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丹离睁圆了水杏眸子,嗤笑着问他。
“最起码,我不会拿这种看似珍贵,实则非顶级的‘霓彩’纱送你做衣料,你知道吗,极南的岛屿上,有鲛人织成的天丝,以之成衣,简直是美轮美奂……”
熙王正待chuī嘘,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啊——”
他发出低沉而惨烈的叫声,整张脸因为痛楚而扭曲抽搐!
丹离收回用力踩在他脚上的莲足,收回的时候还来回碾压了几下,脸上仍挂着甜蜜而懵懂的笑容,“哎呀,踩到你了真是对不住。”
话音未落,她从他因痛一时无法动弹的臂弯里闪身而出,身姿轻盈的奔离而去。
身后,只留下一阵银铃般甜美欢畅的笑声。
熙王痛得弓下腰来,好似一只虾米一般蜷曲发抖,好一阵才缓过气来,他抬起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狠戾咬牙道:“贱人……若是皇兄有个万一,你就落到我手上了!”
丹离疾步如飞,宛如蝴蝶幼鹿一般飞跃轻盈。她唇边笑意加深,随意将袖中已化为飞灰的“千钧符”洒落在地上。
“嘿……我这一脚力道少说也要百斤,他没痛得哭爹喊娘就算是英勇了。”
她暗自笑道,随后见跑出很远,这才气喘吁吁的扶着树站定。
德麟宫西面这一片梅林,占地广阔,又微有山势高低起伏,郁郁茂密之如同树烟花雾一般。
丹离偶然一瞥,眼光却凝在远处露出的那个人身上——
是姬悠。
花叶瑟瑟,离得有些远,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与他并肩而谈的,乃是一个穿了黑色斗篷的神秘人。
这个身材姿态……丹离目光凝缩为一点,瞬间jīng光大盛!
好像是,太后身边的那位青鸾姑娘!
风声飒然而过,他们的细语之声被chuī得支离破碎,无一可入耳。
丹离心中一动,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段灰色的蓍糙,在掌心一揉,顿时便断成无视粉屑。
“去吧!”
她无声祷念道,白光一闪,糙屑顿时化为无数细小蚊虫,嘤嘤而飞散开去。
虽然四散而飞,但它们饶了一个圈,还是朝着远处两人的身侧而去——
初时是细微的人声,随即逐渐清晰起来,是姬悠的声音,“各处人马都联络已毕,我们的耳目也都没有被识破,天时地利人和三项都在我们这边。”
“你太轻敌了,昭元帝他虽然任命了京营将军和节度使,但军权还是牢牢掌握在他手上——若不是阮七被我们坏了xing命,只怕现在京城方圆都固若金汤,我们连出手的余地也无。”
青鸾的嗓音,清脆而凛冽,好似乌青无续的冰玉之声,丹离透过蓍糙所化的蚊虫,刚刚偷听到这里,却听青鸾“嗯”的一声惊呼,好似发觉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奇怪的事物。
不好!
丹离的灵觉,瞬间感应到危险!
一阵无形之疾风,瞬间笼罩整片山林,幕面席地的直扑而来。
此风非人间应有,而是yīn风,至yīn至邪的鬼风。
风中有无数血腥獠牙的yīn鬼,张牙舞爪的肆nüè而来。
电光火石一刻,丹离心中却是无比清明——若真要对敌,自己十拿九稳,只是这yīn风看似凌厉恐怖,却意在试探,自己若是露出痕迹,反而中了青鸾的下怀。
她心念一定,yīn风以到眼前,她狠是应景的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
“有鬼啊!!”
巨大的冲击力拍打在她身上,纤弱的身躯受不住这股力量,脚下一个踉跄,竟生生从坡上摔落下来。
“啊——”
又是一声尖叫,丹离苦着脸任由自己倒栽滚下矮坡,地面在眼帘中却靠越近——真要摔个鼻青脸肿了!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她只感觉身子一轻,随即落入一个温暖而宽实的胸膛。
“姑娘,你没事吧?”
丹离缓缓睁开眼,下一瞬,她的双眸因惊恐而睁得更大——
眼前之人,并未着任何朝服,而是一身紫檀色儒衣,头戴王侯天玉冠,一双黑瞳浓若锦墨,华蕴神采,竟似龙章凤姿之质,天人无双之容!
“公子!”
他身后从人如云,有人担心的地喊道。
丹离的瞳孔,在下一瞬缩为一点。
她猜到来人身份。
浑身的血脉在这一瞬间涌至头上,激越灼热好似要脱体而出,好似有无穷的怨毒鬼魅要从血管中破飞而出——
眼前此人,就是十二年前,一切不幸的缘起!
“姑娘……姑娘?”
见他神qíng木然,雪白的面庞却在微微抽搐,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那人试探着出声唤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回眸一笑百媚生
接近戌时正,林边大道之上,宫灯照得明灿如昼,却因被树林所挡,有些昏暗晦明,只是将众人的身影投she在地上,拖出长而光怪陆离的影子来。
丹离好似受了绝大的惊吓,面庞惨白似雪,双眼直勾勾的望定了那人,黝黑宛如墨玉的眸子,因极度的激动而凝缩成一点,随后,缓缓的,散开成茫然,身子一颤,将自己的深埋下去。
“姑娘,你没事吧?”
