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_慕时涵/千叶飞梦【完结】(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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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闻言一惊,不信:“你说是谁救了我?不该是聂荆麽?”

  “当时聂小子被为师命去夏国凤翔城给你偷药材去了,怎么会是他?”东方莫哼然一笑后,忽地展袖揽过我的脖子,在我耳边悄声道,“可别怪为师不提醒你,当日那个拿匕首cha入你胸膛的,可正是这位晋国的小侯爷……”

  话音未落,我只觉面前忽有冷风袭来,东方莫猛地住了嘴,甩了衣袍飞身退后三丈,跳脚骂道:“穆小子,你要作甚么?”

  晋穆咬牙,挥掌再次劈过去:“叫你胡说八道!”

  东方莫一边逃,一边嘴里还忙着狡辩:“我胡说八道?那日不是我去明秋殿唤醒了你,给你易容成聂小子模样的麽?”

  我闻言赶紧拉住晋穆的衣袖,惶惑看着他:“师父说的可是真的?”

  晋穆冷面不语。

  东方莫怔了一会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跳着跑过来,奇怪:“你刚不是猜到了麽?怎么此时还问他这话?”

  晋穆恨声,扬了手又要打:“她猜到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

  东方莫怔了怔,醒悟过来后,只得嘿嘿一笑,挠了头躲去窗旁,眨巴着眼睛装作无辜地看着晋穆:“老夫……老夫误会了。女娃你就当老夫胡说好了,万不要相信!”

  我涩然,攒住晋穆衣袖的手指慢慢冰凉,心头脑间,此刻萦绕的唯有一句话:我这命,原是他给的……

  晋穆叹了口气,面色一僵,咬了唇不说话。

  东方莫想了想,讨好笑着把面具送过来重新戴到我脸上,转眸看晋穆:“老夫不借面具便是了。两位都不要不说话了吧,也不要再生老夫的气了啊。”

  晋穆半敛了眸瞧他,神色淡淡:“不行。”

  东方莫锁眉,苦恼道:“那你还要老夫如何?”

  晋穆扬了眉,慢慢勾唇笑了。晚霞侧影下,衬得他的脸色清冷而又媚惑:“去夏国找惠公,为齐国求援军。”

  “他?”我惊声。

  “我?”东方莫再次跳开,仿若避之不及般远离晋穆。

  晋穆凝眸,望着东方莫笑:“那你去还是不去?”

  东方莫挑眸与他对视了半天,终于,在霞光渐隐而夜色初上时,他缓缓垂了眸,认命苦笑:“去便去。反正庄公那边也缺药,世间奇药夏国最多,走一趟凤翔城也无不可。”

  晋穆展颜一笑,颔首有礼:“那就辛苦东方先生了。”

  东方莫长长叹气,转身离去时,还不忘回头叮嘱我:“庄公那边,先用延命散维持着,等我回来再说!”言罢他点足跃身,宽袖长扬时,似云烟飞去。

  “他能去夏国请到援军?”我不安地握住了晋穆的手指。

  晋穆垂眸看我,笑意深深:“金城内外,没人比他去夏国更适合。”

  我蹙眉,怀疑:“不是开玩笑?”

  晋穆弯唇,睨眼细看着我:“你觉得呢?”

  难说!

  我低了头,不做声。

  “放心吧,你那师父,天下间要说比他还要聪明的人,怕是真数不出几个来,”晋穆软下声,轻轻一笑抬臂抱住我,道,“你以为刚才他突然出现是偶然麽?他就是来要这个任务的。”

  我抿唇想了一会儿,再抬头时,不禁笑道:“你既能轻而易举看出他的心思,莫不是说你比他还要聪明。”

  晋穆默。

  许久后他才扬眉笑起,骄傲:“我似乎真的比他还要聪明些。”

  我嗤笑无语,偷偷给他一个白眼。

  公子归来

  夜已沉,宿云微微。薄纱一般的轻雾浮动缥缈时,偶见谧蓝天幕上依稀露出的粲然星辉。傍晚侯须陀的军队于敌军之后故布疑阵后,楚梁大军就地安营扎寨,再无进一步围拢金城的行动。金城内外,此夜看上去安静得一如平常。

  晚膳后,晋穆陪我去城墙巡视守夜禁军的防备。沉迷夜色中,远方篝火烧腾缭绕,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营帐层迭涌起,数不清的高耸哨台伫立前方,气象森严可见。甚至在倾耳细听下,还隐约可闻敌军连夜布兵cao阵的号角声自远方此起彼伏地呜咽传来。

  我微微蹙眉,冷笑:“他们倒是志在必得的架势。所谓嗜者近食,急不可待,怕就是如此了。”

  晋穆回眸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不语。

  我凝眸再观望了一会儿后,正要下楼离开时,有禁军将军领着王叔的近身内侍秦不思匆匆而来。

  “公子。”秦不思屈膝yù行礼。

  我挥手:“免。可是父王那有什么事?”

