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砂泪_池灵筠【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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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嫃越发迷茫了,不知司马棣为何纠结于香料,小心翼翼地反问:"皇上的意思是有人盗取配寝殿香料么?"

  "朕无从知晓,不过皇后的确应该查一查身边的人,连发饰都能被模仿得分毫不差,似乎不是盗窃那么简单。"

  上官嫃望着司马棣冷笑的神qíng,心里一阵惶惶。他对公孙慧珺那般宠爱,却暗中假她之手去查公孙慧珺的眼线。究竟他的心思有多深,上官嫃怕是捉摸不透。她只低头嘀咕了一声,"无端端的为何要模仿我的发饰……"

  司马棣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因为你身边有个人太jīng明,能揣摩出朕的心思。"

  "皇上的心思?"上官嫃不解,歪着头看向司马棣,心中细细一想,眼神顿时慌乱了。向来只有受宠妃嫔才会被模仿,公孙慧珺却模仿自己来投皇上所好,结果获得荣宠,其中的微妙不言而喻。她红了一张脸,羞怯地垂下头,却猝不及防地被司马棣吻上了唇角。上官嫃身子一软,受不住司马棣的重量,二人一同倒在松软的锦绣花垫上,銮驾通体一颤,上官嫃轻呼出声。

  紧随銮驾的査元赫惊觉异响,发怔地盯着明huáng帷幔,心口慢慢缩紧,似乎喘不过气来。

  第四章威仪棣棣

  司马棣望着身下傻傻发愣的上官嫃不由笑了笑,坐起身再一把将她拉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上官嫃顺着司马棣衣袖上一缕缕的蟠龙纹饰往上看,视线攀上他的肩,最终锁住了他的唇。方才那短暂的触觉太不真实,如梦如幻。

  马球场上jīng彩纷呈,王公大臣陪皇帝玩得十分尽兴。司马棣亲自上马击球,席间喝彩声如雷阵阵。宫眷们围着护栏翘望,时不时发出惊喜的欢笑。司马棣忽然策马回来,径直到护栏边朝公孙慧珺伸手,笑容温暖,"慧珺,陪朕一起玩。"

  公孙慧珺惊讶极了,微微张着嘴,她没听错?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上马球场的先例?她被司马棣拉上马,侧身坐在他身前,眸光流转,娇羞垂头,银色的流苏串珠一摇一摆拂过脸颊,碧绿的水袖拖曳在明huáng的袍摆上,在风中缠缠绕绕。

  一袭烟青色翟服的上官嫃悄然退席,漫无目的地走入了他们最初相遇的林子。河水如旧,芦苇随风轻摇,一股郁郁的水糙气息迎面扑来。上官嫃出神地望着那棵老槐树,想起当日站在树底下淡漠的少年。她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正yù往河边走去,背后忽然被什么击中,隔着薄薄的衣料有些发麻。她回身仰头睨着茂密的大树,"多大的人了,还整天上树玩弹弓?"

  査元赫从树gān上一跃而下,落在上官嫃面前,笑嘻嘻地说:"谁说我玩弹弓了?"接着一举手朝河里抛了颗石子。

  上官嫃斜斜睨着他,不满道:"你跟着我?"

  査元赫振振有词,"微臣乃御前侍卫,保护皇后安全也是职责所在。"

  "那本宫令你退下。"上官嫃也摆出一副皇后架子,趾高气扬。査元赫往后退了一步,上官嫃蹙眉继续喊"退下",査元赫又退了几步,上官嫃恼了,凶巴巴地朝他喝:"本宫叫你退下啊!"

  査元赫一脸无辜,"微臣一直在退啊……"

  上官嫃一挥衣袖,扭头不理他。査元赫又凑了上来,小声问:"那只小百灵喜欢吗?我新买了只八哥还没训好,笨嘴笨舌的,不敢送给你。"

  上官嫃忽然又不恼了,睨着他反问:"你怎么知道八哥死了?"

