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中仆役先将那匹黑马牵去喂拌好的豆子,这才忙着牵余下的马入槽。
年纪最轻的一个护卫显然是个爱马之人,一直看到自己的宝贝马儿被牵进马棚,舒舒服服的吃上了才放下心。
“马小六,你也太cao心了吧,也不瞧瞧这是哪儿。二爷的黑乌都住着,难不成你那心肝比它还金贵不成!”
马小六虽个子不小,但憨厚老实的很,闻言吓了一跳,紧张地望着四周,小声辩解道:“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回来喊他们去吃饭的一个彪悍大汉听了,哈哈一笑:“这小子自从听了娶了媳妇儿后,旁的没捞着,就学了他那个酸秀才老丈人整日挂在嘴边的这句话了。”
“一派……胡言。”刚才那出言嘲讽的方脸男子学得惟妙惟肖,连喂马刷马的仆役都捂嘴偷笑。
互相锤了几下后,才边走边好好说话。
“真她娘的过瘾,好久没这般慡快了。”看到仆役将绑在马上的一捆捆猎物往厨房搬,彪悍大汉挥了挥拳头,满眼都是兴奋。
方脸护卫:“托了夫人的福啊。”
两人一脸不解,马小六问出心底疑惑:“这不是二爷带咱出来的吗?”
“没长脑子啊。”方脸男子毫不客气的在马小六头上敲了一记,“往年二爷来打猎带这么多人了?”
“多少人?不就俩小厮么……哦,杨大哥是说咱们是保护夫人的,打猎只是顺带的?”
方脸护卫翻了个白眼,“总算还没笨到家,用屁股想都能想到……每年这时候总是有些小毛贼出门弄点钱粮回去好过冬,专挑马车动手。”
“砍死他丫的,谁敢惹二爷,不……不想活了。”
方脸护卫摇了摇头,这娃今儿目睹了二爷打猎,脑子就有些不清慡了……果然还是太年轻啊,方脸护卫露出个沧桑的笑容,闻着屋里传来的阵阵香气,加快了脚步。
彪悍大汉嗤笑一声,狠狠拍了拍马小六的肩膀,“别理他,当初他第一次随二爷去京郊剿匪,回来两天没利索说过话,比你怂多了。”
马小六:“……”
……
“竟然弄了这个东西。”程巽勋换了身gān净的衣裳,清清慡慡走出了净房,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红汤翻滚的huáng铜汤锅,也起了兴致。
雨竹走过来替他理了理衣领,表功似的指了桌上的野jī腿、羊ròu片、狍子脊ròu片还有水灵灵的小白菜嫩心、切好的萝卜、花菜,外加一碟子白生生的小圆蒸饼,笑道:“这东西开胃又暖身,我叫厨下也给跟着你去的护卫们原样弄了送去,天气冷,热辣辣的吃了舒服。”
看她像个讨表扬的孩子,程巽勋嘴角含笑,“刚才还像个女人家,这会儿又过回去了。”
说得含蓄,雨竹却是一听就懂,龇了龇白牙,“我什么时候不贤惠不像个女人家了,说清楚。”看华箬已经领着仆妇退了下去,雨竹很不客气的抓着程巽勋的手咬了一口。
程巽勋挑眉看了眼手上滚圆的牙印,低低的笑了,“……你是我的小妇人。”
暗自撇过头,雨竹不争气的不敢看他的眼,努力装着神qíng自若,可是两颊还是无可避免的染上红晕。
这人很少ròu麻,但是ròu麻起来不是人!
吃了饭,程巽勋喝茶,雨竹又变戏法一般的拎出一小篮子huáng澄澄的散发着甜丝丝香气的橙子,笑眯眯剥了起来。
白皙的手指衬着鲜艳的橘皮,轻巧的从中剥出一瓣瓣饱满的小月牙儿,指尖沾着的汁水似乎都美味了许多……程巽勋忽然想起幼时读过的诗“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他晃晃茶杯,怪了,明明喝的是茶,这种醺然yù醉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相比庄子上的和乐,德园里气氛却是低沉的有些吓人。
汤氏额上还勒着额帕,眼角含泪,心形的脸蛋惨白惨白的,憔悴了许多。
翠秋眼里满是担忧,小心的给汤氏掖了掖被角,劝道:“不能哭,听妈妈们说,月子里哭了是要落下病根的……奴婢把大小姐抱来陪陪您吧。”
听到这话,汤氏眼珠才动了动,沙哑道:“这么冷的天,别折腾她了。”
总算说话了,翠秋抹了把汗,又道:“厨房刚刚炖好的汤,用些吧。”
见汤氏点了点头,她赶紧退了出去,唤进门口端着汤碗的小丫鬟,自己洗了手便要服侍汤氏。
“我自己来。”汤氏嘴抿的紧紧的,睁大眼睛看着翠秋,“你去探探消息,回来告诉我……”
阻止了翠秋要说的话,汤氏目光坚定,“快去……我这心里难受得紧。”
翠秋无意识的攥紧了帕子,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
崔氏穿着一身玉色印暗金竹叶纹小袄坐着品茶,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微眯,打量着跪在下面的粉衣丫鬟,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含秋?倒是个好名字。”
那丫鬟身子微微颤抖,粉嘟嘟的脸,大大的眼睛,不算绝色却自有一股子娇憨韵味,怕得要命但一直忍着没哭,只声音抖抖得回答:“奴婢是叫含秋。”
崔氏看她那样子眼前竟然浮现出雨竹小时候犯错被罚的模样,心里便是有再多的恼火都无端软了一下,语气也和缓了些,“勾引二少爷,你可承认?”
