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过寻常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平淡的幸福,浓郁的无法持久。太苦了承受不住,令人疯狂,太甜了就腻,腻了就成桎梏。有点苦有点甜,更多的是平淡,才能维系日复一日的朝起暮归。
我也想过寻常的日子,但时不待我。和一位君王过寻常的百姓夫妻生活,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下地,整整身上的衣裳,打断了他的话:“小竹,前方有状况。”
苏堂竹一怔,他的修为比我差了二阶,没有感知到前方水域的动静,但他却百分百信任我,当即他下令,所有侍卫警戒。
“你知道左姑娘死前说了什么吗?”我平静的道,“她说世间最美的地方是大杲。”
苏堂竹嘴唇翕动,却说不上话来。我径自走出船舱,他连忙跟出。
“为了守护心中的最美,她付出了一切。陛下虽然有诸多不是,可我相信,由他统治的国度将维持长久的和平和富饶。”我忽然笑了下,“你不战,总有人要战,你不杀,总有人在杀。温和的止杀,只是姑息。这是我为陛下找的借口,但反顾前朝更迭,都是一样的。顺应时机,好的取代差的,更好的取代好的,腐朽的被推翻,不合百姓民生的都会消亡。”
我走到甲板上,夜风中我切实的感到了自个。我不再被风穿身,仿似假人,而是真实存在,我活着,为一个男人,和他的理想并存。尽管这个理想注定血腥,充满残酷的杀戮,但我已彻底释怀。
“如果有一日我瞎了一只眼,剩余的一只不剜除将殃及xing命,我的选择就是做一个瞎子继续活下去。”
苏堂竹道:“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明白的。”
冷冷的夜风chuī送,这会苏堂竹也感知了前方有船只迎面而来。我又上前一步,立于船尖上。苏堂竹马上拉住我的衣袖,提高声道:“你不准去!”
跟着,船上几乎所有侍卫都跪了下来,打头的一个道:“大人,你不可再涉险。”
我愣了愣,随即明了,在我沉睡的时候,苏堂竹必然和他们道了我的身份。片刻后,我沉吟道:“看看。”
苏堂竹改换抱住我腿,我微微一笑道:“你还想被陛下揍吗?我只想看看,站得高看得远,我不过去。”
苏堂竹松了手,瞬间,我整个人dàng了出去。
“小猪!”
我头也不回往前,口上道:“其实,我也是骗子。”
苏堂竹追来,身法却没我快。他既追来,我也没有甩开他,我们保持距离一前一后在江面上穿行了百余丈。江水急流的波涛中,出现了船只,不是一艘而是一支船队。每一艘船的船杆上悬挂的旗帜在夜色中显目,玄色底纹,一轮红日之中,一道白色悬穿。红日白泪,这是西日皇族的族徽。
我一怔,身子低落,连忙拔身而起,双足已湿。身后苏堂竹喜道:“师兄亲自来接我们了!”
卷十六;1
卷十六入眼平生几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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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仰望黑暗的苍穹,忽然觉得此刻自个眼前仿佛神迹般的光亮起来。夜空在闪亮。虽然漫布的星辰黯然,庞大宽阔的夜幕几乎难以察觉其拥有的浩瀚星辰,甚至掩蔽了无以数计的晶晶闪耀,但是,夜却不折不扣的在闪亮。黯然的群星从浓重黑布后透she出的光亮,仿佛关闭天窗后的fèng隙微光,无数微光汇聚起来,突破了遮挡的黑暗。穿越黑幕,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天光,如此光彩夺目,如此神秘,这时候,月亮从乌云后显现,群星更加璀璨。月光与星光倾泻的光辉,好似天穹深处燃烧的火焰。
我看到在这样的夜光下,大杲的船只边线都镀上了一层稀薄的银光,在波涛急流的蛮申江上,闪着迷离又滂湃的玄光。桅杆、横桁和船上所有的东西都被这流动的光辉融为一体。苍茫幽暗中,红日白泪的旗帜犹如所有物件的标识,仿佛无数只疯狂睁开的血红眼球,淌落最纯净的眼泪。
我浑身的气力似被凝固、压缩,再提不起气劲往前,只能勉力浮于江面。一道黑影向我疾she而来,我笑了笑,伸开双臂。不需要盛大的排场仪式,不需要媲美谎言的海誓山盟,只要回到这个人怀抱,旁的,无所谓了。
西日昌握住我的双手,牵我入怀。我再次感受到胸膛的起伏,和熟悉的气息,气劲突然全部消失,有人保护我了,临危之际匆忙恢复的修为再次休眠。
我被西日昌带回了主船。船头,花重伫立在一队侍卫之中,向我微笑。
徐靖未的仓促行事改变了一个人和二个国家的局势。花重变节,大杲与南越和睦的虚伪面具被撕破。南越王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西日昌回盛京后并没有废黜皇后,但是双方都清楚,徐端己被废只是个时间问题。
在回盛京的路上,西日昌与我解释了几句,我只道了句:“来日方长。”他就没再说下去,其实我已大致知悉发生了什么。这类似二位武者的武力对决,先发未必制人,只因后动者实力更qiáng。西日昌的城府和心计只在徐靖未之上,而他判断准确,取决胜利的关键不在我,而在花重。换而言之,在这场角逐中,谁赢得了花重,谁就将最终获胜。
西日昌对我言明的几句话说的都是花重。他是硬抢回花重,如果徐靖未再带我与花重走一段路,那么花重就将彻底回归南越隐士。叶道人等一众南越高手,早在花重的安排下,埋伏在南越边境,等待夺回花重,这也是花重信心十足能带我走的原因之一。不过令花重无奈的是,西日昌不仅手快,也很果断,他抢先夺得了花重。
“朕若是靖王,听到船上你与西门的对话,就会立即除掉先生。”
花重gān咳一声道:“陛下当日于淹潭就该杀了jú子。”
我伏在西日昌腿上,安静的听二人对话。这二人一个比一个狠,西日昌话下之意,不为所用即铲除,不能留给他人所用,但他还考虑过能不能争取。花重却是连争取都不必了,这建立在花jú子对局势的清晰了解,和对人xing的深刻判断上。
西日昌笑道:“不舍得啊!极少见到能对西门无动于衷的男人。”
花重沉默片刻后道:“这也是jú子最后放弃靖王的原因。能成大业者,必不会因女子而失方寸,乱了判断。”
西日昌也默了片刻,才道:“朕难道不是?”
