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_董无渊【完结+番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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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妩,你从听音堂出来就不对劲,我让素青问莲玉,莲玉咬死不说,只说你受了冻。”静谧中,老夫人的声音有种不急不缓的安抚感。

  行昭低着头,听太夫人话,先是一愣,将眼神直直盯在青砖上,先摇摇头,又点点头,便不言语了。

  太夫人也不追问,将踏进正堂,太夫人一挥手,丫头们颔首退去,莲玉颇为忧虑地看了眼行昭,行昭冲她点点头。

  丫头们一退出门,素青便拉过莲玉,正要开口问,却见莲玉忍着泪偷偷往里面张望,素青心里兀地一痛,吞下了嘴里的话。

  正堂里只余行昭与太夫人二人。

  太夫人解下大氅,行昭接过踮着脚挂在花架上,太夫人斜靠在炕上,端起茶盅:“是因为你母亲?”

  行昭紧抿了唇,端了个锦杌坐在跟前。

  老人家什么风làng没见过,眼毒着呢,行昭自诩两世为人,很肯定今日行事为人仍在竭力沉稳周到,没想到贺太夫人竟也看出来了。

  太夫人见状,笑着道:“你是谁带大的?你是什么xing子谁最清楚?你回了听音堂后,端茶盅的时候,手就一直抖。听完一折戏,你便去看你母亲。虽是一直在笑。”

  太夫人一边说,一边拿手指了指眼睛:“那笑没有达到这里头。”

  行昭在马车上便一直在想,要不要同贺太夫人说。说了,老人家将如何自处?儿子与媳妇孰轻孰重,将事qíng一说,老人家万一受不住该怎么办…

  行昭攥着手,闭了眼,难以抉择。再一睁眼,似下了狠心。眉眼坚定地看着太夫人,语声婉和:“祖母,阿妩这世上最愿意相信的人只有您。今日您也累了,上回没歇息好都难受了一天,明日一早,阿妩铁定同您一五一十全说了。”

  太夫人看着眼前的小孙女,握了握行昭的手,小娘子一双手沁凉到了指尖,再将她散在鬓间的发挽过耳后,轻轻说:“阿妩,你记得就好。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总还有祖母。”

  荣寿堂终是熄灯安谧下来,二爷的东跨院里却将闹开。

  月华阁里,行明正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便将揪在手上的帕子扔在地上,边哭说:“我不嫁到huáng家去!谁爱嫁谁去嫁!huáng家能是个好的吗?祖上是个货郎担!这两代才有了出息就开始不得了了!什么东西!”

  “看你这撒泼的模样!又像个大家娘子了!?亲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哪里轮得到个小娘子来说嘴!还不是父母让你嫁谁,你不就得嫁谁…”二夫人扶着额头,扳着指头和行明细细数:“你看,我们贺家是门楣高,但你爹是个什么官儿啊?是封爵了还是入阁了?好点的人家凭什么不要贺行昭来要你?huáng家是根基浅,根基浅也有根基浅的好处,只要贺家在一天,他们就一天不敢怠慢你…”

  旁边的刘妈妈捡起来帕子放在huáng梨木小案上,又拧gān了帕子边给行明擦着脸,边说:“我的姑娘诶!您见过哪家的太太夫人还和小娘子商量亲事的?这是夫人心疼您呢!”

  行明语塞,温水擦在脸上,气却堵在心里头,深感huáng家不是个好去处,又不好将宴上huáng三娘的话说出来,一抬手将刘妈妈的手打落,哭成个泪人儿:“母亲哪儿是心疼我!是将我往火坑里推!行昭若是平嫁,嫁的也是勋贵世家,若是高嫁就嫁成皇室媳妇儿了!这我不敢肖想,可是我也不嫁个自以为是的货郎担!”

  二夫人怒极反笑,站起了身,踱步边说:“好好好!我是那坏心的后娘,竟将女儿嫁到那火坑里去!”

