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毓大大方方地令宇文邕送我回宫去,当着众人的面,认可了宇文邕的行为。他自始至终并没有看我一眼,但他的示好实在太明显。他怕张贵嫔找我麻烦,索xing把我的品阶晋封到和她一样,但这样一来,他要放一个贵嫔离宫的难度不是比一个小修容的难度要大了许多吗?
我有点看不懂宇文毓的行为了。
第四十九章 有幽会
然而,宇文毓雷厉风行,他这个削减后宫的提议倒是很快就变成了现实,于朝于野,自然都乐于见到做皇帝的不要过分耽于女色,更何况之前的宇文毓有那么一些láng藉,现在此举多少能扳回些民望。
册封之后,我被小太监领着离开了正阳殿。走了一段,我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前往庚艳殿的方向。七拐八弯的,我虽然不辨具体位置,却也知道实际上在一路向南,我停住不走,“再走就要到前殿了,你究竟带我去哪儿?”
小太监低眉顺目的,“有人要见娘娘,后宫实在不方便,此处人少,说话也能放心些。”
我半信半疑,不知到底是谁要见我,转过弯,却已经瞧见一个身着戎装的男子持剑站在墙下,不是杨坚是谁?
小太监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娘娘只管放心说话。”说完已经一溜烟的跑开。
我心里头打了个突,虽然与杨坚在宫里也见过几面,但自始至终都只是装作陌生人,现在陡然面对面,我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你约我到此?”杨坚单手按着剑柄,警惕地站在那儿。
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杨坚当然不敢约我,做这件事的,想必是最近“善心大发”的宇文毓要慰藉我的“相思之苦”。
宇文毓以为我和杨坚有私qíng,一心一意想要成全我和他从而来弥补他良心上的愧疚,先是封嫔示好,现在又做月下老人,制造机会让我与qíng郎幽会。只是,他哪里知道,杨坚不是我的“qíng郎”,他根本就是我憎恶的仇人。
我恨杨坚,然而,现实却bī得我不得不隐藏怨恨。我一改之前对他的不友好,笑眯眯地看着杨坚,虽然宇文毓答应放我出宫,但在没有出宫之前,杨坚这个野心家,我还是少惹为妙。
既然宇文毓制造了这个机会,我想择日不如撞日,还是早些化解我和他之间的“误会”才好。我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瞧起来悲恸些,“约公子到此,只因一件事困扰我心,若不能当面问清楚,实在不甘心。公子,你当日让我喝下涅槃酒,是你本心吗?还是……为人所迫?”
杨坚面色一滞,旋即说道:“我若说是被人bī的,你信吗?”
“信!只要是公子说得话,阮陌都相信。”我斩钉截铁地说道,神qíng黯淡慷慨,“其实,阮陌这条xing命就是公子的,即便公子没有被人胁迫,阮陌也不该有什么怨言。阮陌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公子曾经对我的好都是假的……”
杨坚却笑了,“娘娘约我到此,就是要唱这样一出么?”
这下倒是轮到我呆滞了两秒,好容易惹出的泪被他这一句话给bī得缩了回去。杨坚笑得妖媚,“倘若娘娘真是这样一个单纯、没有机心的人,就不会没有饮下涅槃酒,就不会被天王带回皇宫,更不会轻易就把徐贵妃送入冷宫,也断然不会在短短两个月内被天王封为贵嫔。”
“老实说,第一次在宫里头见到娘娘,我实在意外得很。可在下心里头清楚得很,娘娘不是常人,娘娘的手段高明着呢。”杨坚笑眯眯地看着我,“娘娘约我到此,不会真的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脸上的悲恸渐渐凝结,我不禁为自己好笑。我怎能如此低估杨坚?他既然能篡夺北周的天下取而代之,心思又岂能跟寻常之辈相比?即便他此时身份低微,许多事qíng他都不甚了了,可丝毫不影响他对人的判断。
我于是笑了笑,“公子心思缜密,阮陌佩服。不过,公子还真是误会阮陌了,今天与公子相见,的确只是叙旧。其实,阮陌方才所说的,都是实话,不论公子怎样对我,阮陌始终记得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记得公子曾为我衣不解带,曾为我把家传宝物都拱手让人了。倘若可以,阮陌真想为公子赎回宝物,了却心愿。”
杨坚“哦?”了一声,声腔里满是犹疑。
我反诘道:“公子不信?那公子以为我此来为何?现在我已是天王贵嫔,而公子只是个侍卫,试问我还想从公子身上拿回些什么?”
我大言不惭地死死盯着杨坚,阳光把杨坚那张妖媚的脸照she得有些白得反光了,他笑了,“娘娘真想从我这里拿走些什么,杨坚也无力反抗的。”
我扯着他的袖筒,轻轻地凑上前,附在他耳边如qíng人般哝哝细语,“公子这说得是什么话,公子就不信我对你有qíng么?”
