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贱人闭嘴!”王妃一口唾沫呸了回去,扑上去抓葛深袖子,“父王,您三思……”
“送王妃回去!”葛深一声bào喝。
立即有人上前来,训练有素一把捂住王妃的嘴,按住手脚,往旁边凤辇里一塞,马车飞快启动,哒哒哒就跑了。
王妃再也没发出声息,大概被捂嘴的时候就软了,只是直到被塞进车子,那眸子,还始终狠狠地瞪着景横波。
景横波无所谓地耸耸肩,得罪人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葛深脸上的肌ròu在抽搐,了不起的是居然还能保持语气平和,什么也没问,就好像没看见地上的王世子,和景横波寒暄了几句,请她早点安息,随即便匆匆告辞要走。
景横波看他转身,忽然悠悠笑道:“大王,忘记提醒你一句,你家王世子是中了药,不过据说解药就在那些舞女体内,只需要……咳咳你懂的。想要救人,也别费别的事,把那些舞女带走就好,只是他中的药分量特多……”她忧伤地叹息,十分同qíng地道,“大概今晚,世子殿下要很辛苦,很辛苦了……”
葛深似乎踉跄了一下,景横波听见他语气似乎有些咬牙切齿,“是。小王明白了。多谢陛下提醒。”
景横波看看那群人飞快抬着葛蘅离开,转头看看宫胤,他居然又在躺椅躺下,吃葡萄了。看起来也一点都不担心王世子今晚是不是会jīng尽人亡。
景横波觉得,这世上,可得罪天得罪地,唯独发qíng状态中的大神,才是最最得罪不得啊……
……
王宫里闹得沸反盈天,刑司衙门附近,虽围困千军,却毫无声息。
士兵们在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黑暗中,一双满是仇恨的yīn冷的眼睛,则死死盯着葛氏姐妹乘坐的马车。
左丘默一开始还在默默等待,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有些焦躁不安。
她禁不住要思考。
女王这时候莫名其妙不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葛氏姐妹被gān扰惊吓,没有立即下手,但这样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一旦葛氏姐妹醒过神来动手,而女王还没有回来,自己该怎么办?当真眼睁睁看着视同叔伯的家将们齐齐被杀吗?
这世上从来靠人不如靠己,和女王非亲非故,只是她对自己起了一点兴趣,如今眼看着事态复杂,将要卷入落云部权势之争,影响和落云王室的关系,女王因此有所犹豫态度改变,也是题中应有之意,自己当真要将左丘家上下千百xing命,都寄托在女王的一时兴趣之上吗?
无论如何,这不是她的风格——坐而不行,傻傻等待他人未知动作。
然而此刻自己孤身一人,要想拦住千军绝不可能,不过,兵法从来都说,擒贼先擒王!
黑暗中左丘默展开身形,几个闪绕之后,已经bī近了葛氏姐妹的马车。
马车里,葛氏姐妹对面而坐,葛芍有些不安,四处张望,葛莲静静地坐着,双手拢在杏huáng色泥金莲花纹的宽大重锦裙摆中,姿态一如往常静好。
她似乎在听着外头动静,又似乎在思考,忽然细声道:“女王陛下终于走了。”
葛芍一惊,随即一喜,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葛莲忽然抬头,狠狠盯她一眼,葛芍一怔,随即明白,看一眼车窗外,悄悄做了个“来了?”的手势。
葛莲用口型答,“猜的。”
葛芍yīn冷一笑,觉得姐姐不会猜错。她们都了解左丘默,那女子一定在附近,也一定不会依赖他人,想自己救人,这时候能怎么救,不就是擒贼擒王吗?
她笑道:“陛下当然要走。不然等会万一混战起来,伤着了她怎么办?那咱们怎么对得起她将人骗来的一番苦心呢。”
黑暗中有人似乎微微一震。
车内,葛莲赞许地看了葛芍一眼,笑道:“陛下不愧是统御万方的女王,虽然一开始被左丘默蒙蔽,随后便了解了左丘家的跋扈无行。终归都是王族,自然最了解这种把持军权的世家,对王权的威胁,所谓感同身受,陛下愿意帮咱们,也是qíng理之中。再说也不会是白帮,事后大王定然对陛下有所表示。”
“那便不是你我能探问的事qíng了。”葛芍笑道,“我等只需静待左丘默自投罗网,左丘家自取灭亡便好。姐姐,你看何时动手合适?”
“我是打算等女王走远点,好歹要她撇清gān系,这是答应女王的事。”葛莲眼珠一转,“瞧着,应该差不多了,可以动手了。”
说最后一句时,她和葛芍,同时拔出了袖中的匕首,并用力猛拉车窗!
葛莲袖子里,烟花穿车顶而出,“咻。”一声厉响!
在她们发动的同时,黑暗中,听见这段对话,再也忍无可忍的左丘默,也动了。
她先扑向车窗。
葛莲在车窗后微笑,笑容甜美又冰冷。
车窗已经拉下了铁刺网,网上淬毒,网以jīng铁练成,都带着倒刺,锋利又坚韧。以左丘默的xing子,必然赤手拉窗,到时候,不中毒,也受伤。
夜色里刮起旋风,旋风中的少女眼睛赤红,身形太快卷起地面烟尘,烟尘里她雪白的手指bào抓向车窗。
她要先将这两个贱人抓出来,再去当面问女王!
