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_董无渊【完结+番外】(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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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在信中最后写道,“前日阿柔去瞧阿舒,阿舒还是不会说话儿,只怕等你回来了,这小子也笨得没学会。”

  薄薄两页,行昭对折起来,对着沉水香熏了熏,再装进信封里,双手jiāo给二皇子,一字一顿,“二哥,拜托了。”

  二皇子单手接过,嘴角一勾,像哭又像笑。

  闵寄柔将行昭送出门。

  行昭和她靠得很近,走过二门,才道,“亭姐儿现在动不得。”

  亭姐儿是桥梁,一头连王氏,一头连陈显,她一有异动,陈显立马能见微知著,猜到几分。

  “不动她,怎么稳住陈显。”

  闵寄柔很沉稳地开口,“她想要什么我清楚得很,她惧怕什么我也清楚得很,想要控制她,容易,想要毁掉她,也容易。亭姐儿那边jiāo给我来安排,你直管放心,她和什么人勾上话,她给什么人传了信,甚至她会娘家,我有的是办法对付她。下药也好,威胁也罢,如今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只需要知道她说出口的,一定是我们想听的。”

  以陈显埋下的棋子,反将他一军。

  闵寄柔是这样想的吧?

  只要能拖过十五天,不,二十天,送信八百里加急五天,从江浙一路顺风顺水回来,十五天,只要能拖得过二十天…

  而在这二十天里,她们必须硬气起来,给陈显造成足够大的错觉,让他迟疑和犹豫。

  天已入暮,照影带雾。

  天际处像被星火燎过,带着一串接着一串的昏huáng与火红。

  闵寄柔撩开帘子,便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是二皇子的声音,他在哭,语带哽咽,闷声地哭,好像要将她的肩头都哭湿。

  “我爹…死了…被他最信重的大臣和他宠了几十年的女人害死了…”

  是啊,背叛比死亡更可怕。

  闵寄柔站得笔直,像一棵葱然茂密的柏树,约是过了一会儿,身形慢慢软了下来,手带了些迟疑地缓缓抬起。

  一点一点地向上抬,终究是轻抚上了二皇子孤寂的后背。

  ps:

  结文后会有皇帝的小番外,大家还想看谁的番外,快踊跃积极提名~

  ☆、第两百七七章 对峙(上)

  第两百七七章 对峙(上)

  仲夏清晨,天儿渐渐亮得晚了。

  东郊雾蒙蒙的黑黢黢的一片,街巷抹角尚有打更人打着呵欠敲打梆子的声音,打五更的天儿,一快四慢,“咚——咚!咚!咚!咚!”

  皇帝不上早朝,可臣子不能不出现。

  五更一过,陈家府邸由外之内,油灯一盏连着一盏地点亮,门房老陈头肩披外衫,一手提灯笼,一手将门栓拿下将大门向外推开。

  朱门重而陈旧,“嘎吱嘎吱”腐旧而陈钝的轻声慢慢响起,静夜被打破,紧随而后,便是灯笼“嘭”地一下砸在青砖地,油灯火一下子窜得老高,再猛然熄弱。

  “啊——”

  “你说什么?”

  陈显伸手示意陈夫人接着替他整理朝服。

  老陈头手抖得厉害,说话哆哆嗦嗦不连贯,“咱们府前有四、五个…有四、五个壮汉…浑身都是血…躺在咱们大门口…”

  陈夫人手一抖,陈显朝服上的补子就被系歪了。

  “到底是四个还是五个?”

  陈显语气很沉稳。

  老陈头脚下一软,猛地摇摇头。

  “那他们是生是死?”

  老陈头一双脚站得站不住了,语带哭腔,“奴才…奴才…奴才吓得站都站不住了,哪儿还敢凑拢看啊!浑身是血…大概已经都死了吧…”

  “有几个人,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也敢往我面前报。要你何用。”

  陈显仰了仰头,总管知机,埋首将老陈头往外一带,脚下不敢放松。从二门往府前小跑过去。

  人一走,陈显顺势眼神向下一瞥,温下声调来,轻声道,“你莫慌,人一慌就什么也做不成。”

  陈夫人心头顿生五味陈杂。

  以前。这个人也这样说过吧?

  叫她莫慌,什么都会有的,米粮、放之入学塾的束脩、锦绣绸缎,什么都会有的。

  那个时候,家还在皖州,陈家嫡系死绝了,阿显是嫡支剩下的最后一个儿郎,旁系的叔伯把持着本家的公中田粮,每月只给嫡支一贯铜钱,二十斤米粮。五斤猪ròu,多的再没有了,更别提支撑阿显赴京赶考的路钱和打点银两。阿显要拼一把,执意进京赶考,她便连夜挑灯绣画屏,一方做工jīng细的大画屏能卖上四钱银两。小的两钱。油灯贵,两人点一盏,她在左案引线穿针,阿显便在右案誊书用功,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小木案上,渐渐重合为一个。

  说出去,怕谁也不会信,皖州陈氏的嫡系少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她记得在阿显入阁以后,她不经意问过皖州老宅那些叔伯如今的日子,阿显轻描淡写。“过得还算不错,每月一贯铜钱,二十斤米粮,五斤猪ròu,咱们都能过出来。他们凭什么过不了日子?”

  成王败寇,这个道理是阿显一生都推崇的。

  陈夫人猛地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现在什么都有了,云丝锦、huáng花梨木、金玉满堂,可为什么她却觉得那时候比现在更快乐呢?

