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着雨略一思索,便清声说道:“方才殿下弈棋,每一步皆奇妙而出神入化。关键之处,杀法jīng妙,决断雷厉风行。弈棋乃小道,治国乃大道。殿下的棋,大气磅礴,殿下的为人,心胸深广,极有气魄。他日殿下若为君,定是一代明君。”
花着雨此语倒不是着意奉承,她也没有必要奉承他。她是从方才皇甫无双的棋道,得出的真心感触。可是,此语一出,皇甫无双不仅不喜,脸色反而愈加黯沉了。
娇美的花就开在眼前,他探手,将一枝花狠狠揪了下来,放到鼻端嗅了嗅,便一把攥在手中。伸手使劲一捻,花瓣零落而下,洒落一地残红。
花着雨静静望着皇甫无双,不明白他何以如此yīn霾,她方才的话,明明是在夸他啊。这么直白的话他听不出来?莫不是傻了!还是她又犯了他的什么禁忌。
“一代明君!?他一个下臣,还能做一代明君?妄想篡位吗?”他恶狠狠地说道,一脸bàonüè。
看也没看花着雨,走到棋盘前,冷笑着拾起一粒棋子,轻轻一掷,棋盘上的僵局被他这一掷,搅得七零八落。
“任你再好的棋艺,也躲不过我这致命一击。”俊美的脸上,神色凌然。
“吉祥,元宝出言不逊,罚三日禁食!”言罢,他忽然甩了甩袍袖,出亭而去。
花着雨望着皇甫无双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愣然。但是,她直觉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她有些猜不出。
小太监吉祥快步从花着雨身畔走过,悄悄说道:“元宝,殿下方才和你对弈,用的全是姬相的招数。你放才是夸的很好,但是实在是夸错了人了。怪不得殿下生气,记住,日后就是要拍主子的马屁,也要将事qíng先了解清楚!你看看,这拍错了吧!殿下本来就和那个姬相不对眼,这一次只是罚你禁食三日算是轻的了,你好好反省吧!在宫里,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路,可都是要三思的。”
这个吉祥,心肠倒是不错,在花着雨耳畔聒噪半天,才摇了摇头,快步朝着皇甫无双追了过去。
花着雨这才明白皇甫无双何以如此生气,原来,她方才的话,夸得是姬凤离。
杀法jīng妙,决断雷厉风行……心胸深广……极有气魄,一代明君…
方才她还在纳闷,感觉皇甫无双的弈棋之道和为人极不相符。虽然她那样夸赞,心中也是疑惑的。
没想到,这却是姬凤离的棋道。只是,姬凤离会是这样的人?这个卑鄙小人怎会是这样的人。
第一次, 花着雨不再相信什么观棋识人的鬼话。也或许他是很优秀,但不排除他也有狠辣无qíng,惨无人道的恶劣品质。也不能抹杀他是她仇人的事实!
她望着案上被皇甫无双搅乱的七零八落的残局,捻起一粒白子,同样掷了出去。
清风冶dàng,柳条依依。
案上的一局乱局,愈发的乱了。
正文 57章
甫无双还真是够狠,花着雨真的被饿了三日。
等她从屋子出来后,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若非她有浑厚的内力支撑,恐怕早已饿昏过去了。她从被关的暗室出来后,还不是用膳之时,好在吉祥还算好心,给她留了点糕点
花着雨匆匆忙忙地吃完,正在喝水,有小太监来传话,皇甫无双要她过去侍候。
花着雨由小太监领着,来到了东宫的后花园。穿过一片玉树繁花,便看到一片空地,这里摆放着刀枪剑戟还有大沙袋,应该是皇甫无双平日里习武练功的地方。
不过,皇甫无双现在可没有练武,他正坐在一个小竹凳上,不知在忙活着什么,身边堆满了绢纸、绫纱、竹木、羽毛……等各种物事
几个小宫女和太监围在他身边,有的递给他竹条,有的在剪绢纸,都忙得不亦乐乎
“殿下,这里应该糊上……这里还缺一根竹条……”
“殿下这幅画像画得真漂亮……好像仙女一样……”
走得近了,花着雨才看出,敢qíng皇甫无双在亲手扎花灯,空地的另一边摆放着已经扎好的几个花灯,形状各异,有各种鸟shòu,还有人物,不能说多么jīng致,但是倒也像模像样。
皇甫无双坐在小竹凳上,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带来一种辉耀人心的明亮。他坐在那里,专注而沉静地忙活着,和平日里的飞扬跋扈截然不同。薄冷的唇此时微微上扬,面部表qíng十分柔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他愉悦的事qíng。
这样的皇甫无双令花着雨很意外,没想到这个小煞星也有如此沉静温柔的一面,而且,像他这样平日里吃饭都让人喂的主儿,竟然亲自动手制作东西,真真是让人大跌眼镜。看起来他今日心qíng应该甚好,不然那些小宫女和太监哪里敢那么大胆地说话。
“殿下,奴才将元宝带来了。”小太监来到皇甫无双身侧,小心翼翼地说道,唯恐自己的话破坏了太子殿下的好心qíng。
皇甫无双抬眼敲了一眼花着雨,俊脸一凝,问道:“你会出灯谜吗?”
花着雨缓步走到皇甫无双身侧,曼声道:“灯谜倒是会做,但不知殿下要哪一类的灯谜?”
