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颜梓摸了摸唇边的胡茬,若有所思的皱起眉来——先前他跟薛汶在林中闲聊,却隐约听到一声女子惊呼,而且颇有些熟悉——该不会有闹出什么事qíng来吧?
他正在担忧,薛汶又提了玉瓷酒瓶,一步三晃的从大殿里出来了,“木头,你还在尽忠职守的忙着啊!”
他上下打量着颜梓,见他周身真气略微提凝,眼观四路,显然时刻处于戒备之中,不由的摇了摇头,笑道:“何必如此紧张呢,凭你的剑术与身法,若真有人能从你眼皮子底下入宫弑君,那简直是白日见鬼了!”
颜梓摇了摇头,面上毫无自得之色,只是一派刚直道:“须知一山还有一山高,比起某些绝世高人,我的功夫并不算如何。”
一旁几人都是他心腹亲信,听到这话可就不依了,纷纷道:“自打进入军中,大小百余阵,只觉得颜将军锐不可当,宛如神人金刚一般,无论是枪术还是剑法,除了万岁,根本无人称得上您的对手。”
更有人起哄道:“今日吃ròu吃得痛快,可惜无酒——还是请颜将军展演一下功夫,让小的们开一下眼界。”
颜梓豪迈一笑,正要大声喝骂,一旁的薛汶居然也跟着凑热闹,笑道:“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过木头你用上真功夫了,还真想看看呢!”
见众人都如此哄闹,颜梓也知道他们这几天又是枯燥又是乏累,实在是想寻些趣味,于是微微颔首,取下腰间配剑,站定在水阁边的大道上。
但见雪光一闪,锐若神芒厉如闪电,众人只觉得眼前疾风灼烈,颜梓的周身竟漾起一层金huáng剑气,纷飞之下宛如天降神罚,让人只看一眼便腿脚发软。
剑招如此威势,却又行云流水一般自如畅然,十六招一过,颜梓剑势一收,顿时立身而凝,不远处一棵大树先是一晃,随即竟化为齑粉,缓缓的坍塌落下。
“真是好剑法!”
薛汶兴致勃勃的拍手,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神采,若有所思的笑问道:“看你的剑招意韵,依稀有……”
他yù言又止,颜梓看了他一眼,却大大方方道:“我的剑招,来自‘意剑’一门。”
什么?!
周围几人顿时哗然。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凡是略通消息的武者,有哪个不知意剑之威?
薛汶眉心一跳,眼中又是光芒一闪,啧啧称奇道:“原来木头你竟是意剑门下高足?!亏我跟你相jiāo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你来历如此高深!!”
“严格来说,我并不能算意剑门下。”
颜梓面露怀念之色,仿佛想起少年清涩岁月,那段艰难的求学生涯,“我前往意剑之主隐居的山里,却被无形剑所阻,滞留山脚数月。我仔细揣摩意剑在山石上的留招痕迹,终于有所收获,虽不能破剑阵,却也上得半山腰——蒙意剑之主不弃,将我收为记名弟子,传音助我深入修习石碑上的剑痕,六个月后,我才学成离开。”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睨人才天下空
“意剑”二字过耳,丹离心头一震,不自觉的,双手握住了梅枝,屏息而听。
风声飒飒,chuī得梅雨纷纷落下,乱如雪,红似血,低微的沙沙声,却掩盖住了被她纤手紧攥的枝gān剥落声。
颜梓抿了抿唇,半是自豪,半是伤感的叹道:“意剑之主习惯在山下石碑上留下剑痕,如果能破解其中真髓并通过剑阵的考验,才真正能成为他的入室弟子,若是有所进益却不能通过,便只能作为记名弟子了。”
一旁有手下不可思议的惊叹道:“连颜将军这般天才的资质,也只能作为记名弟子,那真正的意剑传人到底该有何等高qiáng的身手?”
颜梓目光一暗,慨叹道:“听意剑之主的口气,这几十年间,他的入室弟子也有七八人,但得了真传的只有三个。”
“只有三个啊……那算起来,颜将军仍是天下间有数的高手啊!何况你多年来浸润行伍厮杀,武学偏向实战,真动起手来,那三个所谓的真传弟子也未必是你的对手了!”
“是啊是啊,总之,我们承认的第一高手,除万岁以外,就是颜将军了。”
众人正在七嘴八舌的说着高兴,却听不远处有人发出一声冷笑声:“真是一群井底之蛙!”
这一声轻蔑清脆,让众人心头一震,随即却是怒火上涌,纷纷回身骂道:“哪个兔崽子——”
待看清来人的时候,众人都是面色一变,连破口大骂的话都咬在舌尖,再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夜色迷离下,一人锦衣蟒袍,金绦玉带,手中折扇绘有八美图,一身打扮jīng致华贵,惟有一双桃花眼灼灼含笑。
“原来是熙王……”
颜梓面色一沉,神色之间闪过不耐,脸颊微微抽动,齐整的行了一礼,却连尊称一句“殿下”也不愿。
其余众人对这位纨绔子弟做派的熙王也并不十分崇敬,行礼参见后,却都有些惶恐尴尬——方才的一句“兔崽子”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
他与皇帝乃是一母所出,他若是兔崽子,当今圣上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众人不免打了个冷颤,jiāo换了个眼色,越发不敢多说多动了。
薛汶却是眼珠一转,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多日不见,王爷更见英伟了——不过,方才您那句‘井底之蛙’,却是什么意思?”
