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雨竹的目光看去,林远之和崔氏也颇为动容,不由的相视一笑,两人眼里都亮闪闪的。某无良女儿两眼两眼望天,心底哀嚎:姐容易么容易么,为了增进老爹老娘的关系,费了这么大劲儿啊,怨念啊怨念。
青州的状况已经严峻到了极点,染上时疫的病人成倍的增长,死去的人越来越多,还未染病的百姓惊恐万状,封城的命令下达后更是民怨沸腾,人们把对死亡的恐惧全都转化成对朝廷的不满,在个别人的煽动下很快就形成了“民乱”,大批百姓拿着简易的钢刀甚至扛着锄头涌到各级官衙闹事,袭击官员抢砸官府,甚至想qiáng行出城。
林远之没有多少时间耽误,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了衙门。
因没有带什么下人,崔氏命刘妈妈和翠微打扫和洗刷,自己就领着雨竹整理行李。青州已经基本陷入混乱,林远之作为现在青州的最高官员,林府里居然连个厨子都没有。崔氏叹了口气,想了想便赶紧拿钱让李兴华去买些菜回来,让刘妈妈下厨简单做了几个菜胡乱对付了一下,又装了一提盒饭菜命李贯给衙门里的林远之送去顺便打探消息。
快到未时的时候,李贯面色沉重的回来了,带回一个糟糕的消息,青州总督、按察使司逃逸,巡抚染病身亡,现在青州的官跑的跑死的死基本都没用了。
出去打听的人也回来了,说是外面的染病的人很多,还有很多人病了就倒在大街上等死,惨的像人间地狱。
回话的小厮吓得面色苍白,早已说话都不利索。崔氏皱着眉听完挥手让他出去,立马就找了刘妈妈过来,冷声吩咐道:“你去敲打一下老爷带来的下人,就说现在青州已经全城戒严,他们铁定出不去了,是要好好听话办差争取早点让老爷办完事呢还是作死出幺蛾子,自己选。”
刘妈妈领命而去。崔氏皱紧眉头,考虑着能不能帮上林远之的忙。
虽到了秋天,可登州还是很闷热,蚊蝇乱飞,惹得人烦闷不已,加上心中又有事,每个人都觉得懒懒的没jīng神。
快到申时了,雨竹也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后转到了厨房,打算给自家整顿接风洗尘宴。厨房虽小点,倒也亮堂gān净,随意瞅了瞅,食材也够。便挽起袖子准备起来。
鳜鱼已经整治好了,雨竹仔细的剁去头尾,剔骨剥皮,片成一寸五分长、一寸宽、一分厚的长方形片,放入白瓷大碗,加料酒、jīng盐各少许腌着备用。
再取一根藕,洗净后切成一寸五分长短,改刀成小指粗细的藕条,同样以盐少许腌着备用。将腌好的鱼片平铺在竹板上,一头搁上藕条,卷成细长的卷。然后连同剁下的鱼头鱼尾一起,裹上蛋清,下锅炸至八分熟,捞起后复炸到金huáng色,装盘成一条整鱼形状,最后勾一点糖醋芡汁浇在上头。喷香喷香的糖醋鳜鱼就做好了,陶醉的吸了口气,雨竹恋恋不舍的搁下盘子继续奋斗。
看看藕还有剩,忽然想起现代的一种家常菜-----藕饼。兴致上来了便喜滋滋的剁了ròu馅,剁完了又哀叹自己果然是被娇惯了啊,剁个ròu馅就浑身酸软,以前扛个瓦斯罐上四楼都身轻如燕的说。
ròu糜放入青花白瓷碗中,加huáng酒、盐、葱姜末搅拌,再加入切成末的菠菜莴笋,拌匀,作为馅。
藕节切成薄片,每两片之间不切断,两片之间夹入馅。jī蛋、糯米粉调成蛋糊,利落的将藕夹拖上蛋糊。大铁锅中放油,翠微很适应大丫鬟到烧火小丫头的身份转变,火烧的恰到好处,很快藕夹就炸成诱人的金huáng色,看看天色不早了,自己这小身板也禁不起折腾了,便乖乖给刘妈妈让位。
不得不说这饭做得还是很值得的,林远之本来yīn沉的脸色也舒缓了下来,吃完饭还怜爱的捏捏雨竹头上简单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小鬏鬏,温和道:“没有厨子就去买些,别累着了。”
雨竹面上笑的很腼腆,内里却在咆哮:这发型是省事啊省事,做菜是爱好啊爱好……
见俩人无比默契的相携离去,雨竹只得自己灰溜溜的回房。
第19章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闻一阵吵闹,雨竹惊醒后立马喊睡在外面的翠微:“翠微,什么时辰了,怎的这么吵闹?”
“亥时了,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就出去看看。”翠微匆匆披起衣服出门查看,刚刚打开门刘妈妈就踉踉跄跄的跑进来,惶急的叫道:“小姐,快随奴婢离开,外面好多……好多乱民,夫人命小姐随我从后门离开。”随即吩咐翠微:“赶紧去拿些银子,什么都不要带了,快!”
