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_慕时涵/千叶飞梦【完结】(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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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穆笑了,将我拉回去,拿下木盆,道:“这是好事。值得恭喜。”

  我抿抿唇,眸光一转,看看他,再看看聂荆,也忍不住笑:“对,恭喜你和南宫。”说这话时我是真心诚意的,脑中想过那个贞静美丽的女子,那个心善xing柔的好姑娘,心道或许没有自己的莫名出现,或许她早该得到这般的承诺和幸福。

  聂荆抬眸瞅着我和晋穆,眸光摇了摇,嘴角一扬,似笑,又似自嘲。我心念一动,突地记起一件早该做的事来。

  手指垂下,解开腰间系着的那个桃红色的锦囊,捏指自里面掏出两颗滚圆的翡色夜明珠,放入掌心送到聂荆面前:“这个……就当作是给你和南宫的贺礼,可好?”

  聂荆低眸看了看,伸手接过,神色有些讶异,问我:“这夜明珠怎会在你手上?”

  我垂眸笑了,想了想,话锋一转,面不改色地撒谎:“无颜帮我赎回来的。就算我和他给你和南宫的一些心意吧。”

  “你和他?”聂荆脸色变了变,斜眸看一旁的晋穆。

  晋穆负手身后,咳了咳嗓子,不动声色地笑:“兄妹同心,正常,很正常。”

  我扬了眉,侧眸瞅着他,目色淡定,笑容却愈发地凉。

  晋穆皱了皱眉,看我一眼,而后又坐回原位,挥袖朝聂荆道:“你可以走了。”

  聂荆不动,低眸看案上的蓝色锦缎,笑:“那这信上的条件?”

  晋穆点头:“我同意。”

  聂荆闻言收好夜明珠,扬手戴上斗笠,墨色绫纱微微一摇,他再看了我一眼,而后猛地转身,身影一动,瞬间闪出了行辕。

  帘帐好好垂落在那,人虽出去了,那里却平稳得仿佛没人碰过。

  我望着帐口,就这么站着,久久不动。面色虽无谓,心中却寒,似乎有声音在那里不断念叨:他居然答应了那人的要求……他当着我的面,居然就这么答应了那个要曾经要致我于死地的人的要求……而且,还关齐国。

  我扯了唇角笑,顿觉索然。

  身后一只手拉住我,我僵持,任他拉着,身子却静静不动。他冷笑一声似是恼了,也不管手上的伤猛地用力拖住我的胳膊,将我身体拉入他的怀中,胳膊紧紧环在我身上,箍得我动弹不得。

  我闭眼,唇边笑意越来越冷。

  他将下颚抵至我的额角,声音凉滑似冬日的寒玉。“你究竟在别扭什么?”他这样问,他居然不知道?还是故作不知来戏弄我?

  我轻笑,答:“夷光不过是活在日下却见不得阳光的已死之人,岂敢与动辄便可扭转天下形势的穆侯闹别扭?”

  他沉默,手自我臂上滑落,轻轻捏住了我冰凉的指尖。我拢指握成了拳,将手缩回袖中。

  “你恼我答应楚桓的条件?”

  我睁眼,懒懒瞥眸看他,而后不屑地收回眼光:“不过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罢了,怎值得我恼?”

  深湛的眸间目色微摇,他垂眸,盯着我,似是火大:“我怎么就言而无信了?”

  “出兵援齐,本是正义,不管你一箭几雕,天下人明目堂堂自能知你穆侯的凛凛风范。如今呢?如今你在得到无颜首肯可以进军入齐的前提下,再答应楚桓的条件。没错,你表面还是出兵援齐,实则却是cha手他国国事,想要帮楚桓夺回兵权。夷光想问穆侯一句,兵权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有重兵可振国,有将士可守邦,如你答应了他要夺兵权,那这楚军你到底是真打呢?还是装个模样假打?若是假打,那请晋师不要入齐境内。夷光以前不是说笑,齐虽危,但有无颜,就一定能渡过险关。”

  他本是神qíng安静地听着,眸光轻动,唇角微微一扬似有笑意浅现,甚至低眸盯着我看时,眼中流露出的也不是被我说中短处的恼,而是隐约的欢喜和赞赏。只是听到最后一句时,他面色一寒,倏地松手放开我,站直了身,冷笑:“在你心中,就他是英雄,别人都是不堪入目的小人jian佞。”

  我也起身,看着他,摇摇头,叹气,涩声道:“夷光心中,在未曾见你时,就认定了你是英雄,从不曾怀疑。”

  他转眸看我,眉毛一挑,神色恢复过来:“那你就该信我。”

  我垂眸看案上的帛书,笑:“事实摆在眼前,叫我如何信你?”

  晋穆扳过我的身子面对他,定声道:“这场战是真打还是假打,你明晚就会知道。至于我为何要答应楚桓,那是因为他将死。许给一个将死之人的诺言,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我惊了惊,困惑:“你如何知道楚桓将死?”

  晋穆勾了唇,脸上的寒意终于褪尽,缓缓笑道:“你以为聂荆为什么要如此着急娶南宫?”

  “他喜欢她。”我低头,喃喃。

  晋穆笑了,冷声道:“这个理由连你自己都骗不过,还说出来作甚么?聂荆娶南宫,不过是楚桓为聂荆布的一盘能有退路的棋局而已。”

  “嗯?”我抬眸看着他,蹙眉,更加听不明白。

  晋穆伸手按我的额角,提醒道:“你忘了南宫的身份?”

  “夏国逃亡的公主?”

