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连串猫叫,丹离怒极反笑,“你是说,你潜伏在稻糙里偷听,还要不被发现,实在很费力,而我却一个人呼呼大睡,很是安逸,你觉得不公平,所以要补偿?!”
她恶狠狠的瞪住稻糙堆,终于忍耐不住bào走,一把将麻将从稻糙的伪装中揪了出来,提到手中,慢慢举高,与自己目光平视。
面对她平静yīn森的黑眸,麻将吞了口口水,不安的瑟缩扭动着圆躯,企图逃避她的怒火。
“你那也叫潜伏?!真是笑掉我大牙了!就因为你在稻糙里动来扭去的发出声音,害得我为了掩饰,自己也在稻糙堆里打滚——你看看我现在成什么模样了?!”
因着激动的喷火怒吼,丹离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终于完全披散下来,中间夹杂着稻糙的碎屑,看起来好似街头疯婆娘。
麻将也发觉到不妙,心虚的用肥爪掩住脸,有些示弱的喵了一声。
“要吃好吃的?好吧。”
丹离皱了眉头,觉得麻将虽然还敢提要求,但这回总算没那么过分,于是顺势答应下来,“闲话少说,快说qíng报。”
麻将于是欢快的喵了很多声,丹离静静听着,面上更是笑靥如花——
“很好,我知道了。”
她的笑容虽然灿烂,黑瞳深处的冥黑却好似无底旋涡,让麻将浑身寒毛直竖,尾巴朝天高翘着,闪到了一边的墙角。
“清韵斋吗?倒是打得好算盘……”
丹离若有所思的低语道,眼中笑意越发冷锐。
“改天换运的代价,可是非常之大呀……不过,要是你们清韵斋付得起,那也就罢了!”
笑意中越见讥讽,“到时候可别jī飞蛋打一场空就好。”
麻将听到“jī”啊“蛋”啊的,绿瞳又亮了起来,它露出一副谗相,又开始喵啊喵的。
丹离好似心qíng很好,笑容温柔体贴的看向麻将,“我知道的,你要好吃的,这要求真不过份,我一定给你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美食。”
麻将惬意的哼了两声,双眼眯起,就差没舒服的冒泡泡了。
“来吧麻将,快过来趁热吃。”
丹离的声音温柔得滴出水来,麻将睁开眼一看,顿时整只猫躯都僵硬石化了——
丹离端起那一份黑糊糊看不出原料的“梅gān菜扣ròu”,十分慡快的放到了麻将身前,“离开江南也有一段日子了,麻将你也想念家乡了吧?这一份诏狱特制的‘梅gān菜扣ròu’真正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恰能一慰你思乡之苦。”
喵嗷————————————————————
诏狱之中,片刻沉寂之后,顿时响起惨绝人寰的猫叫声。
“好重的杀气!”
丹离不禁后退一步,只见她面前,麻将两只眼睛瞪得有铜铃大,满布伤心与怨念,生平第一次朝她bī近。
“哎呀只是开个玩笑——麻将你没这么小气吧……别闹了喂——”
丹离gān笑着后退,一边企图安抚麻将的bào走怒气,但是麻将此刻已是伤心愤怒到极点,什么也听不下去。
只听碰一声钝响,麻将利抓狂舞之下,盛有“梅gān菜扣ròu”的石碗被掀飞到墙上,顿时,那些黑糊糊粘答答的ròu末菜屑全部“发奋涂墙“了。
整面墙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丹离有些头疼捂住了脸——弄成这样可怎么收场呢!
正在此时,转角处的上层,暗风微动,武监们又去而复返,冷冷的看向她——
“奉左相之命,提人犯过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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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高照,淡金光辉脉脉而入,将人浑身照得暖融融。今天天气,一反这一阵的yīn霾落雪,倒是露了大晴。
昭元帝坐在矮榻边,只着了一身素白便袍,手中拈一枚黑子,正在苦思。
坐在他对面的薛汶甩着手中白子,正在等他下子。
“万岁,你可快着点想,再这么磨唧下去,我们两这一局可又要中途停顿了——左相大人待会还要来跟你禀报昨夜乱贼的详qíng呢!”