  刘妈妈劝完这边劝那边,叹口气:“三姑娘这是拿话戳你娘的心窝子!何况说亲说亲,不到处看看说说,亲事哪里来啊?”

  行明听话听音,赶忙抬头问:“那和huáng家的事儿还做不得准?”

  “现在肯定做不了准啊!是huáng夫人开的头,约定过两日就和二夫人去定国寺上香,顺道相看相看,相看不行,还不是做不得数。”刘妈妈向行明使着眼色,示意她哄哄二夫人。

  行明却从话里听出了其他的意思,冷笑一声:“huáng家起的头儿…我便知道他们家不怀好意,攀不上大房就来攀我们二房,没有鱼,虾也好,他们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二夫人轻叹一声,想起来贺二爷贺环的不着调,又想起将才她不过是和贺环商量着说,huáng家隐隐约约有个想结亲的意思。贺环倒是喜笑颜开地一口应允,谁不晓得,他不过是看在huáng大爷身在户部,又善钻营,这几年的官运亨通,huáng老爷子又会投机,家财不少。

  “你没有亲生兄弟,往后也没个人帮你出头撑腰,大房虽然亲,终究是隔了一层。我帮你说亲事的时候,就往下面看看,你低嫁过去,别人好歹不敢怠慢你。女人娘家硬,在夫家也能说上话。”二夫人颇有心力jiāo瘁之感,贺环无子,说话间常常怪到她身上来。她在外人面前做出蛮横jīnggān的样子,遇上贺环,也总是觉得自己理亏。

  行明抽泣着擦gān了泪,二房的qíng况她也不是不晓得,摇着二夫人的手:“我恼的不是低嫁不低嫁的。是不乐意嫁到huáng家去,门楣低的人家多了去了,哪里一定要和huáng家相看…”

  “huáng家哪里不好?是读书人家里难得又有经商的,嫁人嫁人吃饭穿衣。huáng家家底厚,不用一家人跟láng似的盯着你嫁妆。huáng家小郎是嫡出长子,又是廪生,现在在国子监读书,前途不可限量。huáng夫人瞧着又会做人,是个和气人儿,不像是会拿捏媳妇的婆婆。算过来算过去,huáng家是今儿个堂会里最合适的人家了。”二夫人越想越觉得好,喝了口清茶,将天青色旧窑茶盅轻搁下,刚准备启唇又说,却听得红烛“嘣”的一声响,不禁笑逐颜开:“灯花爆,好事到!”

  行明听母亲说得愈加兴起,心头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您,婆婆好不好算到了,郎君好不好也算到了,怎么就没算到huáng家有个刻薄势力的小姑子呢。”

  二夫人顿时一愣,倒是刘妈妈边拿银签子去挑灯花,边问:“三姑娘这是个什么说法?”

  行明一撇嘴,看着烛火往东一闪,又往西一回,冷声说:“huáng三娘今儿个在宴上说我虽然是姓贺的,却不比正经的贺家人有体面,人家瞧不上咱,咱们又何必那热脸去…去哼”

  终是临安侯府养大的,教养让她不能说下去了,只轻哼一声,转过头不再看那烛火。

  二夫人这才听明白,一壁又舍不得因为一个要嫁出去的小姑子坏了这门好亲事,一壁又咽不下huáng三娘的话,蹙着眉头,久久不语,行明等了半晌才听到二夫人说:“罢了罢了,累了一天先睡了,明儿个一早就去给太夫人问安,太夫人总能拿个主意。”

  第十三章 亲事(中)