那人担忧的轻喊,见眼前这名宫装女子神qíng茫然中带着古怪,以为她摔倒了头,影响了神智。
他身后从人中有人上前探看,显然是武功高手,略一过眼便知是受外力退下,顿时有不少人抬头看向坡上的梅林从中,神色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坡上夜风如岚。
“小心刺客……保护公子!”
为首一人低出一语,顿时更添紧张气氛。
“各位请慎言!”
前头的礼部少卿回过头来,听见这一句不由面露怒容,“宫中太平和晏,哪来什么刺客?”
他瞥了一眼贵客手中抱着的女子——虽然低着头,去仍能从宫锦的料子上看出,这是一位宫妃,而且位阶不低!
这般亲密搂抱的模样……这还了得!
他猛然打了个激灵:“恒公子,请先放开这位——姑娘。”
他本想说“娘娘”,但又觉得说穿不妥,只好含糊其词。
为称为“恒公子”的那个人,闻声知意,连忙将丹离扶端正了,随后及时收手,点头含笑致歉道:“是我唐突了。”
“哪里,公子救人心切,这也算事急从权……哈哈。”
礼部少卿打着哈哈,将此事一带而过,他看了一眼丹离,虽然不清楚她的身份,却仍以眼神示意她快些离开,不可擅自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
无奈,丹离低着头,全身都斜倚着一旁的树gān,整个人好似全无反应。
恒公子犹豫了一下,但仍是关切问道:“这位姑娘好似伤了脚——你能自己站起身来吗?”
好似听到他清朗醇厚的嗓音,那宫装女子缓缓抬起头来——
宫灯的华彩映入她的眼中,黑瞳深处幽若寒潭,冷得让人心中发寒,再多端详一眼,却只见双眸顾盼生辉,绝似世上最魅丽蛊惑的魔物,要将人的爱憎神智都吸入其中。
这一瞬,恒公子觉得心头一震,整个人都呆愣当场,仿佛连呼吸都悄然停止了。
她缓缓笑了,眼角微微一弯,宛如一道甘霖驱散漫天yīn霾,轻灵中却带着微妙的俏皮,更有一种无邪娇憨的美,“多谢你了,要不然我真要摔成瘸腿断胳膊的,那可怎么办?”
恒公子凝视着她,自然而然的笑着应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此时礼部少卿再也忍耐不住,gān咳一声,笑道:“恒公子,时辰已到,万岁正在大殿中等待您大驾光临呢!”
恒公子眨了眨眼睛,心中闪过一丝惊诧: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的,跟她主动攀谈起来?!
他含笑颌首,随即朝丹离略一点头,迈步朝前而去。
离开前,他鬼使神差的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丹离仍是扶着树gān,静静的凝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晋王的爱儿,有着无双美名的恒公子……”
她柔声细语的,一字一字的轻喃道,眼中虽然露出笑意,却更是冷得让人心颤——
伸手一拂,顿时满地残梅遍落,殷红似血。
恒公子走入大殿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他的步伐不同与那些故作稳重的缓泰,而是轻快而从容的。
他一举一动之间,都显示出青年贵胄的雅然气度,那是旁人刻意模仿也学不会的。
倘若有人仔细端详着他,便会由衷承认:优雅二字,实在与孱弱得斯文不同,而是这种透着活力生机的举止。
宫烛将殿中照得明亮,闻知贵客终于到来,乐声一转,顿时古雅中更显几分轻快:乃是《诗经》中的“小雅 鹿鸣”
恒公子目光一亮,顿时有知音之感,他紫檀儒袖轻垂,发件玉冠纹丝不动,便已是微微一礼,“见过陛下。”
他的笑容真挚可亲,仪态无懈可击——但这轻轻一礼,却是将本就在挑剔的众臣惹得勃然色变:他居然连膝盖也不弯一弯!
左相冷然一笑,略微提高声线道:“拜谒也该有拜谒的规矩——堂堂晋国公子,居然如此失礼。”
“这位是左相大人吧……”
恒公子好似丝毫不曾感受到这份敌意,仍是笑意晏然,整个人在千百目光下,更显得高贵清华——众臣虽知他乃是出自敌方,却仍有如沐chūn风之感。
“听闻左相喜好严刑酷法,今日一见,果然风采斐然。”
没等左相反应过来,恒公子悠然一笑,继续道:“只是左相大人,未免把这种酷狠发挥得太过了——晋虽是小国,却也没有屈膝人前的道理,大人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再谈其他吧。”
昭元帝居于最高处的御座上,仍是冷然没有开口,另有重臣却不甘示弱,笑着开口道:“恒公子少年意气,倒是不愿屈于人后——只是如今晋国有求于我朝,论理也该厚礼卑词得伺候着,怎么如今反而卖弄起清贵来了?”
他一声大笑,好些臣子也是附和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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