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正撩开另一侧的帘子往外张望,神色终于严峻了起来,“三辆马车,三个人。”
擦,自己可以骂人么?这漆黑的夜幕中谁知道有多少刺客,很明显还是训练有素的,那三个再加上自家那些只够唬人的护卫还不够人家塞牙fèng的呢。
可不要把小命jiāo代在这里啊,雨竹咬紧了唇,忽然手腕一紧,抬头一看原来是崔氏,此刻崔氏的面色终于变了,再怎么厉害倒是也只是个后宅妇人,在后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对上眼前这种qíng况还是露出了属于女人的脆弱。
雨竹反手又抱住崔氏,脑子里飞速转动着,再不想办法说不准待会儿就会有一把刀穿透车壁扎进来了。
“表哥,你练过武没?”急切之下,雨竹平常刻意压制的随xing便冒了头,喊完了自己又检讨,是不是太忘形了。
四皇子被这一声“表哥”喊得愣了一下,说话居然有了些结巴:“没,没有。”看着雨竹那陡然失望的眼,他居然发现自己有些羞窘。
“那没办法了。”雨竹暗忖一句,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扬声喊着老崔头:“不要停下,别管稳不稳了,只要不翻车你就有多快驾多快。”
待得马车飞奔起来,雨竹按了按胸口,努力将自己贴在马车上减轻着颠簸,可是恶心的感觉还是一波接一波的汹涌而来,苦笑了一下,这老崔头可真是连看家的本事都驶出来了啊。
四皇子看着雨竹那缩成一小团的可怜摸样,眼睛眨了眨,眼里那层无形的薄雾终于散去一丝,“你不舒服?”
雨竹难受地直想骂人,谁晕谁知道,晕马车可比晕汽车难受多了,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皇子给骂了,雨竹闭眼缩进崔氏的怀中,努力将注意力从“晕”中转移开,先想了些水灵灵、清脆脆的水果蔬菜,然后又想象着酸梅子的味道……
崔氏心疼的摸着雨竹皱紧的眉毛,心乱如麻。
“呕——”雨竹gān呕了一下,只觉得满眼都是星星,头重脚轻的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谁能将我从这种折磨中拯救出来,姐姐我就以身相许了——雨竹心里发狠,当佛祖、菩萨、上帝都求过而且没用之后,好希望有个人脚踏五彩祥云,骑着白马从天而降啊……
“吁——”一个惊天动地的急刹,雨竹微微睁开眼,只觉得满世界都在晃动,不过好歹心里清楚马车是停下来了,她迫不及待要透口气,撩开窗帘就探出头去——
正对上一片浓重的yīn影——
雨竹傻住了,这是什么qíng况,男人骑着一匹毛色漆黑的健壮黑马,穿的又是黑衣,一人一马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在今晚皎皎的月光下,只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其余都隐没在黑暗中,手中的剑上似乎还有什么液体在不停滴落,在马蹄边形成黑色的一团,雨竹顿时感到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臣卫指挥佥事程巽勋参见四皇子殿下。”高大男子伸手矫健地下了马,单膝跪在了马边。
此刻马车里的灯重又亮了起来了,也难为四皇子居然摸索着将灯折腾亮了,“程大人免礼。”四皇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便弯腰下了马车,“刺客怎样了?”
程巽勋直起身来,冷厉的声音微微带些沙哑,在泼墨般漆黑的夜幕中显得格外低沉悦耳,“追来的已全部制伏,可惜是死士,都已经自尽。”
第99章 余波
雨竹晕乎乎的扑在崔氏的怀里,这是什么qíng况?老天爷要不要这样恶趣味!不过这男人似乎是……雨竹摸了摸手臂上竖起寒毛,感觉头更晕了。
那边四皇子和程巽勋经过简单的jiāo谈,已经有了决断。
“多谢林太太相助,本王铭记在心,日后定当重谢。”出了车门的四皇子又恢复了原先那毫无破绽的温润,皇室贵胄的风度显露无疑。
崔氏客气了一番,便要告辞回府,然后也不知道四皇子说了什么,最后竟然变成了让程巽勋护送她们回府,而四皇子则由赶来的神机营骑兵护送着回宫了。
马车重又恢复了平稳,行到半道上,如清被闻讯赶来的徐家派出马车接走了,载着丫鬟、婆子的马车早在刚才的狂奔中跑散,所以这会儿马车里只有雨竹并上崔氏两个人。含了一口酽酽的茶在嘴里,恶心的感觉好了很多,雨竹蔫蔫的倚在崔氏肩上,听着外头沉稳的马蹄声,紧绷了半天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恍惚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好些了没?”崔氏爱怜地抚摩着雨竹还带着丝苍白的脸颊,“要不要再喝口茶?”