  査元赫眨眨眼,念了句口头禅,"本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上官嫃冷哼一声,"我说本宫你就说本帅,本宫可是货真价实的'本宫',你呢?帅从何来?"

  "待我加冠之后,便要去军营服役,过不了几年,我非得当个帅回来给你瞧瞧!"

  "服役……"上官嫃小声念着,"那要去多少年?"

  "这个说不准。"査元赫见她出神地发愣,嬉笑着问,"怎么?怕我一去不回?"

  上官嫃白他一眼,"那我就清净了,元珊也不用给你传密信了。"

  "什么密信?"査元赫双眼一会儿望天、一会儿望地,就是不敢看上官嫃的眼睛。

  "放心吧,元珊是为我好,我不会责怪她。"

  査元赫脱口而出,"那我也是为你好……"

  上官嫃觉得他好气又好笑,"难怪皇上总说你只长年纪,整天'我'来'我'去的,要不就'本帅'、'本大人',在我面前就算了,若是到了皇上那儿应当拿捏分寸。"

  "怕什么,皇帝舅舅对我一向宽容,他何时计较过……"査元赫话说到一半,冷不丁想起什么,突然噤声了。

  上官嫃当他听进去了,得意一笑,"看来我这个皇后舅母说话十分管用。"

  沉静的午夜,殿里只留了两个宫婢轮流值夜。皇后惧黑,睡觉时习惯留下chuáng边一盏烛台。烛火微微一颤,似乎有风chuī过,一名宫婢蹑手蹑脚地从内室出来,一面往袖里揣着东西一面垂头往屏风这边走,冷不丁被地上一双彩绘木屐吓得抖如筛糠,腿一软扑倒在地。

  上官嫃一头如缎青丝遮住两颊,如幽魂般,长长的睡袍垂到脚踝,语调慵懒,"竟然是你。"

  "皇后娘娘恕罪!这、这……奴婢不得已为之!"

  元珊扶着上官嫃坐下,替她披了件纱衣。上官嫃微微一笑,"不得已?这世上没那么多不得已,做错事都是有心为之。环璧你跟在本宫身边已有四五年,难道慧珺姐姐多年前已经将你收买?"

  "不、不是的……"宫婢极度紧张,磕磕巴巴道,"是公孙大人……公孙大人授意,叫奴婢在宫中照应……照应皇后娘娘和慧美人。"

  "怎么?本宫还需要你来照应?"上官嫃年纪不大,但多年来养成一股含威不露的做派,那宫婢一听这话,用力磕了几个头,"娘娘恕罪啊!公孙大人说……皇后娘娘与慧美人姐妹qíng深,奴婢这样做即便娘娘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奴婢答应帮公孙大人才得到提拔,才可以到德阳宫来伺候,不然就得在浣衣局熬日子……"

  "本宫也可以体谅你,亦可以理解公孙大人的苦心。宫里的日子的确很辛苦,你想往上爬无可厚非。不过想爬就得靠本事,这种旁门左道的功夫只会自毁前程。本宫身为皇后,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心qíng很不慡,因此不管对方是谁,决不留qíng面。明日拂晓,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上官嫃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说完后便如一阵香风飘走,木屐叩在白玉砖面上的声音一点点远去。那宫婢浑身瘫软,袖中一包纸团滚出,散发出一股馥郁芳香。

  第36节:第四章威仪棣棣(2)

  白花花的太阳照得青砖地面光可鉴人,公孙慧珺一溜碎步在檐下走着。午后倦意横生,本要陪皇上午睡,却突然被皇后召见。皇后因何召见她心中有数,总之有公孙权撑腰,她也无所畏惧。上官嫃再怎样,也得敬他一声外公。

