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有人凌厉万钧地说出这一句,简直是痛快到了极点。
众人面露喜悦激动,正要欢呼雀跃,不料,空中却突兀地传来一声冷笑。
“真是好威风,好气派的一句!只可惜,你们这些魔徒只有嘴皮子最有力。”
这一声宛如晴天霹雳,惊得众人都是一呆——大家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值此天门盛典,居然会有人前来踢馆寻衅?!
循声回头,却见来时的残破码头上,一道五色曼陀罗光华正盛,光轮之中,无穷篆字符文飞转,只望去一眼,就好似洪荒初开、天命循环不休。
在这旧城废墟中,一切的黑暗,在这一道辉煌光明之下,都显得单薄和畏缩了。
五色光轮之下,一艘艘悬挂有清韵斋徽记的白色莲花船轻盈驶来,在寂静的暗流中,显得清圣凛然。四周人群发出不安的嗡嗡声,害怕、憎恨、狂怒的气氛蔓延着,却都不敢擅动,静静地等待门主示下。
“是你,明瑶华。”
无翳公子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以手托腮,略带兴味的眼,看向不远处这星星点点的船只。
“今日是我天门盛典,你也是来观礼,想讨一杯薄酒喝吗?”
五色光轮不动,下首却传来一声愤怒清喝。
“你这魔头,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快!”
寻声看时,却见为首一艘船上,站着一位紫衣翩跹的清丽女子,额前一点朱砂红痕,却更添几份仙气飘逸。
“哦?原来是羽织圣女……”
无翳公子微微眯眼,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愤怒的羽织,轻笑道:“圣女今日,好似分外激动,这副小模样好似恨不能把本座碎尸万段——”
他神qíng惫懒地眨了眨眼,略带轻佻地邪笑道:“难道,你是在本座手上吃了什么亏,所以才如此羞愤?”
这话一出,众人虽然有些害怕,却忍不住偷眼去看羽织的表qíng——果然见她气怒jiāo加,面孔都微微涨红了。这些魔道之人都不算什么柳下惠正人君子,脑子里顿时浮现出许多暧昧qíng色之事,一道道暧昧yín亵的目光不住地在羽织和自家主君之间来回打量,甚至有人已经笑出声来。
羽织蓦然被这么多人以恶意yín邪的视线打量,心中更是怒不可遏,虽然知道眼前这人的真实身份,却也不禁气得眼前一阵发黑。
“哼,今日你在劫难逃,我又何必与将死之人多费唇舌。”
“听你话意,今天是要跟我天门决一生死?”
无翳公子蔑然一笑,长袖一甩,“你若要战,我便奉陪到底!”
这一句一出,现场顿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两方之人摩拳擦掌,几乎能闻到火药味。
然而无翳公子终究是心计深沉,他瞥一眼半空中,冷然不动不言的五色光轮,心中却是暗暗觉得怪异——清韵斋与天门,虽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今日这么浩浩dàngdàng地冲进来,却也是出人意料——他们究竟意yù何为?难道真是来打个你死我活的?
明瑶华是个怎样的人,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论心机之可怕,她简直可列入当世前三。
这样一个人,会因为冲动而来攻打天门?
显然,这绝对不可能!
第二百六十章天雷地火意气争
想到此处,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好似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心神一转,他立刻看向下首座位的青鸾,悄然以目示意,后者显然也觉得不对,立刻对他的暗示心领神会,默然起身,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朝一旁匆匆遁身而去。
“哼,我们清韵斋与你们这些魔头,早就该决一生死——不过今日,另外有人要寻你晦气,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今日该尝到这句话的滋味了。”
随着羽织这一声得意轻笑,只听一阵轰然钝响,正殿侧面的岩石突然发出连爆声,石屑与粉尘顿时弥漫在整个殿堂,所有人毫无防备,一边咳嗽着一边躲闪避让。
“这是怎么回事?!”
“这地下宫殿要塌了吗?”
惊叫连连中,无翳公子的嗓音隔空而来,“大家冷静,站在原地别动。”清脆嗓音打破混乱,所有人毕竟不是凡夫俗子,冷静下来后,自发地以术法驱散烟尘,却赫然发觉,原先正殿倾斜的角落,那自然堵住的岩石,此时却被火药炸了个大dòng。而黑森森的dòng窟之中,传来的却是越来越清晰的甲胄刀戟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有无数身着明光甲的jīng锐兵士从中跃出。
“这是——”
无翳公子悚然一惊,顿时猜到四五分,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唇角弧度一紧,方才的不羁终于被打破。
“你方才不是说,我清韵斋打着斩妖除魔的旗帜,gān扰人间帝王之事吗……”
清圣慈悯的笑声,从五色光轮中发出,明瑶华打破了沉寂,终于开口。
“那么,我就奉请人间的帝王来清剿你们这群魔道中人,这样你总该哑口无言了吧?”
端宁严正的笑声,听入无翳公子耳中,却是最恶毒的讽刺。就在两人说话之间,无数的兵士们将正殿围得水泄不通,术者们惊怒jiāo加就要动手反抗。
“都给我住手!”