  更新时间2013-8-2 13:02:35 字数:2795

  晨钟朝露,秋鸿chūn燕,随时光闲过遣。

  清早,天刚蒙蒙亮,临安候府中的仆从丫鬟们已蹑手蹑脚地忙活开了。

  行昭辗转反侧一夜,临近四更天将睡着,这会儿就又醒了,心里有事儿,哪里能睡得踏实。

  轻轻一嗅,东厢房里已经燃起了沉水香混着松针凝露的香,便唤来莲玉。

  一阵洗漱梳妆后,用过一小碗红枣薏米粥,吃了两个鱼卷,便从东厢房往正堂去,将到门口,张妈妈便迎了过来,引行昭入了内阁,边笑着:“太夫人果真没说错,今儿个四姑娘来得最早,竟比过二夫人与三姑娘了。太夫人刚起,用了早膳,这会儿正梳妆打扮呢。”

  行昭朝她笑笑,反常地没了言语,一撩帘子,就瞧着太夫人正坐在宋安铜花镜前面篦头发,见行昭过来,笑着朝她招手:“蜂蜜梨汁喝了没?冬日里不将息好,你又有咳疾,等chūn天到了,仔细呛着。”

  行昭连声应了“喝了喝了,整整一盅”,起身接过芸香手里的犀牛角篦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太夫人梳头,就等着太夫人屏退众人,好叫她细细说来。

  太夫人见孙女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明白,却仰着头眯着眼,嘴里也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你说,今儿我是穿绛红色的那身褙子好呢还是穿靛蓝色夹棉杭绸小袄好?”

  张妈妈不晓得太夫人是同谁说话,又瞧了瞧行昭没开口的意思,只好笑着接话:“穿绛红的好,您穿着显贵气。”

  太夫人没接话,依旧是闭着眼。

  “穿绛红的褙子,里面穿件秋杏色的综裙,再把我给您打的那条络子给戴上,这才叫十全十美呢。”行昭这才算是体味出太夫人的意思来了,这是在磨她的xing子呢——心里揣着再天大的事儿,面上也得镇定着,言语间该附和的附和,不能露了怯。

  听孙女的声儿,太夫人这才笑着坐起身:“今儿就照着四姑娘说的这么穿,梳矮髻,戴那只皇后娘娘赏下来的点翠步摇。阿妩你去将羊奶子喝了,我让下面的人把沫子打得gāngān净净,没膻味儿。”

  张妈妈见势,赶忙从箱笼里翻出了褙子和综裙,伺候太夫人换上,又从梨木匣子里拿了支虞美人点翠烧珐琅步摇出来。

  行昭将篦子还给芸香,坐在小杌上,捧着羊奶小口小口地喝,见芸香手脚麻利地两三下就填了个矮髻出来,口里赞道:“祖母果真是会调教人儿,个顶个都是好的。”

  太夫人眼里看着铜花镜,用手扶正了步摇,戏谑道:“你房里个顶个也是好的,属莲玉最忠心了。”

  行昭面色一红,晓得太夫人这是在打趣莲玉昨晚嘴硬心犟。又见莲玉立在旁边,一时间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正要拿话去回,就听见打帘的人说,二夫人和三姑娘来了。

  一阵风样,人未到声先行,“刚刚从东跨院过来,看见花房里种的迎chūn花都起了苞了,阿弥陀佛,这隆冬可算是要完了。”二夫人与行明紧紧捂了手炉,带着雪气与寒风入了内堂。

  太夫人笑着赏了座儿,又让人端上两碗羊奶子来:“你和行明也喝碗,chūn冬jiāo际的天,最冻人。”

  二夫人喜气洋洋谢了接过,小啜了口,将碗放在几桌上,往后张望了下,笑着寒暄:“大嫂今儿个来得晚,娘可得罚她给您做双鞋袜。”

  “她酒醒了,脑仁疼,我让她今儿早就甭来请安了,自个儿补补觉去,晚上再带着孩子们来问安。”太夫人从妆台下来,扶着张妈妈的手,坐靠在了正堂上首的八仙凳上,轻描淡写地说。

  二夫人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笑意盈盈:“定京城里,谁不晓得临安侯府里的太夫人疼媳妇,嫁进来就跟跌进福窝窝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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