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甜馥软……
她一惊,急忙向后拽,也不怕这用力扯破了自己的唇皮,他似乎轻轻一笑,咬了一咬她的下唇,微微带点力度,似一个惩罚,然而传到全身,却是一阵苏痒。
她禁不住微微一颤。
眼下的唇,晶莹淡红,如糖果色,想不到男人的唇,也可如此诱惑。她觉得美,却没有多看,微微偏转了脸。
他目不转睛望着她,眸中有种奇异的缅怀般的神色,手一挥,她背上一轻,架子移开。她立即起身,呼出一口长气,搓搓脸,将表qíng调整回坦然正常的模式。
“咳咳。”她咳,思考着该用一句什么样的话,既表达对他的谴责,又可以避免重提刚才的尴尬事件。
她不能责怪他偷香——是她压下去的,他只是吃牛ròu而已,吃的过程中无意中碰到她的唇而已,这种事如果和他纠缠下去,吃亏的保证是她。
他却夹了一块牛ròu,闲闲吃着,还对她让了让,道:“味道很好。”
什么味道很好?
说味道很好就说味道很好,gān嘛盯着她的唇?
景横波觉得这个人,看着谦谦君子,实际上无耻恶棍。
她怒气冲冲地坐下来,恶狠狠盯着他,一挥手,将一个扑向马车车窗的刺客,给摔出了三丈外。
惨呼声里,穆先生神色不动,赞道:“陛下神功,非同凡响。”
“你知道我是谁?”她眯起眼睛,神qíng并不太意外。
“我在帝歌有眼线,知道陛下擅长轻功和内功。”他笑道,“没想到擅长得如此惊世骇俗,实在大开眼界。”
景横波的瞬移和控物,在大荒武人的眼里,不外乎也就是高深轻功和内力的展示,这么说倒也正常。
景横波并不奇怪穆先生能猜到她,自从她报出英白的名字,就等于告诉了他她的身份。
但她比较关心,玳瑁其余的江湖势力,有多少人猜到她目前在哪里。
“三门四盟等人,并不太清楚你的qíng况。”穆先生似乎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总知道她想知道什么,告诉她,“玳瑁离帝歌太远。这些江湖人盘踞此地,自尊自大,只想着自己的三分地盘,不太关心遥远皇城的动向。尤其你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个被放逐的失势女王,连护送军队都没有,他们没有兴趣研究你这人怎样。如果不是你手下那批新收的人,以及你和七杀的关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只怕你还没进玳瑁,他们就派人gān脆将你gān掉算了。”
“那也要能gān得掉。”景横波冷笑。
“敌人轻敌是好事。”他用筷子指了指她,“轻敌者,自损实力三分。”
她明白他也是在告诫她,翻了个白眼,却没辩驳,想了想道:“你刚才告诉我,茴香豆们太多,如果都挤在路上,我想要获得王权会很难。唯有让茴香豆们自相残杀,才能真正清理了玳瑁。是这意思吧?”
他端过一只碟子,碟子里四面香糕,中间一颗糯米球。外头喊杀激烈,不断有人体撞在车身上,碟子里糯米球四处滚动,却始终无法冲出香糕的阻挡。
她伸筷,夹走了香糕,糯米球滴溜溜滚进她嘴里。
“玳瑁族长并非庸才,只是限于局势,不得不guī缩王城之内,以重兵作甲,和众多豺láng长期对抗。”他道,“困久了,外头的篱笆结了一层又一层,越来越冲不出去。想要自由,非得有人从外面,大力破局。”
她鼓着两腮,一边艰难吞咽一边拼命点头,脸色渐渐涨红——糯米球太粘,塞住了。
他探身过来,伸手一拍,她咽喉“咯”地一声,噎住的东西咽了下去,顿觉浑身舒畅——如果被一颗糯米球噎死,她会不会成为大荒史上最杯具的女王?
正要道谢,忽然发现他的手还停留在自己胸口——刚才他拍抚她胸口顺气来着。
“嗯?”她用眼光盯住了他的咸猪手,提醒他做人要自觉。
“哦。”他不急不忙,拉了拉她衣领,将上头一个先前不小心松开的扣子扣好,才从容将手收了回去,道,“夜间冷,领口敞开小心着凉。”
景横波觉得他真心想说的话也许不是这句。
穆先生已经转了话题,比先前更从容地道:“玳瑁族长也是个糯米球,小心沾上,咽不下甩不脱。”
一谈正事,景横波就忘记腹诽,想了想,问:“你的意思,我要做这破局之人,但也要防止自己和玳瑁族长打jiāo道过程中,被他利用,腹背受敌。”
他微笑对她举杯,眼神赞赏。有种女子终长成的欣慰。
她咕咚咽下一杯,酒壶不知何时到了她这边。
桌上的菜一片láng藉,茴香豆满桌乱滚,牛ròu东一片西一片,糕点碎成了屑屑,酒不知不觉见了底,不过他从头到尾只喝了自己斟的第一杯。
“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在玳瑁出场?”他将剩余的菜归整到一个盘子里,举杯笑问她。
对面的女子,不知何时已微醉,星眸朦胧,鬓横钗乱,双颊泛一抹淡淡桃花色。
车身摇动,又一个人撞过来,一张脸满面狰狞之色,探进了车窗。
她一把端过碟子,啪地一声盖在那人的脸上,手一挥,那人满脸鲜血,倒飞出一条凌厉的弧线,撞在三丈外一棵树上,满脸菜肴四溅。
惨叫声里,她气吞山河,大声一笑。
“我要最霸气的出场,告诉他们,谁才是女王!”
