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妈妈赶紧给冯宝儿使眼色,让她服个软,眼看着姑爷脸色也不甚好,就别拧巴了。
“我没错。”冯宝儿看到乖巧伏在吕浩然颈侧,朝自己看过来的秋千,怎么样都觉得那孩子的眼神里带着挑衅,哪里还记得要服软,火气更旺了,“你问问她今儿做了什么事了。”
“秋千?”
秋千红着眼圈,抱着吕浩然的脖子小声的啜泣,“我摘了朵花……想给浩然哥哥养在书房里……”
“你一个小乞丐知道那是什么花吗?什么都不懂就敢伸手,谁给你的胆子!”冯宝儿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
“够了。”吕浩然眼神冷厉,深呼吸了口气,淡淡道,“要多少银子,我来想办法。”
顿了顿又道,“宝儿,秋千只是个孩子,没有父母,也算与我有缘,为何事事要针对她?”
冯宝儿死死盯着秋千的眼睛,似乎是要把她看穿般……
她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她不要让浩然哥哥觉得自己刁蛮,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养在府里就是添张嘴,她不介意啊……
可是,为什么,自从这个秋千醒来没几天,她就整日要和浩然哥哥吵,一再惹他生气呢?是那一声声只有自己才能喊的“浩然哥哥”,还是浩然哥哥偶尔看秋千时虚空中带着思念的眼神……
不对,这孩子不简单,她总是处处惹自己生气!
冯宝儿越想越不对劲,忍不住细细回想起秋千进府以来的一些事qíng。
吕浩然轻轻叹了口气,抿紧的唇角在颊边留下两道深痕。
这便是入赘啊……软不得硬不得。每日在翰林院拼命的学习揣摩,回房后还要忍耐这样那样的事qíng,以及那压在自己肩上的将军府风雨飘摇的未来……他觉得自己都要撑不下去了!
秋儿,秋儿,秋儿……
将那个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名字默念几遍,吕浩然像是又恢复了些力气,重新将腰背挺得直直的,如一棵笔直的松树。然后抱着小秋千,送她去住的厢房。
见吕浩然走了,自家小姐却不见了往日的聪明伶俐,显得呆呆的,贺妈妈大急,连连催促,“小姐,您刚才怎么不解释清楚啊……”
冯宝儿这才如梦初醒,急急拎着裙子跟了上去。
一步一蹭的跟在吕浩然后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逮着机会就轻轻喊一声“浩然哥哥”。
“说罢,听着呢。”吕浩然整理着手中的书册,似是无奈又似是认命。
冯宝儿jīng神一震,终于理她了,顾不得唾弃自己的“低声下气”,赶忙解释,“今儿跟秋千闹腾,不是因为花多么名贵稀罕,只是那盆山茶是爹爹从前亲手给娘挖的野山茶,娘宝贝的不行,每天要看好几遍,哪片叶子长在哪儿都知道……就放在日头下晒了会儿,居然少了朵花,娘不定怎么心疼……”
“浩然哥哥,别气了,我再不那样对秋千了好不……人家待会儿还要去劝娘呢,快别和宝儿生气了罢?”
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晶莹澄澈,gān净的让人不忍破坏。
吕浩然只感到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嘴里一阵阵发苦:有些事qíng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再不可能了后悔了……
第224章 为谁而活
四十九天法事结束,出殡又是好一阵辛苦。送殡忙碌三日才堪堪妥当,停灵在家庙中虽然也有屋子休息,但哪里睡得踏实,坐车回国公府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雨竹和季氏的眼睛这几日早就哭得像桃子一样,加上又伤心又累,人都瘦了一圈。
期间大老太太不止一次的往前凑,仗着谢氏没了,老公爷又是注重兄弟之qíng,耳根子软的,以为大房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很是嚣张了一段时间。
季氏气的不行,但又不好对长辈怎样,只好qiáng撑着笑脸周旋。
雨竹冷眼旁观,瞅着一次大老太太训斥丫鬟的时候,直接翻了个小白眼,抱着肚子晕倒在阮妈妈怀里。
随后,就有小丫鬟飞也似地跑到外院去找老公爷,直哭喊,“了不得了,大老太太把二太太骂晕过去了,像是动了胎气……”
老公爷赶紧让请太医,又去找了大老太太问qíng况。
大老太太冤枉的很,她是有心逞些威风,出出这些年来受谢氏的气,方便以后某些好处,可完全没敢动林氏肚子的念头啊,要是那孩子出了什么事,那自己这辈子都别想进国公府的大门了。
赶紧澄清自己只是怕俩孩子年纪小,镇不住丫鬟婆子,这才帮了几句,并且一再保证再不在雨竹面前发脾气骂人了。
见老公爷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大老太太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急忙扶着丫鬟去青葙院看雨竹。
“侄媳妇啊,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没?”
雨竹很是“虚弱”的点了点头,软着声音道,“累得老太太来看我了,已经好多了……”话音还未落,就捂着胸口喘息起来,素白着一张小脸,好不可怜。
然后又有小丫鬟跑到书房去找老公爷,语气比刚才更急,“不好了,不好了,大老太太又跟到青葙院了,二太太……二太太……”
“还不去请太医!”老公爷怒声拍桌立起,又让小厮去寻程巽勋,颇感焦头烂额,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来回踱了几步,眼角扫到檐下挂着的白灯笼,在温柔的chūn风中轻轻晃动,他怔怔的看了半响,满心的烦扰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当程巽勋匆匆赶回青葙院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雨竹窝在chuáng上喝粥的qíng景,小脸虽然瘦了些,但jīng神倒还不错。
略放了心,走到chuáng边坐下,伸手覆上她的脸颊,“听父亲说你晕过去了,哪里不舒服?”
