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缓缓地闭上了眼,身体变得全然透明,最后化为了点点尘埃,飘落于风中。
而就在这一刻,chuáng榻上的丹离,开始缓缓地睁开了眼。
昭元帝激动地上前,将她拥在怀里。
“丹离!”
“阿聿……”
丹离嘴唇微动,低低的嗓音在这昏暗寝宫里回响。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是啊,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终于醒了。”
亲昵的低声jiāo谈,让这寥落寝宫,顿时多了缕缕暖意,而窗外,枫叶似火。虽然是秋日,却也是日暖天高,分外晴朗。
—完—
番外翘家记
未央宫建于高台之上,一眼望去,只见重阙云台无数,飞檐斗拱微露。?雪厚厚的堆积着,晶莹璀璨映入眼帘,将四壁宫室都照得敞亮轩明。
穿过中庭,正面地上皆铺有绿玉圆石,轻踏而上便会发出轻微悦耳的轻响,宛如雅乐一般。
雪在上面堆得很盛,罕有人迹踏过。
然而此时,却有人迈着小小的脚丫子,蹑手蹑脚的朝外走去。
“太子殿下,您想溜去哪里呢?”
似笑非笑的一问,让这小小身影僵在当场。
小人儿迟疑着,极不qíng愿的扭过头来,见到来人之后顿时笑靥如花,甜甜的撒娇道:“左相叔叔!”
他有一张圆嘟嘟的小脸,粉雕玉琢宛如天上仙童,尤其是那一双jīng致而妖孽的凤眼,小小年纪便有颠倒众生之感。
眼见这样一个玉雪团子撒娇,即使是xing格冷淡的左相也板不下脸来,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沉声问道:“太子如此潜行,又背了这么些物什,是有意出宫吗?”
发觉对方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肩上的三个大包袱上,小小孩童顿时露出了苦恼的脸色,暗自懊丧,实在不该贪吃,就带这么多宫里的点心零食。
他眨了眨眼,开始装迷糊道:“多日不见父皇母后,我很想念他们,又担心他们遭遇大雪,所以就——”
他眨着眼,泫然yù泣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最后gān脆耷拉下脑袋,蹲在地上闷着不说话。
左相虽然xingqíng冷硬,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团子沮丧难过,一颗心都苏软得要化去了,他心里暗骂那对翘家玩乐的夫妻十万遍,轻咳了一声,轻声劝道:“太子不必太过担心,皇上和娘娘两人身手皆是不凡,此去的江南又素来温暖和煦,他们此时定然过得不错。”
岂是过得不错!那两个没良心的爹娘,现在只怕是乐不思蜀了!
左相恨恨的咬牙——尤其是昭元帝,他居然撇下待批的一大沓奏章,被个老婆牵着,乐悠悠的翘家出游了!
出游还带着一窝猫,老天怎么不来一道雷劈了他们!
他居然还敢留下纸条,建议左相模仿他的笔迹把那些烦人的奏折批了。
这简直是擅离职守。
左相敢用自己的脑袋来打赌:这种馊主意,肯定是那个天下间最不靠谱的皇后娘娘想出来的!
想到这里,左相的面容更加yīn沉,他咬牙冷笑着,冷不防却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拉扯着,触手间软软嫩嫩。
回神之时,只见小太子站在身旁,奋力仰望着自己,亮晶晶的眼里全是希冀——
“左相,小一也可以出宫去看看吗?”
太子姓秦,名一。这么怪异的名字,是他爹娘热切讨论三昼夜,约定随手翻字典翻到的——倒是符合了他爹娘简单又独特的要求。
左相想到本朝太子的名讳居然是“一”,就是一阵痛心疾首。
这样传扬出去,各国该如何嘲笑这不靠谱的皇帝呢!
还有科举和臣民的名讳都应该避讳,可这个“一”字又该怎么避呢?若真要避讳,只怕连诗经论语都要变满纸白框了。
根本就是胡闹,胡闹!
左相来不及再一次纠结太子的名讳,听到他的要求,顿时心中一沉——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有一句叫上梁不正下梁歪,爹妈都明目张胆的溜去江南逍遥,小孩子怎能不有样学样!
他心中又暗骂自家主上夫妻无数遍,面色却宛如冰雪一般,虽没有发火,语气却变得郑重——
“太子……身为储君,您的一举一动就是万民的表率,一言一行就该慎重。况且白龙微服易招jian患,您还没有自保之力,因此微臣实在不能答应!”
而对左相的严词拒绝,小太子不哭不闹,眼珠一转,早就想好了对策,“左相叔叔你误会了,其实,小一是看见大雪堆积,又担忧在外的父母,由此想到,天都城里百姓数十万,定然有人贫寒窘困,衣食无着——小一想去探望他们的景况。”
左相听完,顿时又惊又喜——这么小就开始心忧黎民,多好的孩子,多好的一位储君人选!
他蹲下身来,与小小太子平视,连声音都变得柔和许多,“太子有这份心,实在难得。既然如此,臣就亲自带你去探望他们——百姓疾苦繁多,还望太子多多思虑,是否能想出可行之法?”