雨竹缓缓地将嘴中含着的茶水咽下,摇了摇头,身体可能娇弱,但心里绝对qiáng悍,这么会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暗暗打定主意,以后果然是要少出门,外面的世界很危险,难得出个门居然会碰上动刀子要命的事,要是真的送了小命还不冤死。
说是护送,其实就真是护送,一路沉默着回到德园,崔氏发愁地看了眼女儿,这可怎么出去?嫌还是要避的,可按理还应该道个谢,但是身边又没个丫鬟婆子……总不能坐在马车里高声喊人吧。
“告辞。”忽然外头传来低沉的一声,接着就是清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明显比来时快了不少。
崔氏还没反应过来,马车的门就被打开了,然后刘妈妈急切的脸庞露了出来,“哎呦,我的太太小姐,您们没事吧,都吓死奴婢了。”
后头跟着的丫鬟忙放脚踏的放脚踏,扶人的扶人,很快就簇拥着崔氏和雨竹进了内院。
因为中午吃的是普渡寺里的素斋,没什油水,又经历了这样一番惊吓两人早已是饥肠辘辘,刘妈妈先端上两碗炖的嫩嫩的jī蛋羹,嫩huáng的jī蛋颤颤巍巍的,再配上鲜绿的葱段,极其引人食yù。
“先吃点垫垫,压压惊,顺顺心。”刘妈妈嘴里絮絮叨叨的,回头指挥着丫鬟上菜。
“老爷来了。”门口的小丫鬟打起竹帘子,雨竹抬头便看到板着脸的林远之大步走了进来,首先仔细打量了一下妻女,见人都是齐全平安的,这才松了口气,“竹丫头今儿可是吓坏了。”不得不说林远之真是个好父亲,虽是正统士大夫,但是对家人的关怀丝毫不逊色现代男人,此刻被那双担忧的眼睛看着,雨竹都感到鼻头酸酸的。
“没有,就是被马车颠倒了,其他一点没见着。”见着了就当看电影了,雨竹心道,她完全理解林远之的担忧,闺阁女子个个像花儿般娇嫩,稍微一点惊吓可不是做噩梦那么简单,往往都是疯掉了事。
崔氏的恢复能力也不可小觑,这会儿除了鬓发还有些散乱之外,这场飞来横祸仿佛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别的痕迹,“真没想到她的胆子这么大,当时马车里就我们母子俩还有个不会武功的四皇子,又不知道外头有多少刺客,如清都吓哭了,妾身也唬的不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可这丫头马上就让老崔头赶车,怕是随了老爷”崔氏忍不住炫耀了几句。
虽然知道他们母子俩现在没事了,但是林远之脸上还是带上了后怕,“是季哥儿出的这馊主意?”
“这妾身就不知道了,不过当时乱成一团,想也是没法子了,毕竟刺客穿着百姓的衣裳混在人群中,太难发现了些,要是不把四皇子带走估计那些暗手是防不胜防。”崔氏下意识地就为儿子辩解,完全不在乎今儿的这场劫难就是由此而来的。
“你就由着他胡闹罢。”
说话间菜已经摆满了一桌子,崔氏皱眉看了看,“谁耐烦这些东西,去熬些米粥来,再做几个小菜……咦,季哥儿,你怎么回来了。”
可能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气息总是最敏感的,林宗季刚出现在门口,丫鬟还没来得及禀报,崔氏就已经发现了。
林宗季却站在门口瑟缩着有些不敢进来,崔氏见他满身的尘土,衣裳上还有几点gān涸的血迹,心早就软了,就要上前拉他进来——
“这会儿后悔了?”说话间林宗延从外面走了进来,杜氏落后半步紧紧跟在后面。“马上就要行冠礼了,怎么行事还是这般不稳重?”长兄如父,他们兄弟俩感qíng又比较亲近,林宗延训起弟弟来毫不“口”软。
“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把事qíng说清楚。”林远之严父的架子端了十足。
林宗季垂着头进门,扑通一声就重重跪在了崔氏面前,“是儿子不好,累的母亲妹妹身陷险境。”他知道错了,他们神机营担负着京城巡查缉捕的相关事务,因今日程大哥被什么事qíng绊住了脚,所以是由他代为巡查的,没成想一时脑子发热,居然……
在父亲和长兄严厉的目光下,林宗季一五一十地jiāo代着今天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在他平铺gān瘪的叙述中雨竹好歹知道了自己究竟为什么倒霉。
原来四皇子偶然听说了民间放河灯的习俗,便在今日起了微服的念头,因为往日也曾经出去过,驾轻就熟的只换了身衣裳,带了两个侍卫便拐上了大街,可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晚间去河堤看河灯的时候,人群中忽然就有人行刺,全靠旁边的侍卫以身挡着那把喂了毒的匕首才得以逃过……之后打斗引来神机营的注意,连忙带人去援助,可惜那一支巡逻的队伍人数过少,刺客又隐没在人群中所以极难防范,林宗季又看到了自家的马车,这才出此下策……
林远之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只觉得头疼,这毫无意外的又是储位之争,圣上那么圣明为什么就不能早些立太子呢?
第二日一早的早朝过偶然证明了他的猜想,四皇子一派的官员极力将行刺四皇子的嫌疑引到五皇子一派身上,五皇子一派也喊委屈,还说昨晚五皇子也出去了,然后也遇刺了,而且伤势比四皇子严重得多……两位皇子都请了病假,两派骨gān倒也不嫌无聊,你一言我一语的兀自斗得欢快。
明惠帝半阖双目,让人不知道他是睡是醒,万公公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努力将头垂了又垂,也不知道下面几位说个不停,满面涨的通红的大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以他伺候皇上这么些年的经验看,这会儿皇上的心qíng可绝对算不上好,没看不少老大人都紧闭双唇,一个字不敢吐出来么,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果然,没过多久,明惠帝就站起了身,深深扫了一眼终于感觉不对劲而停下来的官员们,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万公公忙提步跟了上去,留下一片寂静的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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