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血/罂粟花开_周梦/周坏梦【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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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是一对主仆,男子一身质地上乘剪裁得体的玄衣,气质儒雅,身后跟着一位玲珑童子。

  男子对我远远施礼,他手握的玉笛绿光莹莹,显见非凡。我不认识他,只点头算作回礼,然后径自回了木屋。童子眼神闪烁,yù言又止。男子面色不变,我关上门后,他在门外吟:“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摘花不cha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杉薄,日暮倚修竹。在下叶少游,路经南屏听此间流传谷上奇音,特来拜会,误撞了姑娘雅居,唐突之过还请见谅!”

  换了以前倾城苑时的我,只会觉得叶少游拾人牙慧,一介酸腐文士,但现在在我眼中,他不过是位路人。

  “叶公子请便。”我常在南屏山练曲,却没想到就我平日那种粗砺不堪的乐曲竟被人误传为奇音,看来我确实要换地儿修炼功夫。

  门外童子脆声道:“公子你就这么走了?方才我分明从窗外看见,里面有把古怪的琵琶。”

  “走吧!”叶少游叹了声。

  二人远去后,我信手掂起木chuáng上的妃子血。很古怪吗?不过被我刷成了全红。一离开大杲皇宫,我就找了家乐器坊,命人将那些jīng美细致的修饰和纹路全去了。坊主称无法再削薄,我便使他用红漆里里外外刷了个遍。

  红得刺目的妃子血,被我用黑布包了,缠在腰际。如云的长发,被我用黑布包了,额前仅露出几绺。单薄的白裳,被我以黑背夹、黑腰带、黑绑脚改变。这是西秦西南部少数民族的通用服样,包括黎族、彝族、木西族大约有七、八族人平日都这般装扮。

  我已经很久没有穿鞋了,黎族的鞋子市面上根本看不到。我取出自制的竹编鞋,套上自己萤白的双足。竹xing柔韧,最适合远行游历。

  夜幕降临后,我来到了当年苏堂竹为我解毒的小镇。物是人非,客栈老板已换作一中年妇人。她打量着我道:“姑娘来自西秦边疆?这身打扮我已多年不见。”

  我淡淡道:“一壶酒,两三个小菜,剩余的帮我买匹马,没有马驴子也行。”

  接过我递上的银钱,妇人吩咐了下去。

  身旁依然如当年一般,各式窥探的目光,但这一次看的是我的衣装。角落里一面之故的路人飘然而至,叶少游带着童子礼道:“姑娘,又见面了。”

  我转身,见他嘴角含笑,我微微点头,既不请他入座,也不答话,叶少游的面色有些尴尬。童子换了气恼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我家公子二次见你,你都爱理不理。公子,我们回座位去!别自个找气受!”

  叶少游苦笑道:“姑娘多有打搅!叶某告辞。”

  一段小cha曲后,我再次骑上与当年一般的瘦马,往西秦方向而去。西日昌许我三年自由光yīn,我也应他三年后回大杲皇宫。在回宫之前,我打算亲往西秦一探,若复仇机会渺茫,那我只能等西日昌兵发西秦了。

  入临川河道后,我再次邂逅了叶少游主仆二人。晨光明媚下,他第三次温雅的向我行礼。

  “你我有缘!”

  我还是点头。叶少游问:“姑娘是回西秦吗?”我答是。

  一脸书卷气的叶少游微笑道:“叶某也往西秦去,不知有幸与姑娘结伴同去否?”我还未答,他又解释道:“看姑娘独自上路,身上似只带了把乐器。而叶某不才,有武技傍身,与姑娘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童子伶牙道:“公子你又不知人家姑娘有没有武功,也许她还qiáng过你呢!”

  “这个……恕叶某考虑不周。”叶少游文绉绉的又是一礼。

  我瞟了眼他二人胯下骏马,轻飘飘一句:“走吧!少罗嗦!”

  叶少游止住发火小童,拍马随我其后。

  几句闲谈,我知叶少游乃南越人氏,借道大杲访友而后前往西秦回师门。他见我喜静寡语,识趣的没再多话。

  中午打尖,我们各自吃食gān粮,他们的jīng致,我吃粗粮,但童子看我的目光却和善许多,想来也是个苦出身。

  晚间赶至擂台门,看着险滩巉岩气势凛然的临川二岸,叶少游大发雅兴,于马背上chuī了一曲筹边楼。

  笛曲多委婉,难生气壮山河的豪气,但叶少游神乎其神的笛艺竟将不适笛子的筹边楼,演绎到淋漓尽致。笛音悠长,仿佛引我从山川到城邑,出城邑而边境,过边境至旷原,音过八千里,曲境一眼驰。

  一曲终了,我才从神游中清醒过来。我对叶少游正式一礼,他笑道:“姑娘果然同好中人,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叶公子不妨唤我黎。”

  “好的,黎姑娘。”叶少游打量我腰际布包,我扬鞭道:“到地儿了!”

  擂台门就在眼前。

  卷四;2

  2

  只见半山腰上,山石围抱一块平坦空地,远看确似擂台。叶少游一旁道:“临川横跨西秦大杲二国,西秦境内风景多秀丽,而大杲这边的却是雄伟。”

  我应了声。随着擂台门越来越近,可见那块平地上灯火灿烂,喧哗声隐约传来。不多时,山上下来一行人马,为首的一对男女正说着山上所见。

  “我还以为大杲的临川汇音会跟西秦一般雅致,不想尽是附庸风雅之辈。”“三妹,这儿毕竟是重武的大杲,等到了西秦临川再往曲会便是了。”他们所提的临川汇音早年我也有所耳闻,我也曾向往过这民间音艺的聚会,却不知如今大杲也搞了个临川汇音。

  这行人也看到了我们三人,那女子眼睛一亮,却是盯在叶少游身上。叶少游的童子叶子问:“公子,我们继续赶路还是夜宿此地?”

