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才又开口道,“方才我用过午饭躺在chuáng上小憩,半睡半醒间梦到有人跟我说话,起初我听得并不仔细。待到最后认真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是说我这第二个小孙子乃是上天垂怜我赐给咱们朱家的。我待要再多问一些事,那人便消失了。”
朱梓峻狐疑的看一眼老夫人,不以为意的道,“娘,您梦见的什么人?跟你说的什么话?”
老夫人嗔怒的瞪他一眼,“自然是托梦于我的神佛,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清楚,神佛为什么特意来提醒我呢?我想了半天才想出个所以然来,神佛最后说了一句,善因结善果。神佛是不是暗示我应该多行点善事才对?”她说着把目光投向林采兮,“采兮,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原本林采兮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但此时听到跟自己肚里的小宝宝有关,便换上了一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遂饶有兴致的道,“娘说的有道理。”复又问了句,“娘,您可是听仔细了?神佛是说我肚里的这孩子是上天赐给咱们的么?”
老夫人立时便换上一副肃穆之qíng,郑重的道,“这种事还能有假,想我老婆子年纪越来越大,盼来盼去只盼来澈儿一个孙子,眼看着没几年活头了,忽来喜讯,不是天赐的又是什么?”
林采兮心下遂明白,这是老太太想孙子想疯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时时这么想晚也难免晚上会做类似的梦了。但却不明白老夫人特意将他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说一个似是而非的梦么?
不等她说出心中疑惑,朱梓峻已率先开口问道,“娘,您叫我们来,不是只为了听您做的梦吧?”
老夫人眸光一闪,闪出一丝笑意,“当然不是,神佛在梦里暗示我要多行善,我琢磨了半天,眼下就要过年节了,不正好有个行善的机会么?”她眉间微微弯下来,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顿了顿才道,“咱们止安城今年涌进大批灾民,虽说暂时没安顿下来,但日子却也不好过,平日里倒还罢了,只这年节,过不起的也有不少。所以我便想着设个周济堂,帮一帮那些穷苦的人,好歹的让他们过个平安的年节。”
朱梓峻伸出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嘴角高高翘起。“娘,行善是好事,即便神佛不给暗示,您行善也是值得称赞的事。”他脸上忽然显出一丝沉重来,若有所思的道,“娘的想法很好,眼下的止安城内确实有一些需要周济的人。”
老夫人深深的看一眼朱梓峻,目里有些疑惑,看不透儿子眼里的沉重,行善是好事,他应该欢欣才是。怎会……?
林采兮此时却能体会到朱梓峻的心意,作为皇上身边的人,他比老夫人看的更远更多,止安城有大批难民涌入的事皇上不会不知道,皇上虽然在后来做了一些妥善安置,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内中存在的隐患也不在少数,比如难民涌入事件可能同时发生在很多地方,再比如有些地方的难民得到的下场并不一定都是好的。
再往深里她不愿再去多想,眼角余光淡淡的在朱梓峻脸上转一圈,遂笑着道,“娘,您的善举一定会得到很多人的赞同,如果照您的意思,咱们设了周济堂,说不定还能引得城内其他大户人家也赶来效仿,咱们城内的老百姓可要因着您受益多多咯。”
老夫人显然很开心,随即便将心底的疑惑抛在脑后,脸上dàng着灿烂的笑,眼里闪着明亮的光芒,似乎已看到朱家被满城称颂的场景。
老夫人一刻也不停留,当即便将朱正叫进房来,吩咐设周济堂的事,周济堂的位置就设在止安城最繁华的大街上朱家最大的当铺前,而具体事宜则jiāo给朱正去安排,只是时间紧迫,老夫人命朱正赶在二十八之前将所有事都办好,二十八这一日正式开始施舍周济。
一切事宜安排若当,却只在一件事上有了些小争执,便是设立周济堂的名号。老夫人的意思自然是照着梦里神佛的暗示,将这一场行善都归在还未出生的孙子身上,而林采兮却微有异议,但她却又不能将自己的意思表露的太明显,所以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朱梓峻。
朱梓峻瞧她一眼便已猜出她心里的意思,佯装无意的道,“娘,这孩子还未出生便受到这许多关注。倒不是好事了,人都说命贱好养,咱们行善是为他积福更是为咱们朱府积德,何必打出他的名号来?垫着朱府祖宗的恩德岂不是折了他的寿?”
朱梓峻的话虽然并未完全说到林采兮的心里,但却正中她下怀,遂轻声道,“娘,您为了我肚里的这孩儿如此费心,采兮先代他先谢过您了。”说着站起身朝老夫人行个礼,坐下后又道,“但他并未出生,实是不敢承当这些荫庇,倒不如实实在在的为咱们朱府赢得称颂为澈儿积福,您说呢?”
