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两个字,他内腑便一痛,他闭上眼,慢慢吸一口气,体内真气悠悠上浮,触及某物,再慢慢转移,转移……
在很多年前,这样的事qíng就已经开始,他本想慢慢来,却因为某个原因,不得加快速度,然而揠苗助长,必有恶果,一针飚she,直bī心间。
到如今,想要破体而出,必定刺穿心脏。
任其留在原处,也将和潜伏在体内的毒一般,杀机bī近,随时爆发。
时间对他原本就很匆促,在那次相遇之后,再次无qíng地加快了脚步,他似乎已经看见huáng昏尽头,黑夜一抹深幽的颜色。
步子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而天光啊,恨不能双倍停留。
日光浮沉若舞,浮沉的日光里,他端坐凝然如雕像。
只能偶尔看见他鼻尖,细碎汗珠,晶光一闪。
女帝本色 第六十二章 他和他的大礼
“快快!”裴枢啪地扔出一袋银子,给自己那群部下,“快去给我寻最好的枪手,做十首最好的诗来!”
“少帅。”手下傻傻地道,“你还要负责杀人呢,哪还要作诗?您是想压过那些士子一头?”
“他们算什么东西?配和我比?”裴枢哈哈冷笑,“我听出来了,她喜欢文武双全的男人!就让爷给她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文武双全!”
……
“来来弟兄们,我们来搞个比赛。”伊柒招呼着师兄弟们,“大家来做诗!我出五两银子,谁做的诗最好,就给谁!”
迎接他的是兄弟们的臭鞋底子和烂袜子。
“就你这德行,还想文武第一?”兄弟们按住他猛揍,“不仅没诗,还得打你!就是这么嚣张!就是这么任xing!”
……
上元王宫。
宫内有座望川台,号称可望天下万川,当然这是古人的夸张手法,不过,望一望上元全境,还是够的。
此时望川台上,正立着玳瑁族长明晏安,初冬天气,这位族长依旧一身生丝白罗袍,长身玉立,玉面朱唇,于高台之上衣袂翩然,端的风流人物。
可惜这份风流自如,不过假象,谁都知道玳瑁族长是大荒诸部族长中,活得最不自如的一位。就如他的名字,虽然含了两个安字,但一直不安,而且眼看就要越来越不安。
明晏安目光远远投出上元城,看见宁津城内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地,虽然隔得远,但大概轮廓已现,那建筑占地广大也罢了,还直接对着上元城,其意不言自明。
据说,那个建筑,也叫上元宫。
明晏安收回目光,转向自己的地盘。上元是大城,一城人口三十万,其中五万大军。上元的面积也是大荒诸城中最大,几乎可以抵得上面积最小的琉璃部整个疆域。所以虽然人多,人口密度却并不大。
上元还是所有城池中,沼泽最少,土质最好,最适合耕种的地方。大荒五山四泽一分田,适合耕种的地方很少,上元这样几乎全城都可耕的地方,更是绝无仅有。
上元是宝地,正因为是宝地,上元才能在四面楚歌,所有外围市县都被江湖势力瓜分之后,闭门自守,自给自足,仅靠自产,便维持了三十万军民的生计。
上元的军队忙时农闲时军,拿起武器都是战士。
若遇荒年,上元城还可以从黑水泽中寻找产出,卖与背靠的蒙国和姬国,以及几个相邻异国,黑水泽面对着上元城这一段,是相对危险最小的。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才形成了这样奇特的格局,明晏安才能在这里关起门做了很多年的大王,他渐渐安于现状,觉得就这样,做一辈子的上元大王,也好。
但是眼看,连上元大王都要做不安稳了,一个女人千里迢迢跑来,要抢他的王宫。
笑话,我守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你说要,便要去了?
原本他和群臣,对这事根本没放在心上,一个落难女人,在玳瑁这种地方,只怕没找到门,就已经尸骨无存。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闯了进来,还拉开了这么轰轰烈烈的架势。
架势拉得足,代表势在必得的决心。
听说她麾下势力在不断壮大,这女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实力,有钱有高手还有稀缺的矿产,据说连天星宝舟都大手笔的一拿十几艘,听说马上还要举行曲江之会,什么品评天下才子和英雄……
凭她也配!
他眼神微微森冷,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下楼。
楼侧墙壁有题字,字极雄浑大气,铁画银钩。录着一首首诗词。
这些诗词,以前他是一一看的,一边看,一边赞。后来他就不看了,再后来,他命人铲掉了,但写诗词的人很有韧xing,他上次铲了,她就下次自己抹平了再写。
她要用这个方法,唤回他的注意力,因为只有望川台,他是每天必定会来一次的。
他的眼光从诗词上飘过,唇角一抹讥嘲笑意——真是蠢女人,不知道越执拗,越讨人厌吗?
正想叫人再铲了,gān脆画上壁画,不许人再题诗。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年半来,他终于再次仔细看了墙上诗词一眼。
不得不承认,即使心绪烦乱,这些诗词以及这一手好字,还是令人惊艳。
毕竟,是当年的第一才女呢……
他想了想,走到楼下,前方花圃里,果然有个臃肿的身影,正吃力地对他施礼。
似乎没想到今天他会停下来,那身影显得猝不及防,也显得颇为惊喜。
他没有看她,只淡淡地道:“你想回到月华宫吗?”
