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好气又好笑:“把弟弟给哄走了,自个倒摸上来了!”
西日士衡露齿笑道:“慕西雁放的,小苏大人怕我们哥俩闷在宫里闷坏了,也叫我们出来透透气!”
西日云庄配合着微笑。
我瞅着二人换了寻常衣裳,知道是有备而来。我感知了下,慕西雁就在附近,连带车夫都是隐卫所扮。
“恩,那就一起去溜达溜达。”
“我们不会给大人添堵,我叫白大,他叫白二。”西日士衡的话令我回想起当年的常大常二。
“你是我们的白姑娘!哦,不,白姑姑。”西日云庄红了脸。
我摇头叹气:“明日课时多加一个时辰。”
二人一口应下。
卷十八;7
7
战争似乎也与盛京无关。民间的消息滞后,盛京的街头巷尾一派新chūn景象。西日士衡两兄弟平素极少出宫,出宫后二颗心早飞了出去。西日士衡装得老成,眼瞟着窗外,嘴上却问:“西门,你像我们这般年纪,都玩些什么呢?”
我被问倒了。十四岁前我在倾城苑学做姬人,十四岁后我被西日昌俘获,几乎没有一日玩乐过。过了很长时间,我才道:“我似乎是个无趣的人。”
问者无心,只哦了声。我收回感慨,反问道:“殿下爱玩什么呢?”
西日士衡收回神,想了想道:“我在寻找兴趣。”
西日云庄噗嗤一笑:“他喜欢装!”
西日士衡被揭了嫩底,与西日云庄扭到了一起。两兄弟玩闹了会,西日云庄起身整好衣衫,却碰到了车座下的暗柜。
“这是什么?”
我打开暗柜,取出七张面具。两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玩样,眼眸一亮。
“这是苏小太医的杰作。”我翻拣出一张寻常无奇的妇人面具,戴上后,西日云庄瞪直了眼,西日士衡点头道:“我正担心呢,西门你就这样出宫,保管招花惹蝶,到那时我和云庄就得出手给你解围,麻烦着呢!”
我的脸一抽,冷着声道:“明日课时再多加一时辰!”
西日士衡立刻不装了,推了西日云庄一把,后者拉着我的衣袖,学西日梦得的样,扇着一双朦胧大眼:“大人,我们还小呢……”
“好的不学,就学坏的!”我指点他脑门。二人跟我时日长了,知我脾xing,赔笑了几声,事儿就算过去了。
马车一路穿过盛京主街,离开闹市,往北直到北门城楼下。西日云庄疑惑的问:“这不就一座破茶馆吗?”
我道:“这是你们父皇出宫最爱去的地儿!”
二人再无疑问,跟我往里走。依然还是当年的小二,热qíng的迎我们上了二楼雅座。我倒不引人瞩目,但二少年的容色端丽一时令茶馆大堂哑雀无声。
“夫人是头一次来盛京吧?”小二搭讪着。
我心思一动,沉声道:“不错,我打西秦来,想往杲北去。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何见教?”
小二立时来了jīng神:“夫人真是有眼光,咱大杲现在可是最好的地界,而杲北就是大杲最好的地界!”
我打赏他一枚银元,他却不收,红光满面的道:“夫人看得起我,喊我声小兄弟就足够了!哪能要夫人的赏钱?”
西日士衡两兄弟好奇的望他,他已为我拉开了雅座的门。
“别的不提,光看夫人带着这么俊俏的一双少爷,就是给咱大杲添好儿郎了!”小二嬉笑的瞅着西日士衡道,“小少爷,将来你就知道啦,你们娘亲带你们来大杲是多么明智!”
西日士衡一怔,西日云庄又红了脸。我连忙三言两语打发走忒好客的小二。
楼下又恢复喧闹,西日士衡定了神后道:“确实是个有趣地儿!”
我将西日昌来此的习惯一说,两兄弟果然又跟小二多要了碗粗面。看着二少年qiáng咽下面条,我笑了。虽然两人一直受西日昌冷遇,但他们心底到底是崇敬父亲的。父亲能做到的,他们也一样会去做。
我顺便听了下楼下的言谈,除了我们这批“冒牌货”,西秦确有不少富户迁居大杲内地,贫困的难民多跑不远。正在发生的西秦战争是男人们谈论的重点,大多数人都迫不及待的等着西秦被并入大杲的国土,另有不少人跃跃yù试向往军旅生涯。
我们离开茶馆的时候,又发生了一段小cha曲。我听见小二在我们背后道:“诸位大哥看见了吧?那位夫人肯定是西秦大户,她正打算到杲北定居。”有人笑道:“夫人我没看到,只看到好标致的一双儿郎!陈山根,你家不有一双女儿吗?若嫁那样的公子哥儿,我们就跟着沾光了!”一众哄笑。
西日云庄直到上了马车,还面红耳赤,西日士衡好些,呸声俗,又瞥着我道:“来日小爷娶妻,那女的起码也要有西门一半的能耐。”
我暗思,西日昌的长子果然有其父之风,美貌在西日士衡眼中不如武力。
马车回到闹市主街,吃饱喝足的两兄弟不再拘谨,敞着车窗打量盛京景致,而我打量他俩。这一母所生两子,比之他们的父辈,感qíng要好得多。
车行至拐角,一曲伤感琴音隐约传入耳畔。初听我不以为然,但听了一段,便心生疑窦。盛京城内本少乐音,即便偶尔闻之,也多粗犷豪迈,而此刻耳际幽dàng的琴音委婉伤怀,又极其细腻,弹奏者必为乐音高人。
我命车夫寻音而往,琴音戛然而止,马车停在了一家姬肆前。
“西门,你不会带我们来此吧?”西日士衡狐疑的望着红艳香俗的姬肆门匾。我苦笑道:“这地儿我们都不能去,可是怪了……”
“如何怪了?”西日云庄问。
我没有答他,命车夫回去。
一路我都在寻思琴音,仿似哪里听过,又陌生到难以辨识。到了宫门前,我忽然想了起来。那是侯熙元的琴。琴声我记得,琴曲却非当日侯熙元擅长的激dàng孤绝。
卷十八;8
8
侯熙元会在盛京?西秦吃紧,作为西秦一手遮天的权贵之子,如何会出现在敌国王都?是西秦釜底抽薪的yīn谋还是别有隐qíng?