皇甫无双托腮想了想,黒幽幽的瞳眸转了转,道:“要表示深qíng的,爱慕之意的,这样的灯谜。”
花着雨凝眸思索片刻,道:“奴才倒是能做,但或许不算很好。”
“说来听听!”皇甫无双扬着破锣一般的嗓音道。
当下,花着雨说了几个灯谜,皇甫无双听了觉得不错,便命小太监磨墨,执笔写到了做好的几个花灯上。最后,又挑了其中最好的一个写到了手中刚刚扎好的那只花灯上。
花着雨凝眸看去,才发现这只花灯是一个人形花灯,画的是一个素衣翩翩的仕女,女子螓首蛾眉,粉面杏目,秀鼻朱唇,如幽兰初绽一般微笑着。
这幅画虽然和萧胤手中的那幅画不太相同,或许没有萧胤手中那张画像美,但是画的却是同一个人---温婉。
之前,花着雨还有些纳闷,既然温婉不愿嫁到北朝,何以将自己那么美的画像送到了贤王手中。如今,在皇甫无双手中看到了这幅画像,那么,别的贵家子弟手中不一定没有。这么说,帝都第一好女的画像已经在禹都流传开了。
当夜,明月初升,皇甫无双便带了一大堆贴身侍卫,出宫去了。
花着雨因为出了那几个灯谜,被皇甫无双冷哼着评价了一句,还算是有几分才气。是以,也获得了出宫随侍的资格。
花着雨还从未在禹都参加过初夏节,到时未料到这一日的花灯比之上元节的花灯节毫不逊色。
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果然不同凡响。安平大街本就是禹都最热闹繁华的街市,这一夜,更是热闹,处处张灯结彩。店肆、酒楼、街摊。最极其热闹。有的大商户还在门前扭拉花、跑竹马、chuī唢呐、甚至燃放一些烟火。
花灯和烟火,让禹都的夜晚如花般灿烂盛放。灯山火树、五色烟花,将黑沉沉的夜空点缀的绚烂而多彩,就连那一轮明亮的圆月,都有些自惭形秽。
皇甫无双此夜出行,自然也是乔装出行,但是,这小太子一向奢侈惯了也不晓得低调,且不说马车的珍珠玉帘、锦绣玉垫,就说马车外前呼后拥的数十名侍从,一个个高挺彪悍、怒马鲜衣,以及拉着马车的踏雪名驹,便知是那家得富贵公子出来夜游。
大街上处处是结伴步行的百姓,此时看到马车驶来,都争相避让。
花着雨也骑着马,身着一袭青色衣衫,夹杂在皇甫无双的侍卫中。好在皇甫无双还算有脑子,没让她穿着太监服出来,否则岂不是昭示众人,这是太子出游,想刺杀的就放马过来吧。
马车从安平大街一路风驰电挚而过,想来是皇甫无双对于这样的胜景早已司空见惯,马车丝毫也没有停顿,便直接出了禹都,到了郊外的青湖。
青湖,谐音qíng湖。
顾名思义,是禹都的公子小姐夜游邂逅的地方。
皇甫无双一行人抵达青湖时,湖中就已经停靠了几十只偌大的花船,当然,零零星星遍布的小舟更是不计其数了。这些花船在湖面上悠然飘dàng,应在湖面上的灯火倒影随着湖水波澜一同轻轻dàng漾着,和着天上的圆月星光,简直分不清是人间还是天宫。
有些花船已经放出了花灯,在湖面上悠然飘dàng,似繁星银河一般。
皇甫无双从马车中下来,登上了靠在湖边的一座画舫雕栏画窗,彩帷碧帘,富丽气派,显然是这厮早就派人在此备下了游船。一众侍卫手脚麻利地将马车载着的花灯搬到了花船之上。
船舱之中,并未请乐姬歌女,除了他们这些刚上来的人,就是几个事先派来的侍卫和宫女。这令花着雨有些意外,按照皇甫无双的xing格,不是应该乐姬歌女请一大船吗?!
不过,花着雨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
皇甫无双一上船就问一个侍卫,去请温小姐了吗?
一个侍卫躬身答道:“早已经去请了,算时辰,也应该快到了。”
原来是请了温婉,皇甫无双对温婉极是爱慕,自然不会在意中人面前召歌舞伶人……堂堂天朝太子还要费心思追求一个女子,想必是喜欢温婉的。
皇甫无双听了侍卫的回话,jīng致的小脸顿时如夜花绽放一般,笑的极是开怀。他踱着步子走到了舱内已经摆好的桌案旁,吩咐几个侍女将美味佳肴全部摆上来。
等待……
湖中的花灯越来越多,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皇甫无双终于坐不住了,负手站起身来,沉着漂亮的小脸问道:“是派谁去的,怎么还没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一直在船头守候的侍卫大声应道。
皇甫无双暗沉的脸顿时亮了起来,双眸放着光,大步迎了出去。不过,门外并没有他苦苦等待的佳人,而是只有那个侍卫孤零零地回来了。
那个侍卫一见到皇甫无双,便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浑身颤粟者禀道:“回殿……回殿下、属下罪该万死,没有将温小姐请到!”
皇甫无双的脸顿时又沉了下来,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属下没见到温小姐,只得了温小姐派来的侍女传的话,说是感谢太子殿下盛qíng邀请,只是她今日身体偶感不适,早已歇下了,实在是不能陪太子游湖,还请殿下恕罪。说是过几日,身子好了,她会亲自向殿下请罪!”那个侍卫口齿伶俐地将经过说了一遍。
“她病了?”皇甫无双轩眉一皱,眸中顿时露出了担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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