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_沐非【完结】(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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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问过她,她的父亲长姐是谁,我要替她去讨还这笔账,她却一直缄口不言,说要自己了断这血亲之间的复仇。”

  “直到上次行刺昭元帝,我这才发觉,她居然是唐国的公主——而那个心狠手辣的长姐,居然是你!”

  说到此处,宁非剑眉一挑,整个人好似出鞘宝剑一般不怒自威,他直视丹嘉,沉声bī问道:“你丝毫不顾手足血缘,竟然把亲妹妹的xing命用来献祭——她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风雨jiāo加之中,只听丹嘉倒抽一口冷气,发出急促而又恐怖的喘息声整个人靠着恒公子身上。

  雷电的白光在她黑瞳深处爆燃,好似被卷入极为幽深的漩涡——她的面色,变得惨白近乎透明,整个人好似入了魔一般,怔住了一动也不动。

  丹嘉认识宁非,也有数个年头了,自从他成为清韵斋主的贴身护者后,彼此之间便常有往来,丹嘉敬重他的宗师风度,历来与他颇为亲善,宁非也从来不摆什么高人架子,对这位智谋聪慧的长公主也多有照顾。

  没想到,仅是今夜,他居然会问出这种话来!

  半响,丹嘉才发出声来,“你说的这些……是听丹离说的?”

  宁非望定了她,目光宛如实质,压得她踹不过气来,“你只需回我,这是不是真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变得剑拔弩张。

  深夜的雨幕中,众人的衣襟都有些濡湿,点点泥痕溅在衣袂上,显得有些láng狈,即使是手持纸伞也无济于事。

  羽织心下颤抖,却深深皱起了眉头,低声说:“有什么话,还是到安全之地再说吧,街上仍有乱军驻扎,你们嗓音一大就容易引人注目。”

  “我只想弄清这一个问题。”

  宁非的声音无比冷峻,宛如金石之质。

  丹嘉撑在恒公子手臂上,感觉自己额前的乱发粘在一起,背上却偏偏冒出冷汗来,“我……”

  不知怎的,她声音有些嘶哑,只说了一个字,居然说不下去。

  宁非独身停留在雨幕中,任凭自己被淋得浑身湿透,却仍是站得昂首挺拔。

  他没有再bī近,只是那一双眼迥然有神,望定了她,显然不得到一个答案,决不罢休。

  丹嘉低垂了眼,却总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宛如火炙,直直烧痛了她的全身,她一狠心,索xing痛快说到:“你……既然听说了此事,就该知道,此事乃是明斋主的决定!”

  她抬起头来,微微上翘的睫毛有些湿了,雨水滴落在上面,显得有些憔悴,两颗水银一般的眸子,却是并然有力,“不错,我确实是害了自己的亲妹妹,但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什么样的苦衷可以让你如此狠心?!”

  宁非却是一反平日的沉稳内敛,言辞锋芒bī人,“我知道,你们牺牲幼小女童的xing命,是为了恒公子能登上皇位。”

  一旁正因眼前突变而困惑的恒公子,冷不防听到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顿时一愣,“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这里说清楚吧!宁某不愿跟灭绝人xing,杀害手足的人同行。”

  “你!!”

  丹嘉死死瞪住他,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惊怒,嘶声喊道:“我说过了,这是明斋主的意思!”

  一旁的羽织悚然一惊,正要开口反驳,宁非朝她摆了摆手,静静说:“你已经说了两遍,丹离也告诉过我——以圣童血ròu炼化,可以得到天子龙气,这一秘法确是是来自清韵斋。”

  羽织惊的目瞪口呆,整个人好似僵化成了化石,宁非的神qíng却是丝毫不变,“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听丹离说过,也曾仗剑直入,向清韵斋主要个公道。”

  仗剑……向清韵斋主?!

  丹嘉与恒公子已经听得呆了,羽织却是目光一闪,想起当年惊人一幕——

  素来云雾飘渺的圣阁,那一夜竟也剧烈震dàng,碎石纷纷坠落,那一重薄若蝉翼的素纱,也被惊得乱飞四散,露出了斋主的容颜。

  无上之剑,至重一击,杀气笼罩天气。

  然而半响之后,却又归于平静。

  而从那以后,明瑶华的身边,却多了一名沉稳内敛,温和淡泊的剑者。

  她略一闪神,只听哗然雨声中,宁非的嗓音仍是平静如昔,只是多了些什么,莫名的让人心惊——

  “然而,清韵斋主,却明明白白告诉我,杀一人而救苍生,这种罪她一人承担,毫无怨言。”

  “至于被炼化的圣童,更是没有一丝勉qiáng。她亲自去征询孩童父母,他们都同意此事,甚至连那孩子本身,也答应作此牺牲——若是她不愿意,清韵斋绝不会勉qiáng,本门的历史上。从无qiáng迫他人殉道之事。”

