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自己却不知道,见着她就雀跃地往前一扑,被徐嬷嬷无奈接住,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捏了把脸蛋。
回到敬和宫,她左思右想,忧心忡忡地对原嬷嬷道:“姑娘原先乖巧懂事,连用膳都不会弄脏衣裳,如今……”
“还真是个老嬷嬷。”原嬷嬷拍了把她手背,“小孩儿都是这般,你可别乱cao心了,姑娘已经算是格外乖巧。”
徐嬷嬷其实这些都清楚,但有时仍不免担心太过,许是因为觉得知漪爹不疼娘不爱,只有太后这个靠山了,是以总是叮嘱小主子在太后面前要乖巧懂事,万不可调皮捣蛋,当心惹了太后不喜。
知漪虽然不是很懂,但总见徐嬷嬷这么严肃地叮嘱,便也记在了心上。好在她本身就是乖巧的xing格,除去偶尔会因小孩儿天xing调皮一把,其他时候都很是省心。
太后最近忙着宫宴和接见命妇,没有等到知漪回来便先困乏了,此时正在榻上小憩,知漪便又被拉去试花色,耷拉着小脑袋,方才jīng神的模样瞬间蔫了下去,叫奉命盯着她的几个宫女暗自偷笑。
与此同时,东郭青东郭璃也刚到了使馆。
使馆东临皇宫,西临长安街,很是静谧。其中建有十余座宫殿,规格宏大,气派奢华。因是作接待外使之用,飞檐翘角间四处可见金碧之色,每座使馆内栽有两棵高大银杏树,因馆内地形特殊之顾,银杏树此时仍未枯huáng,只有一地落叶,铺了满地银光。其景与宫殿华美之气如浑然一体,十分融洽。
东郭璃站在窗边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簌簌飘落的银杏叶,将在殿内看到的小姑娘说出,并道:“阿兄,那应该是他们皇帝的女儿吧。”
“不可能。”东郭青第一时间否认,他们都是知道宣朝皇帝那则批言的,未过三十不得娶妻生子近女色。若非因为这,他们也不会那么坚定地相信国师的话了。
东郭璃是与他一母同胞的皇妹,出生时天生异象,百花竞相绽放,空中隐有韶乐,香气扑鼻。因此他们都认定皇妹注定不平凡,后来国师给她测过之后,更是直接道皇妹身负凰命,唯有真龙天子才可相配。
而如今除了宣国皇帝,谁还敢自称真龙天子呢?
东郭璃不说话了,她知道同兄长争辩这件事毫无意义。毕竟这几年国内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如果自己真的像国师说的那样,那不仅可以向宣国表明忠心,还可以祈求宣国伸出援手,救救他们五宝国的百姓。
只希望……宣国的皇帝能真的相信这话吧。
转眼又过五日,五日间多罗国和海清国使臣陆续到达京城,入住使馆。
五宝与多罗很是老实,除去受到传召和有专人引领在京城游玩时,其余时辰都老老实实待在使馆中。唯有海清国的几个不大安分,自以为隐晦地四处拜访京城达官显贵,备上厚礼,只可惜大都被婉拒于门外。
信王府他们当然也没漏过,但据景旻来宫中向太后请安时说的,他们身上穿的衣裳能在大白日将人眼睛给晃晕。
海清国盛产一种名为“鲛丝”的珍稀布料,一般作为其皇族制衣和进贡的贡品。当初骊妃再喜爱,也不过是喜欢将其作为裙摆点缀,在外面添上一层鲛丝显得飘逸灵动,于艳阳下熠熠生辉如出尘仙子。但海清国则是完全将鲛丝制成整套的衣裳,这也就导致了无论在白日还是夜间的灯火下,他们整个人都会闪闪发亮,使人不敢bī视。
正式接见三国来使的宫宴于乾坤殿举办,宫人们于申时开始置办宴席,太后在敬和宫中坐镇,林嬷嬷和连总管提前去乾坤殿中盯着,以防宫人们摆放座位器皿时不小心犯了忌讳,遇到无法把握之事再斟酌请太后决定。
“林嬷嬷。”置放椅座的宫人犯了难,“姑娘的座儿……是设在席下慕府家眷中,还是?”
