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_天下归元【完结】(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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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起他们到底怎么回事,铁星泽哪里去了,两人却也不大清楚,事qíng都发生在他们沉湖之后,之后铁星泽抱尸而去,不见踪影,有听说他因为抱了铁风雷尸首,被认为身上藏了大王玉玺,被御林军统领裹挟而去,现在副统领正和几位将领在一起,准备夺回铁星泽,或者抢了玉玺自己当大王,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

  景横波只得再往内宫深入,参加到抢铁星泽的混战中去,因为那批人是在后宫引发争斗,主要战场在内宫,为了她的安全,众将都不得不将所有人带齐,好帮女王抢人。

  黑压压的人群直奔后宫,前方喊杀声越来越近,景横波一边急走一边摇头,和身边人笑道:“这真是一场乱仗。这时候要是有人忽然进城,将咱们堵住,咱们就玩完啦。”

  众将对女王怒目而视——战场凶危,能说点吉利的吗?

  英白还在点头,“是啊,别说有人忽然进城堵咱们,就是这沉铁内部的军队,如果出个qiáng有力的领导者,将所有散乱的队伍整合起来,回头一个对冲,咱们也就困死在这里了。”

  众将转而怒视英白——你都知道?你都明白?你知道你明白你为什么不劝阻脑子被门挤了的女王?

  然而意见再多,还是老大说了算,众人只得跟着。

  抵达内宫战场,必须要经过一段狭窄宫道,景横波的队伍被挤成一条长长的蛇,在内宫里游弋。

  前方忽然轰然一声炸响,响声直冲云霄,刹那间地动山摇,众人耳朵一阵嗡嗡大响,一抬眼看见烟尘大起,面前一座雕梁饰栋的堂皇大殿,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慢慢崩塌,连带着整条巷子的琉璃瓦墙发生一阵抖动,似苏软的面包,在案板上颤动,眼瞧着便一段段地向下倒……

  “后撤!后撤!”各队队长立即发令,声音高亢,响过此刻崩塌之声。

  这种大型建筑物倒塌,会导致周边围墙都一段段崩塌,而此时军队正被拉成长蛇状,行走在巷道中,很容易受伤不说,整支队伍马上就面临一段段被截开的qíng况。

  景横波的军队,虽然成立时日短,但带兵的却都是牛人,这种qíng形下,依旧慌而不乱,无人返身无人乱嚷,后队迅速后撤,给前队留下转圜的空间。

  但这样一撤,景横波和自己队伍的距离,也便拉开了。

  而此时,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前方某物吸引。

  就在刚才那霎,天崩地裂那刻,腾起的烟尘里,她隐约似见一道白影掠过。

  那白影身姿飘举,步伐有种奇特的,雪花飘飞般的韵律,这姿态,惊得她浑身一颤。

  她一时忘却身后军队,忘却身前危险,忘却这宫中争权夺利战斗未休,身影一闪,已经穿过烟尘,追了进去。

  看她竟然身入崩塌大殿,众人大惊,但一时要收束队伍,一时要照管士兵,又赶不上她的速度,一声惊呼未出,女王身影已经没入烟尘不见。

  七条人影飞闪,七杀已经追了出去,扑入滚滚烟尘中。

  大殿还在慢慢崩塌,这种塌很奇怪,没有轰然倒塌,倒是被人长期挖空地下一般,一点点慢慢苏软,以至于这殿中所有的物事,都在渐渐扭曲变形,看上去,有种时空错乱般的诡异感。

  烟气一簇簇腾起,似浮游的雾气。

  雾气中人影一闪,景横波出现,一脚踩上了一件衣裳。

  她心中混乱,下意识要踩过,脚下忽然一停,弯身捡起那衣裳,眯起了眼睛。

  那是件青黑色太监衣裳。

  这里看见太监衣,一点也不稀奇,但问题是,沉铁的太监衣裳,是红色的。

  青色镶黑边,是帝歌皇宫的太监服饰。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衣裳?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忽然将那衣裳捧起,捧到鼻子下嗅了嗅。

  入鼻是一股淡淡清凉的气味,还有点药味,还有极其隐约的一点血腥味道,那味道,在前胸位置。

  她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

  好半晌之后,她把衣裳举起,虚虚地比了比身高,又比了比那隐约血迹的位置。

  前胸,靠近心脏。

  手一抖,衣裳落下,她急忙伸手捞住,手臂一时竟然有些僵麻,血流在这一瞬间,竟似忽然不畅。

  轰然一声,身后半幅墙倒塌,险些砸到她脚后跟,她却似毫无所觉。

  满地砂砾碎石乱滚,硌着的不知是她的靴子,还是她的心。

  她忽然将太监衣一裹,栓在自己腰上,继续向前走。

  白影已经不见,可她还有更多谜团,等待解答。

  或者,今天,这血火的宫廷,这崩塌的大殿,可以给她一个完整的答案。

  脚步声沙沙,和倾覆的砂石声混杂,隐约有七杀的呼喊传来,她不想回答。

  此时此刻,她不要被拽出这大殿,失去也许是唯一一次探查真相的机会。

  前方轰然一声,半截横梁倒塌,砂石滚滚而下,同时落下的,似乎还有一样东西。

  她身影一闪,将东西抓在手中。

  是个面具。

  泥制的土地公公面具,已经被劈裂了两半,斑驳的印痕裂在唇部上方,看上去似正在大笑。

  笑什么?