一声疾喝,宛如冰破玉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
无翳公子在宝座之上坐直了身子,冷然瞪视着眼前这无数的jīng锐兵士,目光在他们身上甲胄间,朝廷专有的打造标志上停留了一瞬,眼中细碎而熠熠的光芒,变得更加冷然而危险。
他抬起头,高傲的下颌却比玉瓷更jīng致,那般脆弱到妖异的美。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闪着不见人呢……陛下,左相,或是你们两位都在?”
随着这一声石破天惊的质问,从岩dòng之内缓缓走出两人,一人玄衣金冠,衣绣九龙,另一人白发紫衣,银冠博然。
无翳公子冷冷地扫视两人,似笑非笑地讥讽道:“你们两位,一为本座之君,另一位是本座的同僚,如果想来观礼,只消说一声就好,又何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昭元帝目光深邃地看着他,面容无喜无怒,看不出任何端倪。而一旁的左相却是以看蛇蝎毒物的眼神盯着他,唇边的笑意冷酷而刻毒,“大军已将此地团团包围,你的国师府也在控制之中,你觉得我们是来观礼的吗?”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是应陛下之邀出山辅佐的,乃是陛下的臣子,为何今日,反而对我兵戈相对,突然闹了这一出?!”
“事到如今,你还敢装腔作势?!”左相勃然大怒,正要指斥他假托身份yù行不轨之事,一旁的昭元帝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原本,我一点儿也不相信他们的话。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无翳公子,朕都没有抱着猜忌的心qíng,以前没有,现在更不想有。”
在各怀心思的众人面前,他嗓音低沉,就这么直勾勾地仰望着宝座上的那人,锐利而深邃的目光,好似要穿透无翳公子的面具,看透他内心最深处。
无翳公子也望定了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似要看透,眼前这冷然君王的心。
夜风从破开的岩dòng中呼啸穿过,拂动两人的衣袂,那对视的双眼,有着难以觉察的迟疑与眷恋,更有坚定立场的冷然不让。
“既然对我还有信任,为何要听信清韵斋的人搬弄是非,反过来对我刀兵相对?”
无翳公子凝视着他,深黑眼眸中,只印出他一人的身影。
不知怎的,昭元帝心头好似被什么刺了一下,空茫的钝痛顿时让他眉头一紧。
他抿紧了唇,决然道:“我只要你一个答案——只要这个答案,印证她们所说的是错,我立刻与你合兵,将清韵斋全数剿灭于此。”
这一句宛如惊雷,惊得清韵斋众人齐齐变色,羽织更是难以忍耐,低喊出声:“阿聿,你在胡说什么?!”
昭元帝秦聿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抬眼凝视着眼前宝座之上那白衣羽氅的身影。仿佛感受到自己嘴里的苦涩,他抿得更紧,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只要你一个答复,一个不曾欺骗我的明证——只要你,取下你的面具!”
这“面具”二字一出,全场顿时寂然,就是再迟钝的人,也听出他话中之意——无翳公子的身份,其中另有隐qíng。
无翳公子双唇的线条也抿得很紧,双目眯起,流转的光芒幽深而黑。一片寂静中,他冷声道:“你要我取下面具,便是犯了我最大的忌讳——你对我既已如此猜疑,又何必多说什么明证?”
他的话竟是说得如此决绝,毫无回旋余地。轻拂衣角,他的声调桀骜而冷酷,“信我者自会辨别清浊,不信者,我又何必向他证明自身?如此自轻自贱,真正有伤我的人格。”
“你——”
昭元帝的黑眸之中,第一次升起如此狂烈的冷怒,那般森亮的光芒一闪,却是让人心惊胆寒。
深吸一口气,他压制住心头的火气,“清韵斋指控你潜伏在我身边,图谋不轨,若你不能证明,我只好请你的门徒们暂住牢狱之内了。”
“这是威胁吗?!”无翳公子从宝座上立起,挺直的脊背,无风自动的乌黑长发,显示本人也陷入了激越qíng绪之中。
“如果朕说是,你又该如何?”
“你居然敢拿他们的安危来威胁我!”
“朕就是敢了,那又怎样?”
“你敢动手试试?”
“你以为朕连这点儿胆子都没有?!”
两人恶狠狠的目光相对,宛如针尖对麦芒,天雷动地火,火花四溅,异常危险。
第二百六十一章东边日出西边雨
众人见qíng况不妙,早就一溜烟跑得远远地避开——开玩笑,这两人居然跟疯子一样,梗着脖子死磕上了。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离得太近变成pào灰可怎么办?
只有一旁的左相,看着这两人的对话朝着小孩子吵架的方向一路滑去,他忍无可忍,试图打断他们。
“你们……”
“你别吵!”这是异口同声的两人,心有灵犀的证明。
左相气得脸色发青,险些昏死过去。他同样恶狠狠地瞪着这两个浑蛋,但,根本没人感受到他那怨恨残念的目光。
“你们到底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只因明灭不定的空中,有一道闪亮的彩光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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