花重平声道:“陛下自己很清楚,何必问jú子?”
仿佛他们言说的不是我,我听后一点感触都没有。
西日昌轻轻的拍了拍我:“别假装睡着了,说你呢!”
我连头都没抬,低低道:“我听不懂,你们谈你们的,我还病着,累着。”
二人各自笑了声,又换了话题论及其它。
花重退下后,西日昌揉揉我肩头道:“你个狡猾的,出去一趟回来后越发狡猾!”
这下我倒明白了,他很介意我在他手里被南越人掳走。于是我道:“不是回来了吗?”
他继续蹂躏我的肩膀,细细道:“回去后,家里要建个篱笆,圈起来。”
卷十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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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们抵达皇宫,“篱笆”已经造好。月照宫董太后的寝室和昌华宫我的住所都设置了机关。
我没有住在“篱笆”里,又住进了西日昌的寝室。在他房里,我首次正面见到了那位慕西隐卫。
“上次责罚只因你未得授命擅自跟随西门。”西日昌对跪在地上的慕西雁道,“但从此刻起,朕命你专职暗中保护西门。”
慕西雁叩首谢恩。西日昌回过头对我道:“他就是慕西格的长子,也是木西一族他这一辈唯一继承宗族特征的人。”
我应声。西日昌继续对慕西雁道:“上次是朕考虑不周,你们慕西族对西门的心qíng,朕现在了解了。往后西门的安全就jiāo付你了。”
慕西雁当即道:“必不负陛下所托。”
“那好,抬起头来。让西门看下你的脸。”
慕西雁慢慢抬头,扯下蒙面黑巾。他蓄着一脸黑huáng的络腮胡子,宽大的鼻子埋于其间,相比下半张脸的夸张,他的一双眼就小了,如同二颗豆子,镶嵌在狮鼻之上。抛开令人过目难忘的面庞,我直觉慕西雁的年纪并不大。他的眼神很直率。
慕西雁又戴回黑巾。只听西日昌又道:“西门的容貌想必你已见过。”
慕西雁立刻又伏身低头。
西日昌笑了笑:“不打紧,这是你的本事,隐卫的本事。”
打发慕西雁离去后,西日昌握住我的手,低头沉思了半响。我以指肚抚他手背,他这才一声轻叹:“冬季将至,没时鲜桃子,喂桃脯好吗?”
我笑出了声,心下却思,当真为难这事吗?
西日昌再不去敷衍徐端己,连苏堂竹也被调来陪我。从苏堂竹口中,我得知界石渡口大败南军的是上官飞鸿的军队,苏世南随军督战。苏堂竹的嘴巴一向很快,说着说着就漏了嘴。当日徐靖未于南屏山对战吴轩,只称他姓huáng并未道名。huáng围这个名字是我亲口告诉西日昌的,而我被擒之后,西日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严密监视蛮申江水域,并且命上官飞鸿准备水战。
说实话huáng围渡口很小,这个地名一直被忽略,即便是大杲人也多半不知huáng围何地,只有南来北往的商贩和顺平郡附近的人才知huáng围是哪里。可就是这么一个细节,徐靖未泄露于我。我到了船上才知huáng围和靖王乃同一个人,可西日昌却从huáng围之名联系上靖王的南走路线。我不得不感叹,
二十岁的冬季来临之前,我感叹的事太多太多。邱芬与王伯谷一明一暗先后回了大杲,带回了不少西秦难民,安置在大杲边境。西日昌大笔一挥,将唐洲三城归还西秦,震惊天下。西秦王没有乐多久,收回唐洲三城后,三城民心不安的问题日渐严重。相比大杲优渥的民生福利,和jīng道宽松的管理,西秦官员不得人心。三城人都在抱怨,在董舒海管辖期间,他们有余粮有闲钱,回了西秦,日子明显没以前好。对此,西秦派遣统辖三城的官员,封疆大吏纳兰冠英异常无奈。
纳兰冠英并非无能庸碌之辈,文治上他的能力不下董舒海,但他没有钱,也没有董舒海背后全力资助提供各种物资的君王。纳兰冠英只能竭力抚慰民众,千辛万苦的挽回一部分民心。
这是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比拼的不是武力军力,而是最贴切百姓生活的日子。好日子,寻常日子,坏日子,从民众的锅台、口袋就能判别。我在昌华宫偏殿,听到了万国维似笑非笑的上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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