女帝本色 第五十四章 又一场醉
景横波发酒疯那一刻,整个玳瑁,乃至更遥远的地方,一样不平静。
世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山顶终年覆盖着皑皑积雪,远远望去一片洁白连接着湛蓝的天,那些雪光在霞光下光芒闪烁,gān净而神圣。
雪山周围十里无人烟,十里之外有村落,那些村落的人,在天气晴好的时候,登高远望,能够看见雪山之上,时不时飘出的白色的烟气和人影。
他们认为那是神仙。吸云霞,吐霓虹,cao纵天地之气的神仙。凡人不可冲撞,否则必遭横祸。
这样说是有来由的,十年之前,曾有人贪图山中猎物,入山打猎,有去无回。也有一些远道而来的游侠儿,听闻山中有仙,或不信,或向往,不顾阻拦入山一探究竟,同样一去不归。
时日久了,传说就成了事实,成了无言的禁忌。村人们认为,那不是仙,什么是仙?他们不涉红尘,这么多年就没人见过山中仙人;他们高来高去,有时候能看见人影如烟气一闪,倏忽不见,除了仙人,平常人哪能这样呢。
村人们时常仰望仙山,想着那最高级、最法力通神的仙人,一定住在山的最高处,每日只食云霞,沐浴天光。
山的最高处。
终年不化的积雪,没过人膝,确实有无数人影在雪地上游动,那些人都穿着厚厚的白锦,手执带着倒刺的长鞭,在空无一人的积雪之上游走,看上去是在巡视什么,但雪地上看不到人。
一群同样装扮的人从山路的一侧上来,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筐子,山上巡视的人迎上去,数了数数目,不满地道:“怎么人越来越少?”
“不容易搞啊。”山下上来的人道,“弃婴、残缺儿、被拐带的孩子、以及大户人家被主母弃了的妾生子,能搜罗来的都搜罗来了。一些贫户养不了的孩子,也花点钱弄回来了。大荒条件恶劣,生育不繁,哪里经得起咱们这样一批批地搜罗呢。”
“不行就去周边各小国试试。”山上巡视的人,取过一个筐子,筐子里一个婴儿,不过半周模样,小脸冻得通红,不知怎的却不哭,乌亮的眼睛盯着陌生的脸孔,看上去很是可爱。
那男子却像看一块石头一般,漠然看了一眼,三两下扒掉婴儿衣服,随手往雪地里一抛。
哭声尚未响起就被雪覆盖,那一片雪陷下去尺许,旁边的一片雪微微动了动,那巡视者唰地一鞭子便抽了下去。
“不许乱动!”
砰一声闷响,雪花四溅,雪地上隐隐现出一抹长长血痕,很快又被四周涌来的积雪覆盖。
那片雪地安静了。
周围的人好像没看见这一幕,各自快手快脚,将自己筐子里的婴儿剥光,扔进了雪地里。
有的婴儿发出响亮的哭声,有的哼哼唧唧随即湮灭,有的连声音都发不出。
那最先说话的巡视者,不太满意地听着,哼了一声道:“越来越差!”
山下送婴儿上来的人,便像犯了错一样低着头,知道这一趟辛苦的差事,能受到的奖赏便有限了。
巡视者对他挥挥手,“下去领赏吧。也许这次会给你换个任务。”
送婴儿上山的人下去了。巡视者看看时辰,道:“半个时辰后扒出来。”
“是。”
巡视者继续拎着鞭子巡视,他和同伴走在雪地中,轻飘飘不留痕迹,看见脚下雪地有稍微异动,便啪地一鞭子甩下去。
雪地平静了,他走到雪地尽头,那边是一片崖。
“上一批时辰到了。”他道。
属下扒开雪堆,拖出一些僵硬的躯体来。大多是三四岁童子,衣裳单薄的身躯僵硬发青,已经在雪下冻死。
他用鞭子,如同拨猪ròu一般细细拨过去,偶有发现一个气息尚存的,便道:“送后山。”
一批孩子看完,只有两个还活着,他叹息一声,摇摇头,又是一声“一年不如一年。”
处理完这批,他稍稍往下,一段山路之后,有一小段瀑布,瀑布下坐着十几个七八岁的孩子,那些夹着无数细碎冰晶的水流,就那样无遮无拦地冲在他们头上。
孩子们浑身发青,瑟瑟发抖,在冰冷的圆石之上努力盘坐,要熬住头顶的冰水连贯冲激,还不能滑下圆石。石头上都是碎冰,四面很圆。
瀑布中冰晶随机生成,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尖锐有的圆润。小的,圆润的,砸在头上不过是个包,遇上大的尖锐的,也许就是刺穿天灵盖的结局。
这里,不仅需要能力,还需要运气。
巡视者到的时候,瀑布中正顺流而下一支大冰棱,落在了一个孩子的头上,那孩子哎哟一声,头顶血花一溅,身子一倾,滑下圆石。
他落下时徒劳地伸出冻得铁青的小胳膊,似乎在祈求一双救援的手。
然而没有人救他,同伴们咬紧牙关在和自己的命运对抗,巡视者冷冷抱着双臂,眼神如见一只懦弱的鹿,被命运的箭she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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