  湘竹帘子被阳光一晒,逸出一种特殊的清香。殿内洒了水,清凉怡人。公孙慧珺原本想好了许多说辞,却丝毫没派上用场,上官嫃平静如常与她聊天下棋,还唤她慧珺姐姐。公孙慧珺渐渐卸下了心防,相信上官嫃是聪明人,不会与她过不去。

  一局棋完了,未免有些疲惫,上官嫃命人端了甜品上来。桃花点水的jīng致瓷碗中,rǔ白的浓汁淡淡飘香。上官嫃亲手端了一碗给公孙慧珺,道:"慧珺姐姐,这是用波斯新进贡的牛rǔ片制成的甜品,经常食用可令肌肤细腻光润,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些去。"

  "如此珍品……皇后对慧珺真是关怀入微。"

  "不论什么东西,我都愿意和姐姐分享。但凡姐姐想要什么,不必拐弯抹角,直接开口,本宫绝不是小气吝啬之人。"上官嫃淡淡说着,目光紧盯着公孙慧珺的眼睛。

  公孙慧珺却不敢直视,垂着双眸笑答:"那是自然,我们姐妹在宫里还要相互扶助许多年,又有何避讳呢?"

  "姐姐明白就好。"上官嫃端起瓷碗,一饮而尽,牛rǔ醇香萦绕在唇齿间。公孙慧珺髻上的流苏垂在颊旁,被阳光照出一缕缕的yīn影投在脸上。上官嫃忽然伸手扯了她的发饰,"其实皇上不喜欢流苏,他喜欢步摇。"

  公孙慧珺对上官嫃唐突的行为感到惊诧,愣愣地看着她。

  "姐姐,我不骗你,皇上喜欢步摇。我一直佩戴流苏是因为娘亲,与皇上无半分关系。"

  公孙慧珺勉qiáng笑了笑,眸光平静,心中则暗暗盘算起来。

  亥时就寝,宫灯一盏盏熄灭,唯有chuáng边的烛台剩了荧荧微光。在矮榻上陪寝的元珊忽然翻了个身,望着薄帐内的上官嫃开口问:"娘娘,环璧既是公孙大人安cha的人,犯了事可以小惩大诫,何必要将她贬到浣衣局去?"

  "我何尝不明白,她虽然帮慧珺姐姐,但也绝不会对我不利。服侍我这么多年,突然一下就没了,我都觉得心里空空的,更何况你与她朝夕相处。"上官嫃微微吐了口气,"要她走的人不是我,是皇上。我身边的人,何止一个环璧?长公主、爷爷、外公,甚至皇上,谁没有放人在我身边?长公主担心皇上被我迷惑、爷爷担心我不能讨皇上欢心、外公审时度势好看准时机将公孙家的女子送进来……皇上,大概是怕我与家族中人来往密切,本朝向来忌讳外戚掌权,因此即便我是皇后,都不能轻易与家人相见。我安然忍受,只想换得他的信任而已。"

  元珊正yù答话,殿外忽然有人通传。元珊披衣掀帘而出,在屏风两旁掌了灯。两名宫婢神色惊惧地进来对着屏风跪下,道:"方才奴婢们接到消息,慧美人小产了!"

  上官嫃噌地坐起身,直愣愣望着屏风外,"什么?"

  "慧美人小产了,太医此刻正在皇上寝殿查小产原因。"

  上官嫃急匆匆下了chuáng,拢着睡袍便从屏风后冲了出来,"更衣,本宫要去探望。"

  虽已夜深,正寝殿里人心惶惶,脚步声纷杂凌乱,并不安静。待宫人们都从内殿退出来之后,司马棣与几位太医秘密jiāo代几句。公孙慧珺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八宝琉璃帐,目光空dòng而哀怨。当初皇上得知她有了身孕,立即吩咐宫中各人严守秘密,就是担心会有不测,岂料仍然被人痛下毒手……

  司马棣遣走了所有人,轻轻捏着她的脸颊,一字一句地说:"记住了,你是意外摔倒,与那牛rǔ片没有半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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