  陈夫人深吸一口气儿,伸手将陈显的补子三下两下重新系好,这是她做了这么几十年,早就做惯了的事儿。

  总管一来一往,不过一刻钟,陈夫人避到花间。

  “…全都是咱们派去监视端王府的人手,五个都是活人!半夜被扔到了府邸门口,只是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疼得晕了一夜,奴才让人将他们拿凉水浇醒了,说没看清楚是谁下的手,但是手段利落毒辣…这五个人怕是废了…”

  “是活的?”

  陈显紧蹙眉头重复一遍,“贺氏竟然还让他们活着…”

  贺氏身边全是方祈的旧部,qiáng将手下无弱兵,其军中诸人,警惕高手段毒,这几个探路石被他们发觉很正常。

  只是他未曾想到贺氏竟然敢破坏平衡,对他们下手…

  陈显眼睛眯成一条fèng儿,“是示威吗?她在bī我动作?可为什么还要留活口下来…”

  这些话,总管不敢答,将头埋得低低的,只听陈显后言,“昨日贺氏往哪处去了?”

  “听那几个人的回禀,他们是在东大街被发现的,照那条路走下去,端王妃出了宫怕是往豫王府去了。”

  “去见老二了!?”

  这是出乎陈显意料的答案。

  贺氏既然已经察觉到了这几个人,何必不将他们全部绞杀,好将自己的行踪隐藏起来。

  贺氏让人废了这五个人,又将这五个人送到了陈家门口,没有封口,也没有后续动作,还放他们回来告诉陈家,她到底去了哪里…

  贺氏到底想做什么?

  进宫出宫,再去豫王府,昨日贺氏这一番动作究竟有没有问题?

  如果宫中事成,皇帝大势已去,那么贺氏进宫便已知晓此事,王氏愚钝,事成之后一定会bào露,贺氏胆子再大也不可能直接往豫王府去——别忘了老二是谁的儿子!她就不怕是老二和王氏母子连心,反手将她扣下!?

  若东窗事发,当务之急就是将这件事瞒下来,贺氏反而大张旗鼓地将探子废了功夫,却留下活口送回陈家示威…

  反常极为妖,此事必不寻常!

  陈显陷入了僵局,局破不开,只有死路一条!

  等等!

  如果反过头来想,皇帝其实并没有过世,王氏还没来得及行动呢?老六下江南,贺氏一介女流之辈要故作姿态,才能得以自保,将人挑断手筋脚筋送回陈家是示威,也是震慑,入宫出宫大张旗鼓的一番动作,只是让那些沉不住气的人早些跳出来,趁老皇帝还在,顺理成章地一网打尽…

  这就是兵行诡道,贺氏要诈他一诈了!

  陈显眼睛缓缓张开,是虚是实,往往在一念之间。

  “派人去安国公府与石大人搭上话,和宫中的眼线搭上关系,是虚是实都要有一个说法!”陈显话头一顿,“把那五个人送回端王府,陈府不是修罗地狱,只进活人,不收没用的死人!”

  这是要先将那五个人抹了脖子,再将他们送到端王府去啊…

  总管膝盖一软,应声而去。

  陈夫人从花间走出来,珠帘被手撒下,“叮铃叮铃”的声响急促而清脆,像琵琶弦被人一下一下急切而热忱的撩动。

  “为什么不让人上谏要求面圣。”

  陈夫人蹙眉轻问。

  这是最有效的方法,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老皇帝是生是死,只需要一眼就可以尘埃落定。

  陈显双手撑于膝上,沉吟半晌,手一抬,便拍在了身侧的木案上。

  陈夫人想张口再问,再看陈显面色yīn郁,嗫嚅嘴唇,终是未在往下说。

  “他不敢。”

  行昭手中执一把缠了铜丝的竹剪子,“咔嚓”一声,便将一朵碗口大的花儿剪了下来,轻搁在瓷盘里头,告诉莲玉,“陈显不敢去仪元殿一验真假,怂包一个,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子大的,他一怕,就错过了一辨真假的机会了。”

  花儿一搁下,莲玉便洒了几滴清水在花瓣上以当保鲜。

  “宫门一闭,皇宫里等着陈大人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莲玉笑吟吟地道,别家丫头关心的是当通房,成姨娘,以及爬上男主人的chuáng,别家夫人奶奶关心的是子嗣、妯娌以及婆母的刁难。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其实也不太对,放在自家姑娘身上是人无近忧,必有远虑,子嗣是整个皇家都是头一份,妯娌一个是手帕jiāo,一个连可争之力都没有,婆母就像亲娘…

  所以这忧的是阖府上下的生死xing命。

  这老天爷多公平啊,给你这样,一定要拿走那样。

  行昭又剪下两朵花儿,莲玉奉了方帕子,行昭一边擦手,一边接着莲玉的话往后说,“过了顺真门,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一进皇城,生死不由你。宫中姨母经营几十年,视为禁脔,陈显要拿王氏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姨母一腔暗火和怨怼正没地儿发。”

  如果陈显敢不管不顾地贸贸然进宫去,行昭反而佩服他。

  可惜,他不敢。

  满朝上下,这么些年了,只有他一个人能够上书求见皇帝,皇帝每次都允,换了别的人,甚至皇帝的胞弟平阳王递上折子去,九次有八次都是不允觐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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