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我天真我幼稚,那么成熟睿智的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成了这样,被放逐到这里?”
“任何疾病的治疗,都需要一个研究的过程,尤其是那些世上根本没有听说过的病。”黑衣少年面无表qíng地道,“王室想要改变现状,自然要从王室开始治疗。但大王和他最重要的人,是不能先上场试验的,因为那意味着可能的失败与风险。那么,什么样的人最适合?”
“大王的仇人、大王忌惮的人、知道太多秘密的人、被陷害的人、或者拥有太多,对他人造成威胁的人。”景横波慢慢答,“一个排除异己的好机会。”
“然也。”黑衣少年双目一闪,有点异样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你对于此道,也如此jīng通。”
景横波格格一笑,怎么能不jīng通?怎么敢不jīng通?不jīng通还能活到现在吗?
“那么,”她道,“贵妃是因为身为大王枕边人,知道了太多秘密,又或者有人陷害排挤;大将军是因为功高震主,又掌握军权,令人忌惮;王爷是因为拥有能够威胁大王王位的地位。”
“是,至于其他的,也逃不开那些原因,因为各种理由,成为王室、或者家族的牺牲品。”
“你们应该更恨大王。”景横波道,“而不是浮水医圣,他只是个大夫。为此迁怒使用医圣药物的人,就更荒唐了。”
“我们不能确定医圣是否以治病为名,做了大王排除异己的帮凶;正如我们也不能确定你们使用着医圣的独家秘方,会不会一定是浮水王室的探子和杀手。”黑衣少年淡淡道,“我们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在裘公子庇护下苟且偷生,我们不能再冒一次险。”
“我们使用的药方,是司容明开的,他是医圣的弟子。司容明是我的朋友,”景横波道,“浮水王室,浮水医圣,我们并没有见过。”
“你们是不是探子,不重要了。”那少年疲倦地挥挥手,“反正我也杀不了他。我本来想着杀了他,趁你遭逢大变心神波动,再杀了你,但既然做不到,那我任凭处置。”
“你为什么不gān脆在我的药中下毒?我虽然不吃送的饭,却必须喝药。”
“裘锦风不许。他治病就是治病,不会允许任何借助他的药坏他名声,我们还需要托庇于他,不能这么做。”
“不过,”黑衣少年忽然恶意地笑了笑,“我觉得我是多此一举了。因为不需要我动手,有人也活不长了。”
景横波霍然转头。
她忽惊觉耶律祁一直没开口。
他一直倚在柱子上,似乎在微笑倾听,然而当她转头,却没发现他任何动静。
景横波扑过去,终于看清他的面色,心立即“咚”一声,沉了下去。
耶律祁额头那一片青紫之色,又出现了!
身后,那黑衣少年慢悠悠地道:“任何毒xing,压制越久,爆发越狠。医圣的药方,治不好他体内的毒。他增加喝药的次数,妄图压下毒xing,最终只会令反弹越烈而已。”
景横波根本没认真听,快速背起耶律祁,就往外跑。
身后黑衣少年似乎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身形连闪,已经离开了院子,越过篱笆,扑入密林。
进入林子之后,原本眼前一片漆黑,忽然光芒大亮,轰然声响,左边一团烈火,右边洪流滚滚,俱扑向正中的她。
她冷笑一声,一闪,上了最高的树梢,再一闪,已经出了阵法。
这世上,本就没有任何阵法能够拦住她,她心意所动,天下任行。
闪上树梢的那一刻,她低头下望,似乎看见底下有黑影闪动,下一瞬她已经出了林子,身后风声猛烈,居然有什么东西猛地撞出来。
她闪过,那东西撞在前方一块石头上,竟将石头击碎。
景横波仔细一看,是一根儿臂粗的铁杵,半截深入石内,可见这林内机关之狠,完全是要人命的设置。
她心中恼火,随手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往身后一抛。
林中枯叶败枝极多,火头立即燃起,片刻漫染开一片跳跃的橘红。
景横波烧林子,一方面泄愤,一方面要惊动裘锦风,今儿裘锦风一定不肯好好给耶律祁医治,那她就要大开杀戒!
火光闪动,隐约可见林子内,似有一条乱撞的人影,看见火头,立即扑了过来。
景横波心急如焚,抛出火头后根本没有看身后,闪身就走,直奔岛东边裘锦风的住处。
……
此时,湖心岛入口不远处,一艘小船,在月光中dàng漾。
一人坐在船上,衣衫同月光一色。
他身后,船家浑身抖索,结结巴巴地道:“大侠……大侠……这岛不能随便进啊……会死人的……”
“不用你进去。”那人答,声音清冷。
“那……那……那……”船夫哭丧着脸,一句话想说又不敢说——那你也不能占着我的船好多天,又不理人,又不说话,又不上岛,就守着这岛转,到底想gān啥啊!
