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好像是大海仙山,雾气楼阁,天上飞着仙人,礁石上歇着美人鱼。
等等,美人鱼?
景横波目光一转,四面壁画画面连贯,画了很多美人鱼,画得极为细腻bī真,每只都曲线窈窕,姿态各异。有的晒太阳,有的唱歌,有的伸手向天,有的背对画面对大海照着镜子。
景横波趴在墙上,一只只地嗅过去,忽然哈哈大笑,后退一步,一脚踹在那只照镜子的美人鱼屁股上。
“恶心的老自恋,这只美人鱼这么肥,亏你有脸扮!”
啪一声,墙面破裂,溅出一些晶体,隐约后方一个dòng,一个家伙啪地向内一栽,屁股上好大一个脚印。
景横波立刻飞闪进去,打算骑在这老家伙背上,先bào打一顿再说。
她瞬移不过眨眼之间,但落地时那屁股朝天的家伙已经不见,脚下踩着一个软软的东西,隐约一声尖呼,是紫蕊的声音,景横波急忙收起要揍人的拳头,在墙壁夹层里把紫蕊扶起,那女子脸色还算镇定,对她指了指胸前挂着的一个牌子。上面潦糙写着:“还有一个,再来半刻钟。老规矩,半刻钟找不到,宰了小丫头。哦对了,小心脚尖。”
景横波低头一看,靴尖不知何时有点湿,再看地面也是一摊水。
她不记得刚才看见水,回头一看墙面上的破dòng,若有所悟。
这墙面是特制的,蒙一层特殊晶体,可以透出人的身形,所以老不要脸的可以在墙后
装美人鱼,而晶体一旦碎裂,就会化为毒水,她现在已经觉得脚尖麻木了。
老不死一定猜到她找到人之后不会好好请出来,这是故意的!
“老不死,你要不要脸!”景横波怒吼,“说好的一刻钟找到人就算呢?你耍赖!还下毒!”
没人理她,远处似有人嘎嘎笑——耍赖什么的,不正是咱家门风么?
景横波头痛地扶额,老家伙越来越不要脸,先前还给了个山居的提示,现在什么都不说,这七峰山这么大,到哪找拥雪?
她让紫蕊自己离开,自己坐在墙壁夹层里思考。
看似玩笑,其实考验已经开始了吧?
紫微上人这种人,再痞再无赖,其实都该有自己的原则,哪怕出于个人喜好呢,也肯定不是那么听话的。
说来也是,七个徒弟跑下山,却是因为自己才滞留山下这么久,老家伙正郁闷着呢,如今招呼都不打一个,自己就跑来要他帮忙,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第一次见面,是考她的反应,第二次扮鬼,考她胆量,第三次阵法,考她机变,第四次找人,考她眼力。
她没有武功,不可能考得太离谱,肯定是她能够做到的事。
而老家伙自恋又自负,他一定觉得自己藏得很好,不会被发现,所以应该身边带着两个人质,准备时间到了要么宰人要么出来嘲笑她,结果真被她破了,所以他耍赖,又写个牌子,夹走了拥雪,牌子是临时写的,字很匆忙。
既然他刚才带着拥雪,那么拥雪现在应该还在附近。
景横波凑上去看那牌子,又嗅了嗅气味,手指在某个字上停了停,拿起,眯着眼看看手指上沾的东西,快步出了屋子。
走路的时候她发现麻痹已经到了小腿。
看看天色,快午时了。
大娘正走进院子,将芝麻饼盘子放在一边,开始洗菜。
景横波看着那盘饼子,“大娘,这饼子什么时候做的?”
“今早做的。”
“快要做午饭了吧?”
“对,”大娘看看天色,“还有约莫半刻钟,等我把菜洗好,就可以生火做饭了。”
半刻钟。
生火。
她知道拥雪在哪了,可她也不能动了。
脚尖的麻痹已经到了腰部。瞬移移动不了了。
她看着厨房,不过几步远,但现在对她好比天涯。
更要命的是,那种麻痹闪电般向上蹿,她咽喉发紧,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景横波僵硬地立在院子中,看着咫尺天涯的厨房,想喊喊不出,眼睁睁看着大娘端着洗好的菜,进入厨房,从灶后拿出劈好的柴,准备点火。
那老妇人神qíng从容,动作自然,做着自己每天都会做的事,完全想不到别的。
她不会知道灶膛里塞进去一个人,自己一点火,那小姑娘就完了。
景横波额头大汗滚滚而下。
怎么办?
女帝本色 第三十六章 追逐逃妻?
身后忽然隐隐起呼啸之声,腰后一痛,似被什么尖锐之物击中,她腰间一震,忽然觉得手臂能动了。
她正面对着厨房,对面,大娘掏出火石点火,引燃柴禾,正要将柴禾塞进灶膛。
想也不想,她立即挥手。
“啪。”一声,搁在灶台上洗好的菜忽然落地,几片菜叶飞进了灶膛。其中一片湿淋淋的菜叶,正盖在引燃的柴禾上,眼看着柴禾暗红的火星慢慢灭了。
大娘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菜叶——好端端地怎么会落地?还有,落地后怎么还能飞到灶膛里?
她只得赶紧把菜叶扒出来,湿淋淋的菜叶在灶膛里会点不着火。
手伸进去,一扒,她发出一声尖叫。
“有人!”