老夫人见她这个时候提到朱澈,心里微微一动,一股异样的暖流流过心田,深深的看了一眼林采兮,甚为满意,也许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林采兮不会因为自己生了孩子便对朱澈有所怠慢,念头微转,遂呵呵笑着道,“好好好,就依了你们。腊月二十八咱们一起到周济堂行善。”
行善是一件好事,不管行善的目的所为何,都是一件值得用心去做的事,更何况这善事是因自己肚里的娃儿而起,林采兮对这件事自然更加关心,不时的让jú焉去打听些消息回来,眼见着事事进行的顺当,内心里也舒畅了许多,就连在chuáng边呕吐不止的时候,心底里都能生出阵阵引以为傲的意味来,但她却有了更多的担忧,老夫人行善的举动无疑给了更多人无穷的想象力,她们会凭借着无穷的空闲时间无穷的小心机虚拟出无穷的未定事实来,并为这种未定事实设定一些小qíng节,譬如某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所以以后的日子她要更加注意了,虽然她对别人的家财没有一丁点的觊觎之心,但却防不住别人的贪婪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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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周济堂
279.周济堂狂风连着呼啸了几日。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日,竟然奇迹般的停了,暖洋洋的太阳光懒懒的撒下来,映she着大街上一块块亮光闪闪的招牌,其中最耀眼的一块便是处在大街最繁华地段上的朱家当铺,乌黑发亮的牌匾上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横竖撇捺间掩不住的气势bī人。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pào声,朱家当铺四个字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更显得光彩耀人,当铺门前一大块空地上并排放着十几张黑漆大桌子,每张桌后都坐着一人,桌上摆着整齐的纸笔,桌角处放着一个小小的牌子,依次排着一二三四的次序。
桌前两丈开外老夫人站在最前头,老夫人身着一件沉红色宽边薄棉袍,袍子上绣着几圈红褐色小花样,面上洋溢着浓浓笑意,眉目间皆是掩不住的喜气,使得她显得比往日年轻了许多。
她身旁一左一右站着朱梓峻朱梓沫两位少爷,站在朱梓峻身侧的是一手牵着朱澈的林采兮,而站在朱梓沫一侧的才是目光稍显游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姨奶奶,立在主子们身后的则是各房伺候的丫头们。齐刷刷的站了一大溜,再往两边分,才是外院的当差小厮们。
除了两位少爷身着镶着金huáng溜边的绸缎锦衣,其余人皆是一身朴素装扮,但均是以红色为主,褐红色,栗红色,浅红色,粉红色,麻红色,这一溜儿的红并排列在一起,却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有一种喜气洋洋的暖意。
林采兮站在这一团暖红里轻轻微笑着,眉角上翘,嘴唇微抿,她肩上披了一件绣着几朵牡丹的雪羽长肩,里头一件枚红色锦缎小袄,下身着一件淡淡的橙红色长裙,宛若一朵盛开在冬日里的娇艳梅花。
她面色沉静,目光微垂,偶尔抬起目光朝前方的人群扫两眼便又将头轻轻低下去,目光恰好落在小脸微仰着洋溢着满脸笑意的朱澈脸上,随即便将握在手里的小手又紧了紧,站在朱澈身后的张妈两只手正捂在朱澈耳朵上,生怕震耳的鞭pào声会吓坏孙少爷。
串串鞭pào声在众人的唏嘘声里缓慢的停下来,老夫人微笑着点点头,朝朱正抛个眼色。朱正朝前一步,面朝前方的人群,朗声道,“咱们朱府承蒙各位乡亲关照,才使得朱家繁盛如昨,老夫人感激大家,眼看着年节将至,她老人家开仓设立周济堂行善事,一来为咱们朱府诸位已逝老爷们积阳德,二来也为府里的少爷小姐们积福,三来也为咱们府里林姨娘肚里的孙少爷顺利祈福保平安。”
话音刚落,一gān人目光均向林采兮瞟过来,人群里传出一振骚动,林采兮本能的缩缩身子,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赏花一般的注视她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安,她微垂着脑袋,上翘的眉毛轻轻的垂下来,但在外人看来她仍是沉静的立着,似乎并没有朱正的话带来一丝丝的波动。
尽管林采兮保持着沉静,但还是被一道斜she过来的锐利目光震得有些心神不宁,不由得心生埋怨。老夫人答应了不再打着肚里宝宝的旗号,这会儿怎么又反悔了?
朱正音量稍稍提高一些接着讲话,人群中的骚动也慢慢安静下来,“周济堂的规矩咱们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不明白的尽可上前询问,但凡有打着幌子混进来的,咱们不但不给周济反而还要他好看。”说到最后他声音有些严厉起来,人群里又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老夫人轻声笑起来,“朱正,你这话吓着乡亲们了,咱们周济堂周济的是规规矩矩过不去年节的人家,无论是逃难来的还是咱们城里的乡亲,按着份子发下去。”说着又面向众人道,“虽说老身开仓周济,但毕竟僧多粥少,还望乡亲们让着那些受穷的家户,让他们过上一个像样的年节。”
老夫人话音一落,人群里便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拍掌声,接着便是一阵擂鼓般的击掌声,喧闹中还有不断传来的高喊声,“老夫人真是菩萨心肠。”“老夫人,咱们全家都感谢您的恩惠。”“……”“……”
源源不断的称颂声传过来,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浓,朝朱正摆了摆手,“好了,开始吧,不要乱了场子。”
朱妈上前搀住老夫人的胳膊将她扶到当铺大堂内在椅上坐下,林采兮姨奶奶带着丫鬟们鱼贯而入,而朱梓峻朱梓沫则留在外头。当铺外已是人cháo鼎沸,登记的拿牌子的问话的,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瞧着外头稍显拥挤的人群,老夫人眉头微皱,轻声道,“这么乱的场面,会不会失了方寸?”
林采兮目光朝外扫了几眼,柔声安慰道,“娘,您放心好了,朱管家早就做好了牌子,凡是得到咱们周济的都事先报名登记,经过筛选后的才能领到牌子,拿着这牌子才能领到咱们府里的周济,这会儿乱是乱了点,但不会出岔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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