  宁非双目冷然,神光内蕴,扫视之下,更让她心头一震,“从大义的立场上,斋主无可指摘,但是我倒是要问问,你这位嫡亲的姐姐,雍容华贵的长公主,究竟是怎么使得你父亲点头,又是怎样哄骗qiáng迫着小小的孩童,让她别无选择,只能走上绝路死途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鬼灯如漆点松花

  yīn霾的天空乌云密布,随着这一声震慑人心的bī问,一道闪电划过云层,照亮了四个人的面庞。

  丹嘉面色苍白,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漂亮而深邃的黑瞳也因过度激动而缩成一点。她死死盯住宁非,随即却受不了那份目光瞪视,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仓然别过头去。

  “这都是她自己愿意的……“

  她声音有些嘶哑的反驳道,扶住恒公子的纤纤素手却是在微微颤抖。

  恒公子并非蠢人,听着两人对峙争吵,心中已有五六分端倪。感觉到扶在自己腕上的五指在发抖,一种诡异莫名的寒意从他心头升起。

  冰冷的水滴从他的额头渐渐滴下,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一个正在冲龄的女童,如何能毫不犹豫的舍身取义?”

  宁非冷然的目光盯住丹嘉不放,深邃目光好似要触及她内心最深出的黑暗。

  “你的意思……是我威胁了自己的亲妹妹?”

  丹嘉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太荒诞了!!我为何要这么做?!”

  这一刻,她已经被bī到了绝境,嘶声怒喊出来,眼中激动的光芒近乎狂乱。

  宁非唇边露出一道冷笑,目光清亮,却透着不易觉察的悲悯,淡淡瞥了恒公子一眼。

  “我记得,恒公子与长公主……你们是自小订下的亲事吧?”

  轻声一句,却好似千钧一击,让丹嘉整个人都失去了力量,她身形摇晃了一下,却被恒公子用力搀住。

  “阿恒……”

  深黑的夜色雨幕里,她那双大而美丽的杏眼,深深的凝望着他,那么眷恋,那么虔诚——微弱的光影明灭间,一行清亮的眼泪从她皎好的腮边滑落。

  为了你……我什么也不悔!!

  紧紧的攥住他反握她的手,不顾手指因用力而疼痛,她孤注一掷的攥着,好似拥有了倾尽人世的勇气。

  转过头去,她抬起头,目光仍然激动,却有种觉悟后的可怕平静——

  “无论我做了什么,我都问心无愧因为……只有阿恒,才是上苍注定的真命天子,只有他,才能终结这近百年的战乱灾年!!”

  她的声音激昂有力,好似有一种珍贵而莫名的东西,因这道略显尖锐的嗓音而瞬间破碎,却又重造凝结!

  闪电照在她身上,宛如灿白乱舞的银蛇,因着这份自然而诡异的电光,没有人发觉到,激动到极点的丹嘉身上,瞬间映起一道玄金jiāo织的虚华人影。

  这人影一闪即逝,在这个混乱的雨夜里,仿佛是迷之幻觉,众人各怀心思,竟是谁也没有觉察到!

  丹嘉仍是激动而急促的说着——

  “你为了丹离,可以对我横加指责,而我,也会为我选定的那个人,承受这一切的孽缘!”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了,却在暗夜里回dàng着,凝结成惊心而绝艳的无声之波。

  雨声隆隆中,天边逐渐露出微白,他们这一行人在街角逗留对峙,也渐渐的有兵士开始觉察,朝着这边走来,并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四人措不及防,一时并未隐匿身形,正在这时,天际一道一道五彩光轮,莹然从天外飞入两人之间,在拂晓雨气之中,竟隐隐满布檀香!

  “斋主”

  众人只来得及认出来者,下一瞬,他们就被这道光轮带起,消失在街头。

  “怪了,一下子连人影都不见,这是撞了鬼吗?”

  快步走上前来的兵士小声咕哝着,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多说。

  ***

  黎明初现,雨势略微小了些,淅沥不断的却越发惹得人心烦。

  紫烟袅袅,沁人心脾的暗香在长乐宫寝殿静静氤染,太后倚在塌上,两名侍女一左一右,用美人锤替她敲着双膝,一夜未睡,她的容颜并不见疲惫,只是眉心那道深蹙,却显示出她心qíng不佳。

  “再往下一些……对,就是那里”

  太后轻吟一声,发出一声不知是痛苦还是舒服的叹息声,略微活动一下双腿,很是满意的准备下地。

  不料,她的双脚刚除及地面,一股钻心的麻痛便窜上全身,顿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小心。”

  瞬息之间,青鸾飞身上前,将她扶起。太后在她的扶持下,重新坐回了榻上。

  “这种天气,老毛病发得更频繁了。”

  太后叹一声气,神qíng有些淡淡的倦然,因着伤病,她那种眩目华贵的容色略为减退了些,却别有一种西子捧心的楚楚可怜。

  青鸾默不言声的用热毛巾绞gān,替她敷在双膝之上,正当太后以为她仍是不说会开口的时候,一道低而清洌的嗓音响起。

  “huáng梅落雨时节,旧伤复发本就难免,你不该在热敷之前就先按摩锤击。”

  “难得你今日如此殷勤……”

  太后半开玩笑的说道,感觉双膝好了很多,这才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窗外连绵不断的雨点,叹道:“不知宫外qíng势如何了?”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毫无差错。”

  青鸾平静回答道。

  太后轻声一笑,道:“姬悠这小子向来狡诈,只怕不能安心遵照我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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