  笑世间痴迷愚昧,真假难辨。

  这张面具,被天弃戴在脸上过,被她抓下来过,她抓裂了面具,却没有抓开真相。

  面具粗糙,磨砺着她的手掌,微痛的却是心。

  她痴然半晌,才将面具包在衣服里,继续向前走。

  倒塌的震动引起回旋的风,有什么东西被刮了过来,她伸手一抄。

  还是一件衣服。

  还是一件太监服。

  青莲色,镶白边,和刚才那件差不多大小,她深吸一口气。

  本来应该记不得,但此刻忽然就想起,这是襄国王宫里看见过的,太监衣裳。

  曾有一个人,穿着这件衣裳,跪坐在她对面,轻轻替她系上腰带。

  彼时他青莲色的衣襟便垂落在她膝边,白边和月光浸染成一色。

  再次抓起衣裳嗅嗅,这回衣裳上,有霉味,有灰尘味道,有苦涩气味,还有点极淡的朱砂气息。

  她在衣裳下摆,找到很多红色的泥点,很细小,她用指甲抠了一点,闻闻。

  然后在记忆中找到了熟悉的气味。

  那一日摸爬滚打,一地丹泥遍身沾染。

  衣裳在掌中无意识地搓揉,一颗心也似落入炉鼎,配以水银朱砂,灼以熊熊烈火,练一颗九转回肠真相丹。

  这件衣裳她也收起,栓在另一边腰上。

  继续向前。

  一座屏风,“轰”地倒塌,屏风上一件衣裳,落入她眼帘。

  是一件连帽黑色紧身衣,江湖大盗的常用装扮。

  衣裳上的味道,有泥巴味,有稻糙味,衣裳一角有轻微的烧灼痕迹。

  曾有一个人,说他是个盗墓者,挖地道到王宫避难,和她共度一日夜。

  那时候他一身黑色紧身衣,连帽头罩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

  脱下那层伪装,看清楚真相。

  头顶上有一样东西在飘扬,那是一件灰色的,毫无特色的衣裳。

  但那衣裳上有个面具,是普通的半边面具,边缘上沾着点血迹,这面具,是当初裴枢在擂台招亲的时候,戴过。

  嚣张的裴枢,复出后踢到铁板,一个灰衣人撕下他的面具,给了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那面具当时被裴枢丢弃,是什么样的有心人,将它捡起?

  ……

  “当”地一声响,一枚酒壶滚落她脚下,扁扁的,不大,壶口凹了一块,造型熟悉。

  她蹲下身,认真看那酒壶,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酒壶,是斩羽部初遇“英白”,“英白”和裴枢一场大战,从yīn无心屋中打到屋外,砸坏了的。

  后来那“英白”就不怎么捧酒壶了,再后来离开温泉后的英白,又捧酒壶了,而且换了个酒壶,比这个大很多。

  与其说换酒壶,还不如说,换了人。

  ……

  头顶忽然有风声,声响尖锐,她偏身一让,嚓一声,一样东西钉入她面前地面。

  前端是一截管子,后面是铲子形状。

  七峰镇坟地,十三太保秘密基地,那白发的僵尸,递给她一把这样的铲子。

  挖个dòng,过地道,在那里她得了三门四盟的秘密,也在心中种下了一个难解的秘密。

  ……

  “嘎吱”一声响,似乎有什么在殿后碎了。

  她转过殿后,看见一个横倒的柜子,砸碎了不知什么,柜子下露出一只木轮子。

  这间屋子幽幽暗暗,里面有个人偶,穿着青衣,梳着顺滑的长发,脸上却戴着面具。

  半截的银面具。

  她凝视那人偶半晌,慢慢走过去。

  坠落声轰轰,却遮不住步声沙沙,那不是向前的脚步,那是向后的回溯,是将过往一点点重新以脚步丈量,告诉自己离真相曾有多近。

  她一步步踏在泥尘之上,听见心脏也似被磨砺的声音。

  jīng美的银面具,在暗处幽幽闪光,嘴角似噙一抹神秘的笑意。

  她轻轻掀开银面具,下面还是一张面具,人皮面具。

  她再掀开那面具,下面还是一张面具。

  因为木偶是黑色,而面具是白色,所以这面具的接痕,便特别清晰。

  在胸膛处。

  她盯着那胸膛黑白一线,身子忽然细细颤抖,如风中叶。

  当初她的手指也曾在那面具上盘桓,只差一线便能掀开第三层。

  是没有发现,还是心中隐约,不敢不愿,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那许许多多的过客,那些莫名对她好的人们,都是他,都是他。

  那逃亡密道里,挨她一刀后不去疗伤,等在那里,吃力背着她,给她指引出穆先生和新世界的老太监。是他。

  那襄国夜风里,和天弃互换身份,伴她于屋顶上,偷听耶律祁和绯罗夜谈的人,是他。

  那和婉寝宫前,在雍希正的杀机下,将她带走,带她到那地下密室丹炉,以一场假打,骗她吃下那颗王室传说中的金丹的太监,是他。

  那在襄国监牢里,以一个挖错dòng盗墓者形象,从地底钻泥而上,解了她体内毒xing发作,替她抚平金丹燥xing的黑衣人,是他。

  那招亲擂台上,给了裴枢一个难忘教训的灰衣人,是他。

  那在斩羽部追蹑而来,在热泽药池中,相伴她和战辛斗智斗勇的英白,是他。

  那在七峰镇坟场地道下,拖她进棺材,陪她闯密室,助她得了许多江湖秘辛的白发僵尸,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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