想想自己的命运,他就yù哭无泪。自从上次送一对男女去岛上,半途他被吓着跳水弃船后,倒霉事儿就接二连三。
跳船第二天他到岛边,取回了自己的船,回来后就遇上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一把刀勒着他脖子,要他送人上岛,他不肯,还没求饶,就被那家伙一刀背敲出一个大包。
他只好再送,故技重施,在半途逃走,反正船只要到湖心岛附近,最后总能找回来的。
逃走后他第二天回湖心岛找船,没找到,远远看见那个不男不女的人,摇着船顺着岛转,知道这个家伙上不了岛,他生怕被发现再挨一顿揍,只好逃之夭夭。
回去后他唉声叹气,结果有天晚上,又被一群人拎了起来,这群人一看就知道是浮水士兵,个个彪悍勇武,揪着他问上次抢走他船的人是谁,什么样子,问了许久之后又命他带路,他没敢带,生怕一去不回,趁人不备逃了。
这一逃便逃到了附近浮水边镇上,打算在亲戚家暂住一阵避避风头,他总觉得这几批人都有问题,近期要有大事发生。
结果还是祸从口出,某天他在摊子上吃面,忽然闻见一阵香气,那香气特别馥郁诱人,他一时迷醉,想起那次运送那把头脸包得紧紧的一男一女,其中那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身上似乎也是这种香气,忍不住唏嘘了声,道:“还是这香气好闻。”
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居然回到了自己的村子,身在船上,船不是他的,船上坐着个背对他,面对着湖心岛的白衣人。
女帝本色 第七十六章 qíng深意重
在船夫的眼里,白衣人很神秘。
因为对方一直在船头,几乎没有回过头,所以船夫一直不知道他的模样,只看他背影,便觉得这样的人的脸,一定是尘世里不能轻易得见的,自己这样的凡夫俗子,下意识地便不想靠近,远远地缩在船尾。
白衣人不怎么说话,除了一开始,问过他,前几日送过哪些人,那个香气很好闻的女子什么模样打扮,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他说委实没有看见那女子模样,她的头脸都被包得紧紧,但身形极美妙,说话声音语气也很特别,是个让人难忘的人,她身边那个男子,虽然也看不清脸,但修长高大,感觉也是极优秀的人。船家说着说着,便不禁有些神往,絮絮叨叨地道那一对人,看着便让人觉得,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等他感慨完,船头白衣客忽然就不理他了。
不仅不理他,而且原本是允许他在船尾烧饭的,现在也不允许了,他只好吃活虾生鱼。
虽然湖里的鱼虾生吃也很肥美,但他还是希望早些脱离这个看起来特别遥远不可捉摸的家伙,奇怪的是这位明明想上岛却不上岛,呆在船上,绕着岛慢慢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有时候能够看见一点他的侧脸,jīng美如冰雕,目光远远的,在岛上葱郁的绿荫间掠过。
那似乎是一种思念的味道,却如此清浅不想被人察觉。
今夜又是绕岛漂流的一夜,船夫乏味地看着船头月亮里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打了个呵欠,翻身准备睡觉。
眼皮刚刚闭上,忽然觉得亮光刺眼,一睁眼,就看见岛上蹿起了火光。
他惊了一吓,更惊吓的是那好多天不动的白衣人,忽然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整艘船便箭一般地she了出去,she向他始终没有靠近的湖心岛。
那突然的加速,险些把船夫给抛出去,船夫魂飞魄散地扒着船帮,不敢大叫,一抬头看见湖心岛已经近在眼前,果然岛南部一片火光,蔓延得极快。
“啪。”一声轻响,船已经靠岸,白衣人并没有立即下船,船夫头一抬,正要提醒他这岛主xingqíng古怪,莫要触霉头,蓦然看见黑压压一片东西,自半片斜坡上冲了下来,眼看就要淹没船头,隐约光线里,那些东西一片一片,乌黑赤红,长身长须,足爪密密麻麻,望之令人浑身发瘆,竟然是无数毒虫的洪流!
船夫浑身汗毛竖起,一声惊叫还没出口,白衣人手一抬,一股濛濛气流闪过,那些瘆人的足爪相击嘈嘈切切之声忽止,化为一片冷白的固体。
毒虫流变成了冰流,斜坡皑皑一片霜色,在那些晶莹的固体间,船夫甚至可以看见那些恶心的毒虫依旧昂着身子挥着灰黑的鳌爪,凝固着前一刻的狰狞姿态。
船夫疑惑地抬头看看夏夜的月色,搓搓忽然发冷的光臂,开始怀疑自己现在是否还在人间。
冰还在结着,顺着船向下蔓延,湖面上也结了冰,衣衫单薄的船夫抵受不住,连滚带爬地准备再次跳水,跳下去的时候却撞在了冰面上,冰已经厚到足够承载他的体重了。
船夫顺势在冰面上滑远,在冰湖之上连滚带爬地跑走时,他最后看见白衣人衣衫飘飘,从容上了岛。
那传说中神秘无比,各种诡异,有去无回的岛,在那人脚下,如入无人之境。
船夫心中纳闷,既然上岛如此容易,之前为什么不上?
随着白衣人上岛,蔓延在湖中的冰终于止住,船夫噗通一声堕入湖水,在水中凫水时,他看见岛上,那一片火海周围,忽然出现了无数黑影。
……
宫胤不急不忙地上岛。
湖心岛的阵法当然不仅止于这些毒虫,甚至也没刚才那船夫以为的那么简单,但是在船上绕着岛转了那么多天,他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将岛上的阵法,处理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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