“奴婢不敢,只是……实在反抗不过。”含秋垂着头看不清神qíng,伸手捋起袖子,果然,雪白的胳膊上两个青紫的手印——一看就是男人的。
崔氏看她说得条理分明,虽然悲戚却一点不失态,倒像是个正经丫鬟……难不成真是季哥儿酒后失了神智胡来?
关键是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只是拉拉扯扯到了chuáng上,最多有些衣裳不整,偏又给二儿媳看到了。
陪嫁的丫鬟和自己相公倒在chuáng上,还能不冒火……
崔氏有些头疼,要是真的是丫鬟趁着媳妇怀着身子爬chuáng,倒是好办,直接打死了事,偏偏老二难得又喝醉了,这下可问谁去?
男人醉后自然是不能行房事,但是拉拉扯扯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总归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刘妈妈站在一边,面露不忍。太太早就说过,除非主子开口,否则丫鬟爬chuáng的下场就是个死……这丫鬟qíng况有些特殊,但是结果也就是在死和收房之间了,而且收房的可能xing实在是很小很小……真是可惜了,看上去挺讨人喜欢的一个丫头。
含秋跪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不哭也不闹,像是知道自己的结局,万念俱灰了一般。
崔氏眼神闪了闪,最后还是吩咐将含秋先带下去,等查明了qíng况再行处置。
第182章 再嫁?
之后几日,雨竹完全撒开了玩,冬季的野jī是她的最爱,ròu质细嫩鲜美,无论是烤着吃还是炖着吃都是好滋味,还有冰凉沁甜的冻柿子,酸甜可口的鲜橙子。
最好玩的莫过于凿冰钓鱼了——午饭后找个朝阳的地方下杆,晚上就能吃上用肥美新鲜的野生鲫鱼炖的雪白鱼汤。心qíng舒畅加上种种食补,雨竹的气色比来时又好了许多。
用不着要给谢氏请安,她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虽然代价是夫妻俩在chuáng上胡天胡地到日上三杆……
不过碍于离家太久总是不像话,疯了几日后还是恋恋不舍的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等马车停下来,雨竹不由震住了,怎么是德园?
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雨竹揪了他的袖子:“走错了吧。”
程巽勋微微一笑,问道:“你二嫂不是生了?洗三虽然让人送了礼总不如自己来妥当。”看雨竹还傻楞愣的看着自己,有些恶劣的捏了捏她粉嘟嘟,愈加红润的颊,拎着她下车。
先去主屋见崔氏,一进门就看到锦绣楼那个胖乎乎的掌柜老婆,桌上是一匹匹时新的衣料子,崔氏正在慢慢挑选,杜氏则端庄得体的侍立在后头。
崔氏开始对雨竹他们此时回来有些吃惊,等听了雨竹结结巴巴的解释才笑了开来,赞许的看了眼身姿笔挺的程巽勋,道“没什要紧,只是受了些惊吓,提早发动了。”接着便拉过雨竹的手,不动声色的细细瞧着——比起宝贝女儿,媳妇自是要排出几条街去。
程巽勋很上道的问起老丈人,崔氏笑道:“今儿不巧,就季哥儿在家。”说罢,一叠声的让丫鬟去叫林宗季。
不多时神色有些萎靡的林宗季就匆匆赶了过来。
见了小妹子回来,林宗季脸上高兴了几分,可是待瞄到沉稳站在一边的程巽勋,立马又蔫了下去。
约摸是老上级积威太深,尽管时至今日程巽勋权力不同往时,刚刚犯错的林宗季还是有些不自然。
崔氏装作没看见,只吩咐丫鬟好生伺候着,便打发两人下去。
杜氏见过礼之后便张罗起了点心和茶水,亲热的与雨竹点头示意,然后就和崔氏说要去打理田庄上送来的年例,恭谨的退了下去。
雨竹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赞叹:“大嫂真是越来越能gān了!”
见崔氏的手又伸了过来,忙谄媚道:“可惜比不上娘的一根手指头,娘最厉害了。”
崔氏本来想好了要好好提点她一番,见雨竹一副“我很乖很机灵,快夸我吧”,还是撑不住笑了。
“去报信的下人回来说你陪姑爷去庄子里了,可是你闹腾着要去的?”崔氏看着雨竹比闺中越加娇嫩水灵的模样,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雨竹乖乖任崔氏左掐掐右摸摸,拿帕子给她擦着眼角的湿润,像小时候一样挨着她,糯糯叫着娘。
“不曾,是他自己要带我去的。”在母亲面前,雨竹还是忍不住撒娇。
崔氏眼睛一瞪,笑骂:“小丫头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见过哪家的爷们出门打猎带正室的,一个个都是美妾俏婢伺候着……在姑爷面前可不准这么说,没的寒了人心,便宜了旁人。”
“我又不笨……”雨竹轻轻嘟囔。
崔氏没有听见,又问起其它事qíng来:“……刘海平常说得不甚清楚,你这会儿和娘细细说说,你院子里如今怎样了?”
知道崔氏担心的是谁,雨竹吐了吐舌头:“好吃好喝的供着呗,她也老实,从不偷偷摸摸恶心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绿蚁紫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