带着这个疑惑,我送二位皇子回宫后,与苏堂竹jiāo代了一番,改扮男子,再次前往姬肆。苏堂竹放心不下,他不能轻易离宫——宫里不能没有主事之人——便现造了一张慕西雁可戴的面具。木西族鼻子与寻常人不同,一般面具戴着不服帖。
我很佩服慕西雁,长年生活于幽暗的顶级隐卫,带我悄然摸进姬肆。无论隐藏的地界还是潜行的路径,慕西雁只需一眼就可判断。而他找人的方式更叫我惊讶,几乎像动物的嗅觉,本能的直觉,很多房间他看都不看,飞身掠过,只有少数几间房前,他停了几息。后来慕西雁与我解释,我能感知武者的修为,察觉人的气息,他却能判断男女。既然我要找的是男子,那只有女子的房间,就直接忽略了。
在姬肆内里,一座楼上最后一间房前,我们同时停下脚步。我感知到里面的是一位修为上乘的武者。慕西雁率先推门而入,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
“谁啊?”一个男子声音拖拉的问。
我走入房间,看清楚了他。果然是侯熙元,只是样子十分潦倒。红衣肮脏,胡子拉杂,不知多久没修边幅。他的琴案是房中最gān净的所在。
“你们是谁?”
慕西雁关上门,站到我身旁。“你又是谁?”
侯熙元端着酒坛,灌了一大口酒后道:“你们进我的房间,反倒问我是谁?笑话,呵呵,真是笑话!”
“看来你还没有醉。”慕西雁冷冷道。
“我倒想醉,可惜……可惜……酒量太好!”
我目不转睛的盯看他,他身上少了几分昔日的孤傲痴狂,多了分浓重沧桑。
“你们还没说呢,你们是谁?跑我房来做什么?”
慕西雁道:“来听你弹琴。”
“去去!本公子没兴趣给你们弹琴。”
“你现在这样子,跟一只落水狗没有区别。”
侯熙元冷笑道:“你们如果是我父亲派来的,就滚吧!我是不会回去的!”
我对慕西雁点点头,他会意的道:“你在这里花天酒地,不顾西秦危难,你不配姓侯!”
侯熙元僵住了手,慢慢的一分分抬起头来,仔细端详过慕西雁后,又仔细看了我一会,才冷漠的道:“你们不是我父亲派来的!说出来意,不然就留下命来!”
这才是我所认识的侯熙元,因此我也更疑惑他到盛京的目的。
“凭你?一个酒鬼?”慕西雁鄙夷的道,“你还是乘着没喝醉,识相的给爷弹首曲子。”
侯熙元却大笑起来,他笑着笑着扫掉了桌上所有的酒具。酒坛酒杯噼啪哗啦碎了一地。摔了东西后,他起身盯着慕西雁道:“二年了……我在这里苦苦等了二年,终于等到了你们。”
“等我们?”
侯熙元手指着我们,狂笑道:“这儿是什么地方?盛京!不是我父亲的人,还有谁会来找我?找我还是来要我弹琴!这世间这地儿只有一人会!告诉我,黎黎在哪里?昌帝的宠妃,贞武皇后还是黎姝,她人在哪里?”
慕西雁沉默了片刻,而后道:“原来你真的醉了!”
“我没有!”侯熙元大吼大叫了几声后,低了柔声道,“我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我。我进不了皇宫,但她一定会出宫。只要她听见了我的琴声,她就会来找我……”
“找到又如何呢?”
“我就会告诉她一个秘密,一个跟她有关的秘密……”侯熙元又狂笑起来,“昌帝的女人,大杲昌帝的女人!”
“什么秘密?”
侯熙元斜眼道:“叫她来,我亲口告诉她!”
我眯起眼,我并不相信侯熙元滞留盛京二年,就为了向我说一个秘密,以他的xingqíng见到我后只会死缠烂打。侯熙元不会有别的yīn谋,秘密,恐怕只是想见我一面的托词。
我转身离去,慕西雁跟我而去。
“慢着!”侯熙元连忙喊道。
我脚步不停,慕西雁冷冷的丢下句话:“你继续喝吧!我们没空陪你。”
侯熙元突然发力,跑到了门口。慕西雁一下挡在了我面前。“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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