有时候,一握手,一拥抱,足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这一招屡试不慡。
可我的手刚刚送进杨坚的腰,他就忽而一把撅起我的手,他的脸色陡然寒了下来,双眸当中she出的寒光犹如利刃,戳的我眼疼,“娘娘还真是有qíng!”他冷冷地说着,顺势把我往旁边一推,我踉踉跄跄地就跌了出去,再瞧他时,却已经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正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忽然间觉得侧边有无数目光投向这边,我扭头一看,脸都吓白了,百米开外的走道尽头,十几个人影在那儿晃动,人头攒动的正前方,是一抹明huáng,我瞧不清他的面孔,却能感觉到他那灼热的目光。
原来这条小径是正阳殿通往前殿文昌殿的必经之路。平日里都是锁着的,独独是今日,因为妃嫔制度的更改与册封之事,特许文昌殿的大学士由此入正阳殿。此时,兴致勃勃的宇文毓正率领众大学士由此返回,恰恰就瞧见了这样的一幕:
本该回寝宫的刚刚册封的阮贵嫔,居然出现在前殿,隐隐绰绰的,还瞧见一个侍卫推搡了她一把,逃逸而去。
我无声地笑了,真是傻啊,居然会认为这是宇文毓“好心好意”安排的“幽会”,居然就这样轻易地着了道。这下好了,我纵有十张嘴巴,也难以辩解。想到杨坚临走时那怨愤寒冷的眼神,他定然以为是我刻意把他约出来,想要栽赃陷害于他,真是可笑呵,原本想向他示好以化解他对我的成见,现在倒好,只怕越描越黑,我与他之间的罅隙越来越大了。
周围迂腐的大臣们大多是老眼昏花,杨坚跑得快,或许还没有瞧太清楚,但我一个新封的贵嫔,出现在前殿,就算没有人赃并获,也足以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
第五十章 受杖刑
“天王,阮贵嫔出身低微,原本就名声láng藉,天王不计前嫌,册封为嫔,是天大的恩德。哪知道阮贵嫔恶习不改,秽乱宫闱,实属不堪,倘若不严惩,不足以正视听,正纲常!”
“天王,您不能再袒护这个女子了!此女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顾礼法,恣意妄为,根本就没将天王放在眼里。天王为了她,枉担了多少骂名,该醒醒了!”
一时之间,众大臣跪地哀嚎,长长的走道里,他们的劝谏声重叠在一起,刺得我的耳膜都疼了。
宇文毓看着我,原本还算清亮的眼睛此刻瞪如铜铃,他铁青着一张脸,“陌陌,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是否该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出戏到底是不是他安排的,刚刚封嫔,就让我与杨坚幽会于此,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yù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若说是有人陷害,恐怕天王也不会相信吧?不过,刚才大人们指责阮陌的话,阮陌可不接受。阮陌只不过是走错了地方,走到前殿来了而已,什么秽乱宫廷?难道诸位大人有亲眼见到什么?既然是秽乱,也该找个姘头过来凑一双才行。”
我话说得粗鄙,那些受儒家影响的大学士哪里受得了。可偏偏一个二个chuī胡子瞪眼却愣是反驳不了。
杨坚是何等机敏的人,还没等这些人出现就已经逃之夭夭了,怎么会给他们捉着?我更笃定未来的隋文帝绝不会因为与北周天王的妃嫔苟合而被杖毙于此。
“好。好得很!”宇文毓这两声说得铿锵有力,听不出到底是赞扬还是咬牙切齿地恼怒,“诸位爱卿说阮贵嫔有伤风化,也确实该拿出证据来才行。依朕看,阮贵嫔只是不小心走到前殿来。不过即便如此,妃嫔擅自离开后宫,已属逾规,不得不罚。”他的视线对上我的眼眸,双眼微眯,毫不迟疑地说道:“念在阮贵嫔初犯,只杖责二十,你就好好在庚艳殿里面壁思过,若没有朕的口谕,不许踏出庚艳殿半步。”
宇文毓看似对我维护,但也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我有YIN乱宫廷,而他对我做出这番处罚,也不至于让那些卫道士们罢兴而回。
这个惩罚不重不轻,刚刚好让那帮大臣们有所不甘却也不至于闹腾。宇文毓大手一挥,两个小太监不由分说就把我夹了起来,带往旁边的一间偏殿里。
不一时,刑凳就拖了过来,摆在我面前。
作为妃嫔,受刑自然是不能当着外臣的面,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宇文毓会动真格的。两个太监不由分说就把我按了上去,我肩头和手臂被反扭住,动弹不得,可头颅却灵活得很,我扭转头就对着门口大吼了一声,“宇文毓!”
宇文毓就像是听到了我的召唤一样,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门口。
或许是那两个太监觉得我太不合作,说了声“得罪了”,便gān脆用布条把我的手臂与腿都绑缚了起来。我恶狠狠地看向宇文毓,低吼咆哮,“这就是你说的和睦共处?”
宇文毓也是一脸的忿然,他把两个太监打发出去,便忿忿的急切地说道:“你呢?又是如何对待与朕的承诺的?朕已经答应要放你走了,你就不能多忍耐忍耐,你就这么想跟杨坚双宿双栖,连片刻都等不得?”
我盯着他瞧,宇文毓恼羞成怒的样子自然不是假装的。如此看来,这次陷害事件并不是他主使的?我顿了顿,沉吟道:“如果我说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引我到此处来的,你信不信?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才会专门挑这样一个位置,那个人甚至算准了你和大臣们经过的时间,安排我和他见面,这一切都是刻意算计好的!”
“呵,算计好的?”宇文毓冷冷一笑道,“那个人还真是神通广大,不单能算计好时间让你们相会于此,还能算计到你与他耳鬓厮磨,算计到你们光天化日下也会不知顾忌地抱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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