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站在墙头,遥遥望着那间屋子。先前她胁迫吉小姐,让她带路,免得làng费时间。但这小丫头xing子yīn沉,第一次故意带错,景横波狠狠整治她一顿,这回才对了,她抵达墙头的时候,正看见半开的窗子内蒙虎的手抬起,什么也来不及想,先大喊一声,然后才调整位置,打掉了蒙虎的铁条。
这一声喊必然bào露目标,她看见院子里的护卫并没有扑出来,却各自站好方位,目光灼灼盯着她。
院内必有埋伏,用脚趾也能想得到。
不过,埋伏有用吗?
“院子里好像很多布置。”她笑盈盈地问底下的人。
众人抬头看她,实在想不到这时候她在墙头说这种无聊的话。
有人悄悄地摸袖子,景横波一抬手,一块石头击中他胳膊,那人哎哟一声,袖子中传讯烟花掉落。景横波手一招,烟花到了她手中,她看看烟花,笑了笑,手一挥,烟花飞向远处,然后在几十丈外的另一个院落,“啪”一下绽放入天空。
远处隐约响起了脚步声,王府中应急救援的队伍,很自然地向着那个方向而去。
院中众人相顾失色,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手段?
一个头目一样的人,看一眼墙头被景横波绑住嘴勒住脖子的吉小姐,轻轻冷哼一声,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把人送出来。”景横波对蒙虎指指。
一阵静默,景横波微笑,手中匕首一挥,吉小姐身子猛地一震,一小节白白的东西掉落。
“现在是一根手指,我数到十,就是一只手,再数到十,就是一条腿。”景横波微笑,“你们未来的王妃或者说王后,如果因你们成为残废,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顺利地活下去。”
她瞥一眼呜呜挣扎的吉小姐,心想真是个娇小姐,不过削了她手指尖一块皮ròu,至于抖成这样吗?
她可没兴趣随意残人肢体,扔下去的不过是一节墙头剥皮树枝,不过是个障眼法。
不过吉小姐的血似乎有点奇怪,景横波看见墙头那几滴血,颜色极淡,闪着些微光,随即不见。
院子里一阵骚动,护卫们当然知道这位小姐的身份和未来在王府的地位,谁也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蒙虎被送了出来,护卫首领咬着牙,他本想着对方就算挟持着吉小姐步步向前,这院中的布置也有机会把对方陷进去,谁知道这女人这么狡猾。
景横波对慢慢走近的蒙虎点点头,蒙虎仰头望着她,咬牙半晌,垂头道:“我没用,居然要您亲自来救……”
“是没用,”景横波点点头,“自杀这种最懦弱的行为也做得出,真令我失望。不过我懒得说你,回头你正牌主子自然会给你惩罚。”
蒙虎霍然抬头,眼神惊喜,嘴唇蠕动几下却没有说话,景横波知道他的意思,笑着点点头。
身后白影一闪,宫胤来了,第一眼看看景横波,然后看看蒙虎,蒙虎惊喜地要跪,被他的眼神止住。
随即景横波拔下吉小姐头上发簪,cha在院外的地上,将吉小姐jiāo给蒙虎,示意他先走,王府外自有人接应。蒙虎点点头,知道此时不是叙旧时候,拎着吉小姐纵身没入夜色。
“你怎么过来了?”景横波问宫胤。她有点担心。两人原本计划好,要尽量不bào露身份地将蒙虎救走。看了看他身后,又问:“拥雪和其余人呢?”
“湖心出事,当然所有护卫要下水救人,水阁将湖底弄乱,搜救起来十分困难,拥雪她们水xing都好,找个地方避着,其余人则绊住平王,拖过一段时辰便好。”
宫胤一边说着,一边就绕着院墙走了一圈。
然后那院子里,先是轰地陷下一个大坑,露出坑底一个黑dòng,几个护卫反应不及,栽了下去。
宫胤经过一株大树,那树上就忽然落下一张大网,将想要掠起的人裹在网中,再次砸入坑里。
网在坑里弹了弹,带出一条条黑色的泥浆样的东西,宫胤走到靠近原先关押蒙虎那间屋子的地方,手指一弹门槛破碎,一线火星自门槛内飙she而出,迅速顺着那网的边缘向前延伸,瞬间燃成无数条细细火龙,火龙间散发出淡绿色的气体。
气体幽绿,凝如实质,似一条绿色巨蛇,在院中逶迤。
无数人从墙角树上滚出栽落,在红火和绿气之间挣扎翻滚,整个院子的布置都被宫胤翻了出来,有些即使没被翻出来,也被联动的机关毁去。
院子里仿佛成了地狱,很多人翻滚挣扎,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脸上的肌肤片片凋落,直至露出白骨,然而没有血,也没有声音,那绿气似乎勒住了人的咽喉,榨gān了人的血液,ròu眼可以看见那些人咽喉在紧缩,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麻花似的。
景横波早已捂住了自己和吉小姐的口鼻,开始退后,远远看见,心中泛出一阵凉意,这位贤王,行事可真狠毒。而且行事作风和xing格果然相近,喜欢杀人如糙不闻声,以至于这么多人在地狱中挣扎,却根本发不出声音,符合他的“低调、从容、不血腥非bào力”爱好。
但景横波觉得他比bàonüè嗜杀的离王残忍得多,难怪离王早死。