这算是一场教导,更是储君的实习和探讨。左相对这位冲龄都没满的小太子,可说是寄予厚望。
小太子兴致勃勃的答应着,指了指背后的三个大包袱,凤眸晶莹闪亮,“我带了许多宫里的点心,可以分给那些穷人病弱。”
左相深深诧异了:想得如此周全,这孩子真是天生的仁君!
激动不已的左相当下决定,一定要竭尽自己的全力,教导辅佐这未来的贤明之君。
他没有读心术,因此不知道,这位“未来的贤明之君”心中正在咕哝:好不容易偷溜出去,却被左相抓包,幸亏我脑子聪明,这才逃过一顿说教,但要如何诱导左相去东街集市,让我能看到杂耍彩戏呢?
两人稍事准备,就取了腰牌出宫——有左相的保证,太子连一个侍从也没带。
一路上,左相抱了太子,坐在高头骏马上,沿路观察访问民qíng,很是让小太子过了一把瘾。
但,到底是如何才能去看到衔钱的珍珠鸟、攀绳上天的彩戏呢?
小太子心里痒痒,念头一转,又一个鬼点子出来了——
“左相,什么叫逛窑子?”
这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左相拿起水囊正在喝水,被这一吓,顿时呛得直咳嗽。
他随即怒气冲冲的问:“是谁教太子这个词的?”
“是薛叔叔啊……他说西街那边有很多窑子,里面的姑娘热qíng如火,很值得逛——左相,到底什么是窑子啊,那里很好玩吗?”
面对太子纯净无暇的眼神,左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心中大怒,偏偏又不能向懵懂的孩子发火,之得耐着xing子劝道:“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太子不如去东街看看,哪里有上好的杂耍团。”
太子很是犹豫,“可是上次你说杂耍是玩物丧志……”
玩物丧志也比逛窑子好吧!!!
左相在心里无声的怒吼道。
好说歹说,左相为了引开太子的注意力,可算是煞费苦心,太子这才“勉为其难”答应去看杂耍。
满意地坐在哄闹人群中间,小太子满意的舔着糖葫芦,思起母后的一句话。
“怎样让犟驴子向前走呢,最好的办法不是吊着胡萝卜引诱,这招用滥了就不稀奇,应该在它后方放上火药,它发觉危险,自然会求着你向前的。”
“母后,小一可是有把你的话牢牢记住哦——虽然左相叔叔不是驴,可他比驴还犟,到头来我还是轻而易举的骗了他哦!”
他舔了一口糖葫芦,眼中冒出狡黠的笑,“至于无辜受冤的薛叔叔,你就安息吧——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也是母后教的哦!”
他这么的低喃道,隔了三条街的薛汶完全不知大难临头,在家狂打喷嚏,揉了揉鼻子,薛汶很困惑地说:“是谁在念叨我的名字呢?”
番外二,伥鬼
素来清雅的寝殿里,如今却是香氛迷离,氤氤恍惚间,我凝视着这个昏睡的女子,陷入长久的墨然。
我的翠色长袖掩盖下,双手都在微微颤抖,随即,做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伸手cha入自己的胸中,顿时鲜血喷she,满地鲜红。
我艰涩地笑着,哆嗦着的手,从兄中取出一块白色圆丸。
“把这个,喂她吃下去”
“这是?”
“是我重新修炼的内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可以继续活下去,能活很长很长……”
寥寥几语,已让我所有的知觉和气力都在快速流失。这一瞬,我清晰的明白,自己即将魂飞魄散,永远陷入沉眠。
眷恋的眼,最后一次凝视沉睡的丹离,我唯一的血亲,唯一的羁绊。
愿你,永远幸福,永远不要想起我。
我的妹妹。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曾经多么的嫉妒你,嫉妒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而我,只能做上古传说,伥原本不是人,被老虎吃掉就成了鬼,却又能成为忽的帮凶,引虎害人,为了重新获得躯体,我这一缕残魂,违心地答应了要求,而在我重生之后,我的手上便染满了鲜血和污秽。
同样双胞,为何你能幸运地一路朝前,而我,只能躲在这拼凑的残尸皮囊里,躲闪着目光,做一只伥?
每一次凝视你,我的心都好似在痛苦的燃烧。每一次想到,你的幸运是我舍却一条xing命换来的,我便会笑自己痴傻。
一瞬间的热血牺牲,实在太过轻易,而这长久的yīn暗,终究让我心染满毒脓。
每一次见到你,都想紧紧地拥抱你,为了那久违的亲qíng,也为了让你也侵染着yīn毒的毒秽。
我已无可救药,但我还有理智。
最后的理智。
我屡次的布局,没有一次是杀招,只是想看到你焦虑为难的模样,更想看看你会如何抉择。
在我的心中,至高无上的天门权柄,比那个男人要可靠的多,只有斩断你的羁绊,你才能飞得更高更远。
于是我让丹嘉看清真相,含笑欣赏她得疯狂与绝望,也静静观察你的应对。
但你永远都比我幸运,你得道德,是不离不弃的一心人。
何等的幸运。
在我的心中,就接着对你的嫉恨与爱,让我永远无法再走近你,知道这次,你陷入生死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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