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转过头,目光如尖刀一般凌厉,“不过是个疯子而已,满嘴胡言乱语,不知所谓。您别放在心上,撵出去就行了。”
双红被她冰寒的目光看得一个哆嗦,瑟缩着往后退。
“疯子?是啊,是疯子。”冯宝儿如同抓了一根救命稻糙一般,用力攥紧了吕浩然的袖子,“浩然哥哥,只是个疯子而已,瞧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这个院子是不接待外客的。你又不是祖父的旧部,谁准你进来的……贺妈妈,贺妈妈,今天是谁当值……”
惊慌失措之下,她有些语无伦次。
几个婆子得了雨竹的示意,抓起双红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拖。
“慢着——”
循声望去,吕浩然红着眼睛上前一步,袖子还被冯宝儿紧抓着不放,神色癫狂,整个人宛如一张绷得紧紧的弓,仿佛再多一丝压力就要断碎崩坏。
“她说的是真的是不是,宁秋还活着是不是?是不是?!”吕浩然的眼睛紧紧盯着双红,恨不得能从她紧闭的嘴里撬出自己想知道的。
雨竹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婆子继续,“吕大人还是冷静些好,丢下那么些吊唁的客人在外面,可不大妥当。”
“再说了,你知道之后想做什么呢?”
冯宝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又放不开宁秋,难不成让宁秋做妾?
一边是责任,一边是感qíng……吕浩然,你要选择么?
第267章 自己答应的亲事
一句话将吕浩然问在了原地,怔怔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要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吕浩然薄薄的嘴唇翕了翕,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紧握的拳头也渐渐松了开来。
“还愣着做什么,拉下去。”雨竹冷冷一笑,厉声催促婆子们快些动手。
双红随着宁秋来京城后就去了程国公府,府中的一切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对着“高高在上”的二太太,更是没来由的怀着一份畏惧。
被婆子拉着往外拖,她也不敢胡乱挣扎,只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雕像般伫立的男子。
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
马车缓缓驶离一片缟素的镇北将军府,掉了个头,径直往chūn雨胡同去了。
院子还算宽敞,四缘栽着些青翠的矮小灌木,生机勃勃。因为天气寒冷,地上的石板被冻得呈现出一种冷硬的白色,看着就让人不自觉的缩缩脖子,心生寒意。
不过,此时雨竹却完全感受不到半点寒冷,因为她的目光完全都被眼前那个矫健又灵巧的身影吸引住了。
只见宁秋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茜红小袄,下面换了同色的裤子,正站在庭院里打拳。
纤细的手臂和急促的喘息,都显示出着套拳法水平不会很高,不过打拳的女子脸蛋红扑扑的,明亮的大眼睛闪着璀璨的光芒,光看着都使人心生愉悦。
一套拳打到最后,竟然带上了几分虎虎之气。
顿了一下,又轻轻呼出一口气,宁秋才露出一个欢欣的笑容,慢慢直起了身子,往旁边放茶水的石桌走去……
“……咦,你怎么来了?”直到此时,她才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行人,当下惊异不已。
目光在触及到唯唯诺诺站在一边,躲闪着目光的双红,她心里陡然就起了不好的预感。
雨竹将手缩进斗篷里,笑道:“这大冷天儿的,你不怕冷,我还怕呢……咱们屋里去说吧。”
宁秋如梦初醒,忙将雨竹迎进了暖阁里,又亲自去沏了茶上来。
喝不喝茶无所谓,雨竹本不要她动手,宁秋却笑道:“这不算什么……你尝尝罢,看我的手艺好不好?”
雨竹笑着喝过茶,也不废话,直接和她说起了今日在镇北将军府的所见所闻。
宁秋脸上的笑意陡然凝固,半响,才木木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又小声啜泣起来的双红,“谁叫你去的,谁叫你去的?!”
双红委屈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小声道:“……以往在北边的时候,姐姐你总是提起他,不是很喜欢很喜欢,很是想念么,好容易回京了,你不去阿红都替你着急……再不叫他知道,姐姐你都要嫁人了啊,往后可再没有可能了。”
宁秋一怔,低声喃喃了几句,垂头沉默了下来。
雨竹放下手中的茶盏,沉吟了片刻,才出声道:“那亲事……可是真的?”
为何她一点儿消息也不曾听到,不提男方人品家世如何,就连人是谁都没听到半点风声。
垂首坐着的女子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见宁秋点头,雨竹顿时大惊,脑子里头乱糟糟的全是疑问,纠在一起倒让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是个老实人,就是命不好,被说成是克妻——前头娶了三任妻子都病故了,第三个给他留了个儿子,如今才两岁,房里收了两个丫鬟,帮着照顾孩子。”宁秋轻描淡写说着那个人的qíng况,几句话就说了个清楚。
她这个样子,雨竹倒不好说什么了,只紧跟着问:“家里可还有旁人?”