  秦不思揖手,甩袖时拈了兰花指:“王上刚醒,要见公子您。”

  “父王醒了?”我惊喜,回头给晋穆递了个眼色后,急步随着秦不思下了城楼。

  两仪宫侧殿。窗扇大开,夜风阵阵飘入,寒凝了一室浓重的药香,chuī乱了一室璀然的灯火。

  入殿前,我脱去了披在身上的斗篷,入殿后却乍逢这般刺骨的寒气,我不由得深深皱眉,侧眸看向秦不思时,面色不豫。

  秦不思惶恐垂眸:“王上嘱咐的。说药味难闻,命小人开了所有的窗扇透透气。”

  我闻言好笑:“药味难闻,多燃些龙涎香怯味便行了。去关了窗子吧。”

  秦不思迟疑,偷眼瞟了瞟我。

  “还不去?等什么!”我略敛了笑容,不悦。

  秦不思弯腰,这才转身去做了。

  我拿玉钩挑起了罩在龙塌前层层垂落的明huáng烟罗,掀起最后一帘金色帷帐时,王叔疲软苍白、虚弱不堪的面庞清晰落入我的眼帘。

  “王……父王。”我轻声唤他,跪在了塌侧。

  王叔微微睁眼打量我,素日温华炯然的眸子在此刻淡无光彩,漆黑沉沉中,唯余见不到底的深邃。

  我拧眉,抬手倒了一杯茶融入延命散,喂入王叔的口中。

  “父王,你觉得怎么样?”

  王叔扯了唇角轻轻一笑,眸间好不容易现出一丝光亮时,他移手握住我的手腕,缓缓道:“叫……其他人都下去。”

  “是。”

  我扭过头,吩咐守在侧殿的众内侍宫女:“都下去吧。没有召唤不准进来!”

  众人低头,忙躬身退步而出,片刻后,殿内仅剩下我和王叔二人。

  一开始的许久,满殿安寂。王叔抿着唇,只凝眸瞧着我,却不说话。此时的他,目色迷离,面色暗沉,再无往日坐在金銮上的王者威仪,也不见平日待我时慈爱宠惜的模样。这样的他,似乎内心在慎重思虑着一个难题,一个非得用尽他所有的心神和思绪去面对的问题,一个,必定和我有关的问题。

  于是我也不做声,只怔怔看着他,用手握住他冰凉的指尖,耐心等着他开口。

  终于,王叔松了口气长叹一声,yù笑时,眉眼却落寞非常。

  “东方去夏国了?”他问出的第一句话,显是听得我既莫名又疑惑。

  我点头,好奇:“王叔刚醒,如何知道的?”

  王叔轻笑,自嘲:“他那xing子……我既病成如此,除非有天大的要事,否则他断不会不守在这里。如今金城被困,要突围唯有请外援。楚梁出兵yù分齐国,一向独大的晋国不会袖手旁观太久,至于夏国麽……若要求得惠公的兵符,唯有东方出面。”

  他的话听得我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心中佩服王叔明察秋毫的同时,却也不解:“为何夏国唯有师父去才可?”

  王叔展眉,眸底倏然划过一道光芒:“你不是一直在暗中调查宣公之死麽?难不成就没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我诧舌:“王叔如何知道的?”

  “楚桓既要你死,断不会只为了一时杀人兴起玩戏所致,自是因为你做了什么事妨碍到他的谋划,触了他的忌讳了。先前我还不知楚王是什么样的人,只当他是个好兵伐战的枭雄,不过……”王叔叹气,眸间又一点一点暗了下去,语气慢慢苍凉清冷,“楚丘之议的最后一日,我终于见着了他的真面。呵……他原是桓阿……”

  “王叔和他……”想起爰姑曾是王叔为公子时他府上的舞婢,我脑间念光一闪,不由得开了口,小心试探道。

  王叔拧眉,涩然:“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我惊讶,失声道:“他不是试图杀了祖父的刺客麽?”

  王叔摇摇头,斜眸看我,苦笑:“他是救下你祖父的刺客,不是来杀你祖父的刺客。”

  “那传说中……”我呢喃了几个字后,突地住口不再说。传说自是传说,任人添油加醋,无限夸大。只是传入我耳中时,我竟把它当作了一个人真实的过往,实在愚昧。

  我面色一红,缓缓低了头,凝神思量。

  “可即便他不是刺杀祖父的人,却也是楚国的公子,王叔怎会与他成为好兄弟?”

  王叔莞尔,笑:“晋国公子穆和夏国公子意不也是好兄弟?湑君回梁之前,与无颜、无苏不也是好兄弟?年少气盛时,唯求道同意合,哪还管那么多的教条束缚、国仇家恨?何况……那时我还不知他是楚国的公子。”

  王叔的话辨得我信服,我抬眸,看他:“那桓公后来做了齐国将军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王叔颔首,眸间有些恍惚:“为了无爰,他甘愿的。父王宠惜他,还认了他做义子。”

  “那为什么……”我越听越茫然,开了口想问,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问下去才对。

  “后来楚齐jiāo恶,那场战争啊,持续了数年之久。当时齐国国命堪虞,你祖父、我父王在那场耗费心思和国力的战争中心神瘁尽、薨逝而去,于是你父王在国危中登基继位,嫁你姑姑夷长于晋国公子襄,并自夏国娶你母后连城公主为妻,还梁国流民数十万,结jiāo天下三国后,才慢慢平稳了边境,让齐国的军队专心与楚军在城濮进行了一次声势浩大的会战。那次战争,本该由我去。只是我素来不好战,也不善战,临去之前,终是桓自告奋勇代替了我。那个时候,无爰正怀着他的孩子……”

  言至此,王叔忽地止音,胸前起伏时,口中咳嗽不断。

  我赶紧从他说的故事中回过神来,伸手倒了一杯茶,递到王叔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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