毕竟这次宫宴不同往日,如果直接放在太后身旁,似乎有点不合规矩。
林嬷嬷略一思忖,看着他手上小巧的雕花云纹椅,“就放在太后娘娘座旁。”
“哎,好嘞。”有了林嬷嬷的话,那人自然不虚,麻溜儿将椅子拎了上去。
乾坤殿乃平日皇家家宴和国宴举办出,占地宽广,正中平南向北放着宣帝的金龙案桌,右侧地平上设四大案,为皇亲国戚座,左侧首位三桌则为多罗、五宝、海清三国使臣座,左右再往下,则按品阶设座,东西一字摆开,后方另设陪宴若gān。
时值初冬,一些早季的冬梅已盛开,宫女们jīng心摘取绽放得最为妍丽的几株放进jīng巧瓷瓶中,再摆放至案桌上。这些同样要分品阶,如宣帝桌上九支梅,信王等王爷郡王七支,太傅大学士等人六支,依次往下,很快殿中便弥漫着一股极淡的梅花清香。
趁着时辰还早,太后令人为知漪先行沐浴,汤中放了香露花瓣,浴后能通体生香。小姑娘觉得很是好闻,若不是被几个嬷嬷眼疾手快地捉住,就要好奇地拈起花瓣尝尝什么味道了。
尚衣局的人奉上鹅huáng、朱红、月白、藕粉、石青五色宫装,皆在纹样、裙摆和衣领处作了改动,jiāo线处用的圈金绒绣法,旨在华美jīng致。太后瞧来瞧去,竟也选不定了,只觉无论哪件都极衬她的小酣宝儿。
最终依原嬷嬷的话儿选了那套上绘宝相花纹的藕粉,让知漪换上,果真显得灵动极了。徐嬷嬷巧手在知漪发间穿梭,将发团成辫包起形成两股,再选用条条缀着细小珍珠金铃的绳络绑住,两朵小巧鲜嫩的梅花cha在髻边。
太后这般年纪已不大爱装扮自己,更愿意看着知漪打扮得漂亮jīng致些,如今一看连连点头赞许,将人搂过来亲了又亲,笑道:“这是哪来的小仙童啊?既到了宫里,可就再也不能走了。”
知漪眨眨眼,有点懵懂,凑上去以亲亲回应,将太后逗得乐极了。
等太后再换了一身宫装,戴好珠钗凤冠,酉时近末,诸位大臣都已陆续进宫。
太后不急不缓让知漪再吃一些点心,毕竟开席前还要先赏乐赏舞,并同使臣们jiāo谈一番,届时菜也都差不多凉了。
知漪被抱上鸾轿,特意被嘱咐了不能蹦不能跳,免得散乱了发髻和衣裳,是以小姑娘一路都绷着包子脸,如临大敌地正襟危坐,太后心中忍着笑,偏也不让人出声提醒。
乾坤殿中除去宣帝和太后,其他人皆已入座,偶尔jiāo首相谈,殿中十分热闹,待听得殿外内侍遥遥传来“皇上驾到——”,便齐齐起身,俯首行礼。
宣帝还没上位,殿外又传一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正好没坐下,又齐声向太后行礼,微抬起头,便看见他们皇上回身几步朝太后走去,面色温和于太后右侧搀扶。
太后微颔首,顿了一步,右边的诸位大臣这才看到原来太后左侧也有人搀扶着,不过并非嬷嬷,而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姑娘。
小姑娘着一身藕粉色绘宝相花纹拖尾掖地对襟收腰裙,水红色纱带缚在腰际,面容jīng致可爱,眼眸萌动灵巧,泛着珠玉般的光芒,清澈如涧溪,不染尘垢。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般微微翘着,偶尔会好奇地朝四处望一眼,很快又收回专心扶着太后。