花圃里痴肥的身影一颤。
“想回的话,等会我派人送你出宫。”明晏安淡淡道,“三日后曲江之上,有场诗文之会。你去拿个第一,之后按我说的做,做得好,我就给你回到月华宫的机会,也会将悦儿册为世子。”
最后一句令她又是一颤,急忙躬下身去。一时惊喜过度,呐呐不能言语。
他却已经扬长而去,雪白的衣袂拂过满地金huáng落英。
她吃力地起身,注视着他迅速远去的背影,眼神犹自痴痴。
……
三日后。
不仅宁津,连带巨甸等两县都万人空巷,齐聚曲江之旁。
三日时间,也让很多人从玳瑁其余地方赶来,赴这一场别开生面的聚会。
曲江是玳瑁境内最大的一条江,也是几乎贯穿全境的一条江,流经宁津的这一段,水清如镜,曲折蜿蜒,倒映青石板桥,两岸红灯,早已成了宁津一处风景胜地,有著名景观“曲江流月”、“白塔霞烧”等。
曲江最好的观景位置,曲江所有用来载客游玩的游船,此时都成了抢手热门。人多易出事,景横波来自现代,当然知道大型集会的利弊之处,将管理事务jiāo给了紫蕊。
宫中女官,经过多方面的严格调教,办起这事虽是头一遭,却有条有理。紫蕊命人发布消息,封锁曲江流域,进行事先检查,划分观赏区域,按时段凭户籍本放人进入……忙而不乱。
景横波则忙着发财——她在发布消息之后,立刻派人去将曲江当日所有的游船都租了下来,之后谁要上船,可以,价格翻三倍。
没钱的穷学子也可以上船,现场出诗文即可。景横波拿出租船赚来的钱,雇请了一批老儒,专门负责这趟筛选。看过的诗文老儒签字,一旦自己选中进入的士子,有人获得了名次,这位老儒也会获得赏银。如此,老儒们认真对待,事后也可以找出最优秀的士子,和最有眼光的老儒。两者都用得着。
景横波办这个会,一是要立威,二是要扬名,三是要形成一种“礼贤下士,渴求贤能,天下文士俱来投”的氛围,一方面,做女王不能只靠武力,必须要搭起自己的幕僚班子;另一方面,文人的嘴,有时候就是天下的心,他们说好说坏,有时候会影响百姓乃至官宦阶层的印象。景横波当初获了民心,却失了士子之心,引发士子学cháo抗议,如今她吃一堑长一智,先做出这样子来。
游船涨价,曲江流域看景的地方,也划了区域收钱,按照位置的好坏一次递减。最后面的提供小板凳租借,当然也要钱。钱很少,一般人都承受得起,但架不住人多啊!
还购买了一批小型烟花,专供大户人家使用。当优秀士子评点出来的时候,可以购买烟花“赏红。”到时候会有人专门唱名:某某大户为某某先生添彩!特选超大嗓门,she出大红烟花,横贯江面,万人瞩目。足可以满足一批土豪的虚荣心和存在感。
还允许士子的亲友团,给他们做荧光牌,标语,打横幅。荧光牌用当地一种水晶制作,夜晚灯光下自然闪闪发光,分不同等级,按等级收费制作。横幅也用不同材料制作,最贵的是一种红锦,贴huáng字,比景横波的轿子还拉风。一打开足有数丈,当然也是不同收费,保证不同阶层的需要。
景横波事先就安排了铺子,提供了做法,谈好了分赃方式。那些铺子提前几天就设摊档展示标语横幅效果,自然引起了很多士子的注意。众人纷纷询价,生意颇好。
这也不奇怪,景横波早就摸透了文人的心理。文人好名,而在信息流通不发达的古代,一个文人想要拥有盛名不容易,如果不通过国家抡才大典,其余渠道有限。献上诗文获得大儒名师赞赏、以及在大型重要场合出风头为人所知,都是文人趋之若鹜的渠道。
小二们是这样鼓动如簧之舌的,“先生您想想,到时候万人空巷,曲江人满为患,足有上万人,可以看见您闪闪发光的名字,一整晚都在他们面前晃啊晃,您想要不被记住也难啊!”
士子们听得两眼放光,二话不说,掏钱吧。
景横波瞧得笑眯眯:可惜技术和时间不够,不然什么广告啊,滚动电子屏啊,宣传单啊,统统地gān活。
大型活动都是捞钱的好机会,她虽然背靠天灰谷产出,一路安排人做生意也有收入,但马上要建宫立军设朝,大笔银子流水般出去,怎么能不想法子挣钱?
以上这些生意,一件也没便宜本地商户。都是她自己的铺子。她一路往玳瑁来,安排了封号校尉手下老兵在各地开店,在玳瑁也命人提前进入,经营商铺,经过大半年的经营,这些铺子多半都撑了起来,此时自然用的是自己人,而自己麾下的这些商铺商户,正好也可以渗透监视本地商户,可以说提前就打下了基础。
跟在她身边一批人,一边数银子一边面面相觑:这女人到底是女王还是jian商?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法子都哪里来的?更关键的是,她还能很好地把握各阶层人群的心理,相应做不同的对策坑人,这份天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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