  “表面而已,”晋穆笑意深深,眸色诡谲难辨,“若夏宣公未死,而夏惠又故作文章,那她还是不是逃亡公主?”

  夏宣未死?我听得头大,摇摇头:“不明白。”

  晋穆勾唇,对着我笑:“真笨!……不过也没关系,以后你会明白的。”

  被人骂笨不是好事,我垂眸,想了想,有些了悟,抬头,盯着晋穆,想笑,却又笑不出。于是咬了唇,装严肃:“你出卖聂荆。”

  晋穆叹气:“聪明一点了。”

  我转了眸子,笑了:“他不是你的朋友麽?”

  晋穆面色一暗,轻轻一笑,道:“不仅是朋友,他还是救过我命的兄弟。”

  “这样你还出卖他?”我抿了唇,眸光一动,认真打量他。

  晋穆拧眉笑,很是无奈:“为了晋国,不得已。”

  我点点头,看了他一会儿后,忽道:“你也救过我。”

  晋穆目色一闪,不言。

  我扭头,凝眸看着桌上的卷帛,轻声笑:“而我是齐国人。”

  晋穆默了许久,然后身子一动,伸了胳膊将我揽入怀里,温暖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脸颊,低声道:“我不会让你有出卖我的机会的。”

  除非你永生不与齐为敌。

  我叹气,垂下眼帘。

  依偎半响,两人各揣心事,一时似都没有意识到这般站立的姿势是多么地暧昧和亲昵。我凝神思量着晋穆刚才所道的每一句话,每看似想通一处时,却不觉又落入了另一个谜团。脑中困惑有增无减,甚至到了想问也不知从何处问起的茫然。他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将胳膊绕在我的腰间,轻轻地搭住,一动不动。

  偶尔,耳畔有一声低低的叹息缓缓飘来。

  心思一落,我忙伸手推开他。他愣了愣,望着我:“怎么?”

  “不是说回来后要早点休息的吗?”我轻声嘀咕一句,端了染有猩红血迹的木盆便往外走。

  他也不再说话,若有若无的笑声自身后传来,听得我心中仿佛有圈圈涟漪阵阵dàng开。我闭目咬牙,逃离般地走出帐外,抱着木盆茫无目的地往前走。

  守在帐外的侍卫又伸手拦下我,卑谦地垂下眸,躬身问道:“公子又要出帐?”

  我睨眼看他,奇怪:“出来走两步也不行?”

  侍卫瞅着我怀里抱着的木盆笑:“公子这般出营,似乎有些奇怪。”

  我低眸看了看,心中一恼,索xing将木盆往他手里一塞,冷道:“把它清洗好了再送回来。”

  侍卫好脾气地笑,低头:“知道了。公子请回吧。”

  “你!”我瞪眼,自知和他生气也无用,于是只得咬咬唇,撇过头,看了看天空。而后跺脚,认命回营,准备找那个始作俑者讲讲道理。

  外帐无人。我想也不想,转身绕过屏风,径入里帐。岂知刚踏入里帐一步,抬眸的刹那,我却呆住了。

  里帐站着一个上身光luǒ的男子,见有人闯入,他回过头来瞧了一眼,平素总是明亮粲然的眸光难得地一乱,面色微微发红,嘴角的笑意倏地僵凝。

  “呀!”意识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后,我惊呼了一声,忙捂住眼睛逃出里帐,心中扑通乱跳,脸颊更是烫得像是有火在一旁灼烧。

  良久沉寂,帐内愈发的安静便愈发地让我清晰地听到自己慌乱无措的心跳声,我放下遮住双眼的手,掌心冷汗湿滑,扶着一旁的椅背时用力到手背青筋隐现。

  好端端的,大白天脱什么衣服?我敛紧了双眸,摇晃着脑袋,拼命想要忘记刚才那尴尬的一瞥。

  倏而,里面有人小心地、试探着唤我:“夷光。”

  我抿了唇不敢答。

  “进来一下。”

  “gān……gān吗?”我定定神,努力控制好自己走了音的语调。

  那人笑了,声音清朗仿佛理所当然:“进来帮我穿衣服。”

  “你自己没手?”我怒回了句,心道这鬼面无常的脸皮还真是厚到了一定的境界,居然提这种要求也提得毫不避忌。

  那人叹,似是懊恼:“我的手臂被你用白纱裹得这么厚,动弹一下有多难,你这个大夫还不知道?”

  我无话可说了,心中一时悔得很。

  “那你刚才怎么脱衣服的?”

  他沉吟一下,郁闷的语气:“脱衣服好像比穿衣服简单许多。”

  脑中一阵晕眩,我闭了眼。

  这家伙果然是我的克星!

  再次进入里帐时,我反倒不害羞局促了。低了眸不看他的脸,就把他当作以前军营里任何一个受伤待治的兄弟,靠上前,虽还是红着双颊,但心中默念的话却还是有些魔力的。

  我默默给他穿上里衣,指尖小心地挑过丝滑的绸缎,尽量避免碰触到他身上任何一处地方。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清凉凉的仿若寒日下的淡然花香,带着一缕虽陌生却并不让人排斥的浓烈男子气息,能蛊惑人,也能让人沉迷。

  眼前男子的肌肤很白皙,因为白皙,所以衬得他身上那几处浅褐色的疤纹更加怵目。领兵作战的将军统帅大都如此,无颜身上的伤痕也不少于他。只是当我看到那道几乎划过整个后背的长刀疤时,我的心却还是似被什么东西给捏住般,狠狠揪作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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