只是依她这小身板,是她搀着太后还是太后搀她……真有点不好说。
多数人目光随之蜿蜒而去,注意到不仅太后落座前亲手将小姑娘扶上座椅,就连他们皇上也搭了把手,虽然仅那么一下,也让他们不禁感叹:慕侍郎真是好福气,得了这么一个深获眷宠的女儿。
慕连秋垂着眼,自然感受到了周围欣羡的视线,只在心中苦笑不已。
第39章 相伴
宫宴进行至一半时,殿内诸人多已半酣,觥筹jiāo错间恍惚可见殿内四面琉璃宫灯投she出的斑驳剪影。殿中乐女舞者身姿绰约,舞到兴起时绕着三座使臣徐徐甩袖弯腰,眼波流媚,纤腰不堪盈盈一握,惹得其中几位看直了眼,在伶人离去时忍不住伸手似要挽留,引得周围大臣低低笑出声。
几人顿时意识到自己此举有失颜面,讪讪一笑,以举杯饮酒来掩饰尴尬。
太后双手jiāo握放在腿前,大红蔻丹的护甲上流光烁烁,她面色平缓地看着殿内各式表演,偶含笑意点头,一派雍容淡然姿态。旁人看去,根本不知太后其实兴致缺缺。
原嬷嬷凑近耳边低语,“主子,姑娘想去景旻少爷那桌。”
太后微微移过目光,便看见景旻在悄悄朝知漪招手,轻笑道:“让她去吧,哀家都要坐不住了,更别说他们几个孩子。”
知漪在几个宫女掩饰下悄悄“偷渡”到了景旻一桌,小身子扑过去被景旻一把抱住,然后两人齐齐倒在了座上。
“妹妹……你……先……起来。”景旻被压得差点气都没喘过来,苦恼地想道,妹妹这大半年明明就胖了许多,偏偏皇祖母和娘亲都不当回事,可是……再胖下去他真的要抱不动了啊。
知漪趴在上面呆了一呆,被景旻身旁的小少年拉起。小少年名为景承,正是景旻兄长,信王长子,如今八岁。
景承很明显与景旻xing格不同,小小年纪便万事都从容不迫,很有几分信王妃的风姿。他一手着力将知漪拉起,命宫女帮她整理宫裙,微微一笑,“这位就是知漪妹妹吧?我早听元涵和娘亲说过很多次了。”
“妹妹,这是我大哥,你叫他元茂哥哥就好了。”景旻忙不迭爬起,小心让知漪在他们中间落座。
信王夫妇坐于前侧,景旻兄弟两是另设了一张小桌,方便宫人服侍也好让他们这些小孩儿无聊时可以溜出去玩玩。
知漪叫了声“元茂哥哥”,口齿清晰,乖巧一笑,露出一口细细的小白牙。
景承一直含着笑意,闻言点点头,回身对小宫女又叮嘱几句,很快他们桌上便多了几份知漪爱吃的点心和一小壶梅子酿。
殿内韶乐正奏到激烈处,舞女们纤足踮起,长至三尺有余的水袖发力往上空抛去,绕正中顶着绣球的huáng衣女子疾速靠拢,jīng彩绝伦处叫知漪看得目不转睛,却让景旻无趣地以手撑腮,斜着头对兄长道:“大哥,娘亲说了这宫宴会持续差不多两个时辰,现在才一半而已,我们出去玩会儿吧,再在里面可要闷死了。”
“你不过是惦记那株梅树下的鸟儿罢了。”景承慢条斯理用刮片和针将蟹huáng挑出,沾了酱放到知漪面前的小碟上,温声道,“蟹xing凉,这个时节的蟹也并不大好,知漪妹妹尝尝新鲜就可以,不用吃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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