景横波出了一口长气。
赢了。
此时才感觉到后背冰凉,早已被冷汗湿透。
大娘从灶膛里拽出个乌眉黑眼的小小丫头,正是拥雪。她身形瘦小,而乡间泥灶颇大,藏在灶膛里,外头的人根本看不见。
景横波想到这小丫头差点就被一把火烧了,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把那老不要脸也恶狠狠塞灶膛里一次。
不,直接把他锅里煮了!
拥雪被拽出来的那一刻,她身上一松,也能动了,也能说话了。
后腰依旧火辣辣的痛,她心中却充满感激,若非这人帮手,也许拥雪不会被烧死,但塞在黑暗的灶膛里过久,再被燎着头发什么的,小小年纪留下yīn影或者疤痕什么的就不好了。
她觉得以紫微上人这种人的心xing,顶多觉得命比较重要,至于什么伤害啊,yīn影啊,挫折啊,心理维护啊,在他看来都是狗屁。他活着就是为了造成别人的yīn影,哪里会管你留下毛yīn影。
在这七峰山,没有娇花存活的土壤,只培养逗比、无赖、和外表逗比无赖,实则心硬如铁的高手。
善良、呵护、忍让、尊师重道之类的美德在此处被嗤之以鼻,以牙还牙诡计百出离经叛道无视规矩者更受追捧。
身上的麻痹渐渐褪去,也不知道那老不死是用什么办法隔空解毒的,景横波发出一阵yīn冷的呵呵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儿老娘被你耍,等学完了你的本事,老娘把你牵绳玩!
那边树上,落下只空酒壶,她决定明儿找最好的酒给英白送去。
“明儿开始起,你俩去和七杀天弃学武功去,不管能学到什么,必须要有自保能力。”她凝视着灰头土脸的紫蕊拥雪,“我们要去的是最复杂最难生存的黑水泽,如果你们连一两样自保能力都没有,以后就永远留在七峰山下的小镇上,嫁人吧!”
她不怕伤她们自尊,也不怕这话不客气,有些话不明说,将来自有后悔的时候。当初她明明对静筠感到不安,却因为心软怜惜放过,从此后事关生死,她不会再心软。
不能成长就留下嫁人,她是真心这么想的,谁都不能成为谁的拖累。
紫蕊拥雪一起跪下,二话没说,重重磕下头去,“陛下放心,我们一定学!他们不教,我们偷学也要学!”
景横波点点头,她知道江湖中人学武很有规矩,非本门弟子不得轻授技艺。所以没有提议裴枢英白,只有不讲规矩的七杀和本身没有武功派别的天弃,才有可能帮紫蕊拥雪一把。
之前她也有让那两个学武,但道道地地的古代女子,多半对学武没兴趣,紫蕊只想做好她的女官,以后她当上女王后替她打理宫务,拥雪只想做好她的小厨娘。但这都是以后的事,如果连女王都当不上,连命都保不住,哪来的女官和厨娘?
翠姐的死,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她一生永远温暖不了的膝头,不愿再伏上同伴的尸体。
七杀有些不需要武功底子的独门异术,都可以学一学,而且她发现紫蕊的眼力和耳力都很好,而拥雪,似乎有种野shòu般的直觉。但这种直觉未必是预知危险的那种,更多是对人xing的判断。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废物,有的只是不思进取的人。
她忽然想起太史阑这句话,她当时嗤之以鼻,笑说能从头到尾做个废物那才是真正有福的,因为有优渥的环境和宠爱你的人,让你不必要去进取。
既然没这个福气,那就只好拼了。
“紫微那个老不死,”她道,“自恋,特别爱护自己的头发,你们记着,以后随身带着火折子,这老混账再想拿你们挟持我,你们就烧掉他一头鸟毛,不用怕烧坏你们自己的脸,你们烧坏多少,我以后就烧坏他多少。”
远处一棵树上,有人摸摸自己长长垂下的头发,赶紧塞进袍子里。
七个逗比叽叽咕咕偷笑,一脸幸灾乐祸,但他们马上就笑不起来了。
“戚逸的驱鬼伪死术,最讨厌尔陆摆弄的虫子。而尔陆的虫子,经常会被司思的药弄死,山舞的傀儡术,遇上武杉的檀唱就不能好好施展,武杉的檀唱,最怕陆迩的梦蛊,陆迩的梦蛊,怕伊柒的分魄术……”
听着景横波滔滔不绝,七杀呆滞地互相望望。捣着胳膊。
“喂,她怎么知道的?”
“喂,我没施展过几次啊?”
“喂,我连梦蛊都没施展过啊!”
“施展都没施展过,她怎么知道相克的?”
“呵呵老三爱讲梦话吧?”
“你说她半夜听梦话?啊啊啊她为毛不来听我?我每天做梦都在对她表述深qíng……”
“恭喜你,如果她来听你,也许你早就成太监了。”
……
“我说……”一个声音忽然悠悠开口,七个逗比立即闭嘴,躲躲闪闪又充满恶意地看着那个开口的人。
“你们这次带回来的丫头,很有意思啊……”某人梳着自己的宝贝头发,眼眸里光芒闪闪,“我要好好招待她……”
七个逗比齐齐打了个寒噤。
……
院子里大娘叫吃饭,景横波也就带着紫蕊拥雪去吃饭了,不去看那边神经病一样发抖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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