想起这一句,颜梓铁黑面孔上又闪过一道不悦——这个熙王向来不学无术,今日居然口出厥词,真是岂有此理!
熙王轻声一笑,将手中chūn光旖旎的八美图扇面徐徐展开,唇边笑意越发加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众人都面色一沉,眼中露出怨愤不屑之色——他们都是出身昭元帝的jīng锐军中,身经数十战的悍勇无畏,打心眼里看不起熙王这种世家名门的大少爷——更何况,他们也都隐隐约约的听说,太后先前仓促改嫁,抛下尚是幼童的皇帝不管,就是一心贪慕富贵,嫁了熙王的父亲……这些话说起来是大逆不道,但各人心头都有个谱,对这位熙王就越加看不上了。
颜梓面黑似铁,客套僵硬地笑意也瞬间收了起来,面孔板得冷煞,沉声道:“却不知道末将等人究竟是怎么得罪了王爷,竟会有这种话出口?”
熙王举起折扇,优雅的打了个呵欠,“本王不过是路过,偶然听他们把你chuī嘘得天上有地下无——什么意剑的记名弟子,什么天下间少有的高手,简直是坐井观天的可笑之言!”
这话已经是十足十的挑衅了!
众人惊怒jiāo加,颜梓却是手一摆,制止了几人yù上前算帐的步伐,却也免露出怒容,“熙王大约是醉了吧,说出这种不知自重的话!”
夜风之中,鼻子警醒的人确实能隐约嗅到熙王身上的酒香。
“本王不过是实话实说,你要是不服气,大可拔剑出鞘一试。”
熙王嗤笑一声,无所谓的将折扇cha入扇袋,又抚平了腰间香囊,一副纨绔子弟满不在乎的模样。
话说到这,已无转圜余地,颜梓面容一凝,一种冷肃兵戎之气充斥全身,魁梧身材宛然铁塔挺松一般,他跨出一大步,脱离了那几人的范围,站定在了熙王的对面,“既然如此,还请王爷赐教。”
熙王笑着摇了摇头,好似在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那般藐视的眼神让一旁几人止不住火气,若不是理智还在,真想上前狠揍他一顿。
他拔出腰间佩间,金镶松玉的凝烟华贵,却也寒亮摄人——颜梓眼光何等老辣,一眼便看出,这是柄锋利好剑,却并未多经鏖战,连他主人持剑的姿势都有些卖弄。
“王爷先请。”
“不,还是你先来。”
熙王懒洋洋的含笑看着他,好似仍是在嬉笑般不正经,“我怕我先出手没个轻重,要是伤到你这位国之栋梁就不好了。”
简直是狂妄太过了!
这次连薛汶都挑高了眉,心里暗暗希望颜梓给他点颜色瞧瞧!
颜梓深吸一口气,好似要压制住胸中怒火,“既然如此,末将冒犯了!”
一所既出,剑光飞驰电掣而去,宛如九天惊雷快得看不清残影。
若论这一剑的威势,便是世上公认一等一的高人也未必能接得住——颜梓动了真火,一出手便是毫不留qíng!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连叫好都没反应过来,薛汶看得真切,却暗叫一声糟糕:熙王是太后的爱子,若是伤得重了,只怕又要闹出轩然大波……
一念未尽,他瞪大了眼,因极度的震惊而张大了嘴,简直能往里填一个鸭蛋——熙王只是信手一挡,竟将颜梓的剑招轻描淡写挡住!
“哈哈哈哈……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绝世剑招!”
长笑声中,熙王长剑横抽,震得颜梓猛哼一声倒退三步。
雪亮长剑随意点刺之下,竟在瞬间连出数招,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又似天外飞花轻散如梦。
剑意宛如青莲般蔓延迷离,电光一般bào烈四散,众从只觉得胸前一亮,再睁眼时,竟见胸前衣襟上数个大dòng,gān净而齐整,竟是周身要害大xué所在!
“如何,现在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熙王俯视着跌落在地颜梓,随后更得意的扫视一圈面如土色的众人,眼中满是睥睨蝼蚁的张狂笑意。
“咯噔”一声轻响,是梅枝断裂落下的声响,被他的笑声遮蔽,无人察觉到不远处轻微的动静。
丹离的掌心,断裂的梅枝残片缓缓滑落,有些木刺更是刺入她掌心,她却恍然不觉,整张脸好似见了鬼魅一般苍白yù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昆山玉碎凤凰叫
瞪大了眼,一双黑眸闪着诡异而震惊的光芒,死死盯着熙王,端详着他志得意满的笑容。
果然……我上次没有看错!
上一次,熙王与阮七jiāo手之时,所用的剑招也是——
意剑之“莲”!
不远处传来颜梓惊怒jiāo加的低喝声,“怎有可能——你用的,居然、居然是意剑之招!”
熙王哈哈一笑,声音得意而又张狂,“意剑招式又有什么了不起,值得你们在这里chuī嘘拍马,羡慕得直流口水,意剑的真传秘籍本王早就看过无数遍,纸页破的都可以用来擦鞋垫桌子了,你若是肯跪下求我,说不定我会愿意赏赐你一两页破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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