十一章 语示人
我不禁低头苦笑,果然是个不懂事的少年,倘若我真的应邀随他出去了,只怕他这条年轻的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我说:“阿弥你误会了,我才没有想出去玩,我刚才只是伸展伸展筋骨而已。”
宇文邕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他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那好,陌姐姐要是哪天想出去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偷偷带你出去,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他的脸上是稚气的得意,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了声“好!”,却下意识地把这条路给排除了。我向来不做无用功,即便我侥幸逃出宫去,百分之九十会被宇文毓、侯龙恩捉回来。谁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贸然逃出去又能做什么?还白白连累了这个青涩少年。
我打发他回去,宇文邕却没动,“陌姐姐,你怎么好像不大高兴?出什么事了吗?”
“阿弥,你昨天跟我说的,除了沉香那些香料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可能会使雷丸的毒xing增大呢?譬如常见的食物之类?”我心里头已经动摇,“我实在是找不到这些香料。”
宇文邕似乎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答非所问道:“我那儿倒是有一些,陌姐姐需要的话,我拿给你。”
我无语地苦笑,“我不是要这些香料,我只是必须在侯贵嫔那儿找到这些香料。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宫里乌七八糟,你每天在外边游玩是对的。”
我冲他摆摆手,懒得再解释。
宇文邕依旧似懂非懂,“非要在侯贵嫔那儿找到?那找人送些去,她那儿不就有了吗?”
我有些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正要把他打发走,忽然间脑子灵感一现,宇文邕的话像是一下子打醒了我,为什么我非要在侯贵嫔的房间里头找呢?每日进进出出她那儿的人如果身上带有那些香料,不是同样会加大雷丸的毒xing吗?
我茅塞顿开,使劲地捶了捶宇文邕的胸膛,“阿弥你真棒!谢谢你!”扭转身,撒开腿就往回跑。只余下还不知怎么回事的宇文邕立在路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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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宫里格外地冷。清早起来,就瞧见外头清霜满地。暮秋已过,寒冬将至。宇文毓破天荒地没有早朝,因为宫门才刚刚打开,大将军侯龙恩便携了妻子,尾随大冢宰宇文护到正阳殿向宇文毓要凶手来了。
和那日一样,所有的嫔妃都立在殿前,只有侯贵嫔虚弱无力地靠在凤座上,她红着一双眼,把在场的所有妃嫔以及她们身后的贴身婢女都扫了一遍,恨不能看清她们的心。
眼见人都到齐了,宇文毓才冲我微笑道:“陌陌,三日下来,你可有什么收获?”
“回天王的话,阮陌已经查到致使娘娘滑胎的真实原因。”我在众人面前呈上了第一份证物,“这是侯贵嫔服用的安胎药所剩的药渣,以及太医开具的配方。天王之前已经命人查过,配方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娘娘服用的安胎药也是按方抓药。但是,仅有一处忽略了。若不是细细查看,根本看不出分别来。这药方上写着雷丸用量是三分,可是药渣里头却有一钱,足足多了三倍。”
御医吓了一跳,走上前来一瞧,却不得不相信。
“雷丸久服伤身,娘娘每次所饮的安胎药都服用了过量的雷丸。安胎药其实已经变成了堕胎药。”
御医脸色惨白,却又怕牵连到自己,不得不辩解道:“雷丸虽然伤身,但每副药中即便是加入了一钱的雷丸,也不足以造成滑胎。阮美人这个说法只怕不能服众。”
“我还没说完呢。光有雷丸自然不足以造成滑胎,但若是同时配上沉香,雷丸的毒xing只怕要放大数倍甚至几十倍,那么,敢问御医,接连十日的服药会不会造成娘娘滑胎呢?”
“这个……自然会的。不过微臣已经叮嘱过娘娘,安胎期间,一切香料最好杜绝使用,娘娘又怎么会用沉香呢?”御医松了一口气,连连把责任卸个gān净。
侯贵嫔背后的宫婢也说道:“惠风苑上上下下都没敢用任何香料。自御医说后,所有的熏香都放起来了。”
侯贵嫔也道:“沉香味道十分特别,我不可能闻不到。”
“惠风苑里没有,但别人身上却有的。”我不慌不忙地走向宇文毓,笑道,“阮陌初时也拘泥于侯娘娘的惠风苑里,可无论怎么找都没有进展。直到前天晚上,我才突然间反应过来。地方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娘娘宫里虽没有香料,每日来往惠风苑的人却未必没有。而这十几日,进出惠风苑最最频繁的,除了御医,就是天王了。相比于御医,每日夜里都陪伴着娘娘的天王,若是使用了沉香,只怕对娘娘的毒害要深得多了。”
“天王?”侯贵嫔眼睛睁得大大的,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想要说话却又不敢说出任何话来。
“娘娘别紧张,或许这件事,天王也不知qíng呢。”我斜了宇文毓一眼,他倒是挺稳坐泰山的。
“我把天王这几日穿过的衣裳用过的物件全部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昨天到正阳殿来瞧见天王用玺印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漏了一样东西没检查,就是这个。”我朝达诚递了个颜色,达诚捧着第二份证据走上前来,托盘里头是一字排开的huáng稠所制的玺袋,“天子所重,莫重于国宝。天子之玺,即使天王在睡觉的时候,也会放在枕边。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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