“没了。”宁秋努力想扯出个笑容,却怎么也无法笑出来:“他娘早早就亡故了,爹也在五年前没了,留下个绸缎铺子给他,听说打理得不错,生意红火……”
“那人年纪都有三十四了,长得跟谁欠他钱一样,住的宅子还都没有咱家大,还是个克妻的命格,姐姐你图他什么啊……”见气氛缓和了些,双红就有些放松,听到宁秋的描述,忍不住又嘀咕道。
宁秋登时气急,斥责道:“不准这么说人家!”
双红有些不甘心的梗了梗脖子,低声嘟哝:“本来就是嘛……”
三十有余……雨竹心里默默分析,收了两个丫鬟照顾孩子,没有妾、歌jì什么的,应该还算是个重规矩的;父母双亡,往后就是小夫妻两个过日子;将铺子打理得红红火火,能力还是不错的,起码能担起男人的责任,养家糊口;再有长得跟谁欠他钱似的,看来是个不苟言笑的古板男;至于宅子,名下只有一个绸缎铺子,就能在chūn雨胡同买宅子,小点也不丢人;还有个儿子,算算问题也不是很大,反正孩子还小,好好养,又没有姨娘下人挑唆,应该能养熟……
不过这些都是推测的,做不得数,要是宁秋真的要嫁这人,还是要着人好好打听一下才是,到底知人知面不知心……
忽的想起一事,雨竹忙问道:“是媒人做的媒?还是……”
“上元节的时候,和阿红出去看灯,略略聊过几句。”宁秋的脸上带了些笑意,“当时阿红要到王府街那边去,说她打听过,那儿人多、灯的花样也多,是京城中公认最热闹的一条街……我本想随她去的,刚出门没走几步,正好遇上桂荣大哥带孩子出门去玩,他好心提醒,那儿不适合女子单身前往,还给推荐了几个好去处……之后没几日就来了媒人,我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好的,也没想许多就应了。”
宁秋xing子一向泼辣大胆,说起自己的亲事也丝毫不拖泥带水,神qíng没有半分忸怩,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似地。
那个男人带着儿子出门看灯猜谜……唔,雨竹摸了摸下巴,蓦地眸光一转,盯上了坐在她一边的双红。
要去王府街,是真的纯真无知想凑热闹,还是……到了年纪,心里起了旁的心思?
细细一想,双红今年也有十五了。
第268章 问话
听得宁秋竟然已经答应了,雨竹愕然之下,也只剩下轻叹,“这般糙率做什么,底细都没打听清楚就敢嫁啊……不然再拖一拖,我让人去好好查查。”
复又抱怨道:“事先怎么不与我说一声呢?”
宁秋已经吃了许多苦了,要是再所托非人,王阿婆在地下也不会安心的!
越想就越觉得那人不怀好意,你说他无缘无故怎么就盯上邻居的俩姑娘了呢……
“妹子,你别担心,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坏人。”宁秋笑吟吟的将冷掉的茶水放进红漆海棠花小茶盘中,手下边做边说道:“平头百姓有平头百姓的活法……小时候见村里那些姐姐穿上大红嫁衣,找个老实人嫁了,生儿育女,cao持家务,安安稳稳的也就一辈子了。”
“也吵嚷闹别扭,急了的话打架的也有……但是最后还是儿孙满堂,白头到老。我在司家做活儿的时候,总是想起那样的qíng景……偶尔还想想,我穿上嫁衣嫁给他会是什么样子。”
宁秋抿嘴轻笑,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不仅是在北边的时候想,早在家里糟了难,我被浩然哥……吕伯父接回去后,就一直那么以为着……到底是天意弄人,如今没了缘分,他已有妻室,且身怀功名,我自然不会再多纠缠。”
“况且这些日子,我也听得了一些传闻……”她笑着抹去眼角的泪花,“镇北将军府如今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他一定够头疼了……”
“姐姐,你别犯傻啊,你难不成想让吕大哥继续受苦不成。”双红急了,忙忙出声:“满大街的人都在说,如今镇北将军府可算不成了,可怜老将军戎马一生,临了连个送终、继承家业的儿孙都没有,留下满门妇人任人欺凌。”
“吕大哥考上庶吉士,前途大好,一路熬资历下来,别提多有出息了……可要是耗在将军府里,不定怎么倒霉呢!”她的声音渐渐低弱了下来,不过屋里的人还是听清楚了,“那冯家小姐若是懂事,就该主动和离才是,免得被休面上也不好看……当时仗势抢了姐姐的心上人,这会儿都没权没势了,还巴着不放又有什么意思?”
越说越顺,最后竟然有些理直气壮的味道来了。
雨竹眸光冰冷,睥睨着她,“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关心完宁秋的事qíng,就该到收拾这个不省心的了。
“我……我……”双红支支吾吾着,脸涨得通红,被bī急了才憋出一句话:“我没有坏心,反正不管怎样我都是跟着宁姐姐的,这都是为了宁姐姐好。”她越说越自然:“当初要不是宁姐姐拉着我一起跑,我早就没命了;后来也是宁姐姐把我带到京城来……阿红万不敢对不起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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