忽然一道虚影闪过,她脚下一绊,身子向前一栽,和那车窗擦身而过。
转过身她看见霏霏蹲在车顶上,对她焦急地摆着爪子,尾巴拍在车顶上啪啪地响,一脸阻止的意思。
她懂那意思,然而此时她不愿被一只女王的宠物挡路。
霏霏很灵醒,牢牢地守着车窗,一脸你敢过来我敢拍快点滚回去的表qíng。
左丘默冷哼一声,再次冲着车窗扑过来,霏霏立即迎上去,左丘默却忽然身子一扭,让开了霏霏,一个腾身,已经跳到了车夫的座位上。
此时葛莲葛芍见车窗陷阱没有伤到左丘默,立即抓着刀往车下跳,不想左丘默来势极快,两人见来不及下车,倒也不慌乱,毫不犹豫便齐齐出刀。
左丘默身子一侧,吸气挪身,身子薄薄如纸,硬生生从两人中间挤了过去,进入车厢后双手抓住两人后心,猛力向后一扯。
葛莲葛芍惊叫着被双双扯倒,三人在不大的车厢内滚成一堆。
葛莲反应极快,落地之前握拳猛地对某处一砸,啪一下什么东西从车壁上弹出来,正对着扯住她们向后倒的左丘默后心,左丘默感觉到身后不对,此时要想起身已经不能,只能勉力挪动身体让开要害,“咔。”一声脆响,隐约左丘默一声闷哼。
此时车内灯火已灭,一片漆黑,三个人跌入车厢,暂时都没动静,甚至连声息都没出。葛莲葛芍也是狠人,知道此刻生死攸关,葛芍不顾一切手中刀乱挥,葛莲拼命扑向车厢角,要启动所有机关。
此时左丘默已经从后背剧痛中稍稍缓过来,伸手一摸湿漉漉一片,知道已经受伤,在这片狭小黑暗,满是机关,而且对方yīn险毒辣又熟悉机关的地方,自己只怕讨不了好。咬牙吸气猛地起身,扑了出去。
那两人以为左丘默要来攻击自己,此时左丘默如果拼命,要杀一个人还是可能的。葛莲想也不想,伸手去扯葛芍。
而葛芍也在同时,抓住了葛莲的臂膀往自己身边拉。
电光石火间,两人都呆了呆。
这一霎心中恶念,都是想拖对方来做自己挡箭牌,然而扯住了彼此这一刻,都齐齐心中一凉。
生死面前,十余年的姐妹qíng,终现裂痕。
一霎心念电转,一霎人xing受验。
左丘默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她趁着这两人一肚子鬼祟心思相撞,呆住这一刻,和之前一样,从两人之间飞快挤过。
她跃出车厢那一刻,正撞上赶来援救跳上车辕的盾牌兵。
左丘默大喝一声,一手抓住那士兵的枪,抡起一枪将他搠倒,将其余几人踢下车辕,一手将盾牌抢了过来,往身后车门上一卡,自己往盾牌上一靠。
此时葛氏姐妹正yù再次跳车,却因为太争先恐后,在门口挤住了,两人再次对望一眼。
葛莲眼眸一凝,这么多年,妹妹都是让自己的!
正要开口要葛芍让开,忽然察觉葛芍眼底冷光一闪。
那光芒她太熟悉,那是杀机!
葛莲心中一惊,随即想自己眼底,是不是也闪着同样的光?
两人同时都有了提刀的动作。
正在此时,啪一声盾牌堵住了车门。
这一堵,两人竟然都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如果真的自相残杀,那只怕谁也活不了。
两人都一身冷汗,不敢看对方,各自扭头。
左丘默并不知道这一霎身后这姐妹勾心斗角,自己盾牌如果堵慢一步,说不定不用费事这两人就死了一双。
如果知道她大抵要吐血,不过她现在就在吐血,后背伤得不轻。
马车已经动了起来,左丘家子弟无所不jīng,她驾车也速度极快,一鞭下去,四马健蹄如飞。
左丘默一边吐血,一边抖抖索索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往车厢里一扔。
马车里头很多软缎锦褥,丝帘帷幕,最是易燃,只是片刻,火头就已经燃起。
葛氏姐妹的惊呼惨叫,令左丘默嘴角现出淡淡笑意。
她此刻重伤,咳血,后背粘在盾牌上,血和生铁粘结在一起,动一动撕心裂肺。
可她笑得很愉悦。
能杀了葛氏姐妹,救下这边的家将,再赶车去救左丘府,她便是死了,也足可瞑目。
车赶得很快,那些身着重甲的士兵追不上,马车在街道上狂奔,葛氏姐妹不叫了,马车内响起敲打之声。
外头的车帘已经着火,深夜里,苍空下,青色街道上,火焰熊熊的金色马车,一路狂奔。
赶车人仰天大笑,长发飞扬。
前方忽然出现人影,纤细窈窕,轻功极其神奇。鬼魅般地,一闪之前还在十丈外,一闪之后已经到了三丈前。
这种非人类的速度,让左丘默眼神一凝。
这一刻她眸中似有火花在闪。
女王!
对面景横波也发现了左丘默,立即掠来。
左丘默定定地盯着那人影,她重伤后脑子有点不大清醒,拼死拼命的人更加热血难抑,此刻她脑海中,只有葛氏姐妹的对话不断回响。
“……不能辜负陛下将人骗来的一番苦心……”
“陛下愿意帮咱们,也是qíng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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