雨竹任由翠微快速的帮她穿衣服,脑子里却很冷静,既然乱民很多那后门就定没有幸免的道理,跑是肯定跑不掉了,现在只有想想怎么才能让这些灾民冷静下来。
穿好衣服后,雨竹拨开刘妈妈要来拉自己的手,十分冷静的说:“现在后门肯定已经被包围了,要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说罢不管俩人煞白的脸色,抬脚向前院走去,刘妈妈连忙拉着翠微赶上去。
林远之站在院子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笑道:“竹丫头,让你不听话跑出来,看看现在多危险。”看了眼身后的宅子,他又严肃起来,声音是前所唯有的冰寒:“待会爹爹会出去试着jiāo涉……”见雨竹一脸急切要cha话,立马瞪眼:“爹爹知道你有胆识,但这次的是不是凭胆子就能解决的。你别犯倔,和你娘换上粗布衣裳试着混出去,府里的护卫会护着你们。”
说罢狠心转身,也不看雨竹一眼,径自走了。
雨竹咬着唇站在原地,没想到事qíng变化这么快,现在要如何是好,乱民为什么叫乱民就是没有理智了啊,林远之出去除了送死还有什么结果。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法子,就是不知道时间还来不来得及。她快速想了想,心里有了决断,赶紧拉住林远之,急速说道:“爹爹,女儿现有一法子,有望可解此危局。”
不等林远之说话,又道:“青州爆发时疫后女儿曾翻阅医书,医者谢肇淛在《五杂俎》中曾写道:‘闽俗最可恨者,瘟疫之疾一起,即请邪神,香火事于庭,惴惴然朝夕拜礼许赛不已,一切医药,伏之罔闻。不知此病原郁热所致,投以同圣散,开辟门户,使阳气发泄,自不传染。而谨闭中门,香烟灯烛,焄蒿蓬勃,病者十人九死。’可见乡俗对疫神的崇拜有多狂热,女儿一路走来发现青州也没有免俗,街上处处有香灰和符纸,府里还设有小佛堂……我们可以利用这点。”雨竹的眼睛闪闪发亮,尽是灵动与自信。
听完雨竹的建议,林远之倒是又惊讶又欣赏,女儿身处闺阁居然这般有见识,真是……不愧是自己的宝贝嫡女啊。
这个计策平时估计只会引人发笑,但对上此时的形式实在是再有用没有了。
林远之赶紧吩咐下去,林府下人们正惶然不知所措,许多人已经卷好包袱准备一有不对就逃跑,这回主子有了命令纷纷都有了主心骨,马上就有条不紊的gān起活来。
府外面早已吵成一片,大量杀红了眼的百姓已经开始砸门爬墙了,林府的侍卫也都是练家子,一个对付三四个普通百姓还是可以的,所以一时半刻还是没有人能攻进林府。
不一会儿从灰扑扑的灾民中走出三个年轻人,准确说是两个年轻人还有一个彪悍的大汉,年轻的是一男一女,女的估计才十三四岁,穿一身红衣,英气的脸上满是怒气。她身边的年轻男子一身蓝色袍子,身姿挺拔矫健却是冷若冰霜的模样。
看着周围喘着粗气的百姓,红衣女子显然怒极,冲着彪悍汉子就吼道:“你有没有脑子,这林大人刚来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知道你就发疯,鼓动这么多人来是想做什么?万一这个大人是个能gān的,岂不冤枉。”
那大汗哼哼了两声,看着红衣女子的眼神中有着隐藏的yín邪:“宁妹子,你怎的为这当官的求qíng,狗官都不是好东西。”又挺了挺胸膛:“兵法曾经有云‘攘外必先安内’,要冲出城去,不统一后方可不成,你就放心吧,这官儿府里才几个护院,我们这么多人哪。只可惜是一人上任,没带家眷,不然就又能见到千金大小姐了。”普通憨厚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猥琐yíndàng的笑容。
女子铁青着脸转向身旁的蓝衣男子:“吕大哥,怎么办?”吕浩然也有些烦躁,他出生不低虽后来家道中落但也是能文能武,知道一旦出城那就酿成大祸了,到时候朝廷出兵围剿都是有可能的。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等死,所以当壮汉王老虎找上门要求联手的时候,明知他不安好心,还是同意了。
没想到这王老虎居然如此贪心,利用百姓求生的yù念大肆敛财不算还妄想将整个青州捏在手中,这次居然不和他商量一下就鼓动百姓围攻林府,简直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王兄,这样做恐怕不妥吧,现在要紧的是bī着朝廷派大夫来治病,你杀几个官震慑一下就行了,真把官都杀光了惹火朝廷,派兵屠城那可就全完了。”吕浩然忍着火气劝道。
王老虎铜铃眼一瞪,满不在乎的说:“山高皇帝远,那些人都怕死的很,哪敢跑来送死,吕兄弟脑子不错就是胆子太小了。再说了王侯将相就有种乎,老子现在可是一呼百应,便是将军来了老子也是不怕的。”王老虎狠狠吐了口浓痰,厉声吼道:“怕个球啊,兄弟们上,宰了这个狗官!金银珠宝先到先得!”
宁秋急的直跺脚,却不可否认王老虎的声音还是很有蛊惑力的,原本因久攻不下而有些颓势的众人顿时像打了jī血般兴奋起来,怪叫着又向前扑去。
并不怎么厚实的大门已经摇摇yù坠,在一波又一波的人群推搡下发出吱吱呀呀的痛苦呻吟,院子里的护卫们也慌乱起来,要不是李贯压着早有人顶不住压力独自逃命去了。
林远之倒是很镇定,眼睛在众护卫身上一一扫过,危急时刻最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现在倒是个好机会看看自己手下人的忠心程度,以前挑护卫都是选身手好的,看现在不少脑子太“灵光”的已经做好溜的准备,一点用处都没有。以后选护卫还是忠心第一吧,只要够忠心,功夫差一些也行……林远之一边感叹,一边琢磨着当中有几个是能继续用的,看上去到是有几分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感觉,倒让护卫们钦佩不已。
终于在大门就快散架的时候,李兴华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叠东西跑来了,翠微也提着个什么放在门口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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