最近这些日子程巽勋也不比雨竹清闲,不过他是男人,身体比雨竹好得多,饶是如此,整个人看着还是瘦了不少,眼下还有两团深青色。
“我身子好着呢。”雨竹很不好意思的垂了头,抱着男人的手放在颊边蹭了蹭,“大老太太过分了些,可又是长辈,也不好说什么,我就吓吓她……其实阮妈妈在后面接着我呢,没事的。”
说不上是什么高明的计谋,漏dòng百出,还是老实jiāo代的好。
程巽勋没有收回手,含笑捏了捏她粉粉的颊,“是我疏忽了……放心,以后她不会再来了。”
也不知道程巽勋用的是什么方法,过了几天就有消息传进来:大老太太府上乱起来了。
这还要从大老爷病重去世那日说起,林姨娘卷了包袱yù逃,贴身丫鬟喊了出来,被抓后铭大奶奶听了谢氏的话,越加怀疑有同伙,拷问之下果真问出了外院的一个管事……
靠着这个管事,林姨娘总是能弄到外头最时兴的“衣裳、首饰”,还有些助兴的药物,从而在后院特别受宠,风光了不少日子。
当时这消息只是让悲痛过度卧chuáng不起的大老太太在chuáng上多躺了几日,如今不知怎的被扒了出来,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管事被夺了差事,还给打了四十板子,几乎去了半条命,最后还被赶了出去。
他怀恨在心,就在外头传播谣言——程大老爷罔顾朝廷律法,纳jì为妾。说林姨娘本是瘦马,其实却是从楼子里赎出来的。
大老太太自谢氏死了之后就活了心思,整日往国公府跑,哪里还有旁的心思,等到她听说的时候,事qíng已经有些不可控制。
虽然罪魁祸首大老爷已经入土为安,但是总要顾忌着家里的名声——底下还有孙子、孙女要婚配呢,大老太太只得捏着鼻子各处打点。
最后实在没法子,还是求到了程巽勋跟前。好容易磨得这硬邦邦的侄子帮忙,大老太太才松了口气,坚决贯彻“回府等消息”的指示,再也不随意出门了。
雨竹知道后,笑他,“我们这算不算夫妻俩一起做坏事啊?”
“怎好说是坏事!”程巽勋也累了许多天,此刻躺在松软的锦绣被褥中,身边就是熟悉的香软身子,疲倦就如cháo水般一波一波涌来。听到雨竹的话,qiáng打起jīng神回道,“帮亲戚办些事,还不是做好事么?”
“是,是。”雨竹看着男人眼下的黑晕,有些心疼,胡乱点了点头就催他睡觉。
程巽勋舒展了一下肩臂,手却很自然地从雨竹的亵衣下摆伸了进去,停在了她的小腹前,咕哝道,“快睡,你不睡孩子也睡不了……”
雨竹任由他温热宽厚的大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微微侧头,温柔看着与自己生命相连的孩子的父亲。
最近他真的很不好过吧……
她知道谢氏与程巽勋的别扭,小时候程氏的欺负,长大后与龚氏的错过,还有冷淡淡的jiāo流……不能完全去怪谢氏——换个人在那样风雨飘摇的qíng况下还不一定做得有她好,但事实上她对程巽勋确实是有不少亏欠的。
但是,这个男人处理的很好呢,瞧着他熟睡后纯然安静的侧脸,雨竹忍不住偷偷在他笔直高挺的鼻子上亲一口,然后抱着肚子,蜷缩在他怀里睡去。
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你就这样静静躺在我身边熟睡,这是怎样的运气和幸福……
晚安,我的老男人。
华箬听得里面安静了下来,便轻手轻脚的进来熄灯。
试了试暖笼里的茶温,又留下一盏小宫灯,这才关了门退出去。
清浅夜色下依稀可见糙木香影,新月如钩,清冽、明净如柔水般的月色倾洒流泻,如轻纱罩于万物之上。
早园提着盏巴掌大的八角琉璃小灯,站在廊下等她。
“走吧。”
两人亲亲热热的挨着往前走,边走边咬耳朵。
“这灯哪儿来的?”华箬瞧着早园手中的灯,笑道,“真是好看,亮晶晶的。”
早园抬了抬手,金huáng的光洒满了她半边裙子,“……太太给的,晚上有风,点这个亮堂又不担心被风chuī熄。”
“……太太待我们真好。”华箬轻声道。虽然雨竹没有说出来,但是从日常的点点滴滴中都能看出她的关心,是真正的好,而不是面上qíng。
“听说大小姐嫁进陆家后,陪嫁的几个大丫鬟有的收房,有的被拖着婚事,还有一个被送给了大姑爷的师傅做妾,年纪都做她爹都嫌老……”早园消息灵通些,接口道,“打小就在身边服侍,又当成陪嫁过去的,怎么能就这样送人做了小妾……为夫婿拉拢助力不错,这样做也太寒人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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