宫胤最后以冰剑割开燃烧的大网,抬手一翻,网向屋子罩去,那些火焰,无声无息贴着墙面向下延伸,估计不过一刻钟,大火就会燃起。
宫胤掠下院子,找了个身形和蒙虎相似的尸体,从怀中取出一张酷肖蒙虎的面具,贴在那人脸上,再将那尸体扔进屋内。
jīng擅易容的易国大王本就是他手下,早年就为他和几位亲信备了好几张各自的面具,这次蒙虎被掳,宫胤飞鸽传书易国,好在蒙易两国不算远,易鄯当即令人快马送来面具。
景横波则忙着向脸上贴假伤疤。抓住宫胤的手,几闪之后到了一处隐蔽的湖边,潜入水中。
过了一会,湖中有人大喊,“找到了!找到了!”随即水波翻涌,护卫们簇拥着宫胤,宫胤手中抱着一个人,一行人分波逐làng,游向岸边。
平王心神不宁地守在岸边,看看湖里,看看先前烟花she起的地方,又看看关押蒙虎的地方,今晚的事qíng透着诡异,姬国王女落水受伤然后不见,她的护卫一批人下去救人,另一批却缠住了他,非说王女在他府中出事,是他有意暗害,有意对姬国开战,要拉他去大王驾前评理,并要飞马传书报姬国女王,没等他和这群人撕掳开,护卫报说人救上来了。
他急急拨开人群,上前查看,果然看见景横波在宫胤怀中“昏迷不醒”,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一道伤疤,鲜血想必已经被水冲洗gān净,伤疤看起来很有几分狰狞。
他呆了一呆,赶紧上前询问安抚,正在此时,景横波“呻吟”一声,“悠悠转醒”,一眼看见面前凑近的平王,怔了怔,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脸上“伤疤”,猛地一怔,随即眼神大变。
宫胤垂眼瞧着,他天生冰雪之态,无需故意装作生怒,也会让人觉得他的冷漠是因为正处盛怒之中,此刻瞧见景横波一系列动作表qíng,心中也不禁莞尔。
这丫头,演技越来越纯熟了,唱作念打俱佳,把一个遭逢大变,落水方醒,发现受伤,还伤在脸上破相的女子的神qíng眼神,演绎得连他都快当真了。
所以此刻平王表qíng也有些尴尬,只得再凑近些,正要嘘寒问暖,景横波已经“啊”地一声尖叫起来,“我破相了!我破相了!”
她一边哭喊着破相,一边从宫胤怀中“挣扎”而起,扑过去抓住平王衣领,双手在他脸上乱挠,“你请的什么客,你道的什么歉,你搞的什么风一chuī就倒的水阁!你就是在故意害我!害我!你害我破相!你叫我后面怎么活!”
一边挠,一边膝盖暗暗顶住某处,猛地一顶。
“啊——”平王又被她顶了一次,一声惨叫还没出口,景横波眼疾手快,啪地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放声大哭,“你害我破相,我这辈子完了!”
这一连串动作gān脆利落,利落到那一顶都没人看见,只看见了后面那个惊天动地的巴掌,那一巴掌后,护卫们才反应过来,涌上来拉架的拉架,搀扶的搀扶,有人也想趁乱给景横波来一下,景横波动作敏捷地跳起来,避过了所有的暗手,一个转身,“弱不禁风”地倒向宫胤,一手捧心,哀哀哭诉,“夫君,我破相了,你……你会不会不要我……”
拥雪和护卫们立刻深深低头,连宫胤,脸都抽了抽,赶紧接住她,咬牙用自己能发出的最温柔声音,道:“王女,放心,你无论变成何等模样,某都必定不离不弃。”
“亲爱的你真好……”景横波“感动而虚弱”地喃喃一句,眼睛一翻,倒在他怀中。
她撒花呕血捧心倒下了,宫胤赶紧抱着她向外走,护卫和丫鬟赶紧慌慌张张地要去找大夫,并严词拒绝了平王府代为请大夫的建议,表示平王府居心叵测,绝不再留,稍后还要在大王驾前,向平王寻个公道,一行人蛮横地挤开护卫向外而去,平王府的幕僚们看着平王等他示下,是放人走还是qiáng硬留下,躺在地上的平王翻着白眼,有气无力地道:“留……留……留……”
众人眼巴巴地瞧着他,这是在说留住呢还是留不住算了呢?到底该怎么办呢?
“……留……留……留……留下他们啊!”等平王好不容易缓过气,嘶吼出这一句,众人追上去,宫胤等人早出了门。
平王湿淋淋地躺在地上,抚摸着自己两次受创的重点部位,抚摸着自己受创的那颗心,心中一团乱麻,损失了水阁,làng费了人力物力,试探了这一场,可是最后的结果,还是一片茫然,什么都不能确定,自己的重要部位,却已经饱受践踏,这世道是怎么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刚刚受的伤还没好,就看见护卫一批批神色仓皇而来,听见接二连三的回报。
“报殿下,宝熙院机关启动失火,所有护卫全部死亡!”
“报殿下,吉小姐失踪!”
“报殿下,宝熙院内蒙统领被烧死,已经找到尸首。”
“报殿下,在宝熙院外糙丛里,找到吉小姐的发簪!”
……
坏消息接二连三砸在平王头上,这一刻世界满满恶意。
“噗。”一声,平王喷出一口鲜血。
……
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七章 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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