  叶少游一样问题问了我。我道:“你拿主意吧!”

  下山的那女子收回目光,轻蔑道:“可惜一把好笛,糟蹋在杲人手里。”

  叶子勃然大怒:“你这女子,说什么呢!”

  “三妹……”男子来不及阻止,那女子冷笑道,“你耳背吗?我说好好一把笛子,落在大杲武夫手里,白白糟蹋了!”

  “你!”叶子小脸绷紧。

  “在下南越人氏。”叶少游平淡道。

  “也只有我南越出这样的笛子!”那女子嘴不饶人,她身旁男子抱拳赔罪道:“诸位见谅,适才小妹在山上受了气,并非……”“哥,跟他们废什么话?”

  叶子道:“公子,你就再chuī一曲给那刁蛮女子听听!”

  然而叶少游道:“曲为景生,音为境传,今日一曲已过。意气之争的曲音不如不要。”

  我心下赞同,那女子鼻哼一声,又落了句难堪话,扬长而去。叶少游似浑然不觉,只对我莞尔:“今晚我们就到山上找家客栈落脚。”

  上山已晚,只有三两声音韵混杂在夜市间。我们找了家门面整洁的客栈,入坐后,叶子仍在气恼。

  “我人小,不懂什么音曲,我只知道被人欺负了要欺负回去!何况公子你又不是不能气回她!”

  叶少游道:“她说她的,我们走我们的。你不放心上,生气吃亏的都不是你。明白了吗?”

  叶子嘟喃道:“我忍我让我由我忘,我能不能晕啊?”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是段典故。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rǔ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想不到这小小童子也颇有趣,我估摸“我忘”是叶少游教的,“我晕”却是童子自创的。出家人的境界,荣rǔ不惊却还记挂着再待几年你且看他,而叶少游说忘,这谈何容易?有些恩怨无法遗忘,有些因果是死结。

  我收回笑,恰时店内小厮送上饭菜。

  晚间,叶少游主仆送我至房门口,叶少游道:“当日南屏山上初见姑娘惊为天人,可惜至今未闻姑娘弹曲,不知姑娘何时有兴,唱弹一曲以解叶某思音之心。”

  我沉吟道:“我的琵琶只杀人。”

  不理他二人惊诧神色,我关上房门。

  卷四;3

  3

  我的装束虽然在大杲境内少见,但黑白相间的异域风qíng令人将目光更多投到服饰上而忽略了我本身,加之我刻意收敛的神采,使我看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异族少女。而越过国境到达唐洲城后,城内偶尔出现的同样服饰则让我完全融入了周围的人群,倒是温文优雅的叶少游引来了不少关注目光。

  我能确定叶少游是一位贵族,大约和黎族在西秦的地位相似。虽然叶少游出手阔绰用度讲究,但他的修为只有固气期,出行却只带一个叶子,也只有不受重视的贵族才会只凭固气期的修为奔波异乡。

  重踏上西秦的土地,我百感jiāo集,一时沉浸于思绪,叶少游说了句什么我没在意就应了。

  “这么说黎姑娘答应了!”叶少游喜形于色。

  他邀我同往西秦的临川汇音,而原本到达临川我们将分道扬镳。

  “还有最后二日,明儿一早准能赶到。”叶少游对音艺的热爱令我自惭,与他相比我只是个拿琵琶当菜刀的刽子手吧!他才是真正的乐师,无论对乐音的造诣还是心境。那晚大杲擂台门上的临川汇音连名不副实,叶少游却没有半句贬低之语,更没有骄傲神qíng,他只说了一句:对美妙乐音的喜爱,每个人都一样,弹奏的技艺反倒在其次,一份喜爱的心意是相同的。

  他如此欢欣,我终究没说出拒绝的话。

  西秦多文人骚客,也云集当世顶尖的乐师。每年秋高气慡临川河畔七重溪下的汇音佳会,是每一位乐音者向往的圣地。我们一行三人方至七重溪的入口,便听见几人的笑语言谈。

  “我刚从大杲赶回,那位大杲的昌帝好生有趣,明明他大杲重武轻文,还东施效颦,也弄了个临川汇音。”

  “你还真去了?嘿嘿,我当日听闻这事新鲜,却怎么都想不出武人拨弦调音的模样。我就没去,看看你,白跑一趟了吧!”

  “我倒宁愿大杲各处流传乐音,好过他们手持兵器虎视眈眈于我西秦。”

  我心一乱,只听其中一人又道:“你们不知qíng了吧!听闻那昌帝有位西秦贵妃,擅弹琵琶。这不过是君王汇音为博佳人一笑。”

  几人笑了一阵,又扯起相关古来帝王妃子的琴曲。

  叶少游叹道:“西秦的美女西秦的乐音,当真能改变帝王吗?那位昌帝隐忍筹谋多年,一日弑兄夺位,以雷霆手段铲尽异己,独揽大权,据说连他的皇后连外戚都没有。这样的帝王只怕爱美人更爱江山。大杲的临川汇音,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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