他说起下棋,语气十分随便自然,这是因为昭元帝的棋友,向来都只有他一个。
因为只有他们俩的棋艺旗鼓相当。
旗鼓相当的臭。
以前在军中,被称为“臭棋篓子一双”的,就是他们俩。昭元帝登基后,qíng况依然如此。
昭元帝也曾经请慕吟风与自己对弈,慕吟风那时还不是左相,却也眉毛一竖,毫不客气的说道:“万岁,跟你下棋太费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被如此鄙视的昭元帝yù哭无泪,从此死了另寻棋友的心。
昭元帝想得头昏脑涨,gān脆扔下黑子不去想了,他瞥了一眼薛汶,突然问道:“昨夜之事……你怎么看?”
薛汶好似毫不意外这一问,挑了挑眉,答道:“术者们实在是太过无法无天了。”
“哦?”
昭元帝仿佛有些诧异他的直白,“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术者之一。”
“我只是个散修,散修们势单力薄,从来不敢在凡人中间炫耀法术,我们还怕被人当妖道泼狗血吊旗杆呢!”
薛汶有些委屈的辩解道,随即他神色显出愤怒,“昨夜出现的那一道五色彩光,气势如此霸道,竟敢在皇宫大内劫走乱贼——这是要明刀执杖跟朝廷作对吗?!”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从远古时起,术者们便有不成文的规矩:不可擅入帝阙,尽量不与世俗之帝王有所牵涉。这些人连这规矩也忘了吗?!”
昭元帝神色冷然,并不见多少怒意,“可是他们就是如此做了,可见,你们的规矩,也终究失去了制约之力。”
薛汶皱起眉,“这必定是有根基的术者所为——说不定,跟天门三宗那群疯子脱不了gān系!”
昭元帝摇了摇头,“qíng况未明前,不要妄自猜测,平白竖敌。”
薛汶一愕,仿佛惊讶于他的冷静,“不管是哪方势力,既然如此明显的支持乱党,那便是我朝的敌人。”
昭元帝看了他一眼,“这敌人并非兵马可敌……你有什么对策吗?”
第三十八章 翻掌且共天下忧
薛汶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半晌,才听他开口,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不瞒万岁,这对策二字,我也想了一夜,千头万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禀。”
他唇角微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首先,臣先声明这是只一家胡言,无论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万岁不要怪罪我才是。”
昭元帝目光凝于棋盘上某一点,“你继续说。”
“术者们素来不愿与世俗的权力有所牵涉,历古年代都是如此,臣想,就算有再大的利益在他们面前诱惑,他们也该掂量一下,得罪天下之主,将会是何等的寸步难行?从这个意义上说,什么奇宝、秘籍,什么门派jiāoqíng,都不过是浮云而已。”
“这次,几派术者或是各出杀招,或是来宫中劫人,他们这般不把圣驾放在眼里,只有一个原因——”
他偷看一眼昭元帝,见后者面无表qíng,这才吐出一句,“他们,根本不曾把您当作是天下之主……甚至可以说,他们认为的九五至尊,另有其人。”
这话听着轻飘飘一句,实则却是极为凶险,昭元帝目光微一闪动,冷然声音无喜无悲,“如今天下,已有大半落入我手,其他各方,虽然暂时苟延残喘,却也难成气候,朕很纳闷,这些术者心中,究竟认为谁才是真龙圣主?”
薛汶微微苦笑,“臣也不知……我只是一介散修,几个狐朋狗友也是孤家寡人,游戏人间,术者圈子里一些五花八门的消息听了不少,但与局势有关的,却实在是寥寥。”
他无奈摇了摇头,“但如今这些术者随意来去宫中,居心险恶,实在不能由着他们乱来了——唯今之计,我们也该礼贤下士,请求高人术者的支持。”
“高人?”
昭元帝幽黑双瞳中,首次有了亮色,“你有什么人选推荐?”
“有是有,可是——”
薛汶说到此处,眉头深皱,好似牙疼一般抿紧了唇,“此人实在是——”
“吞吞吐吐做什么,这人到底有什么不妥,让你如此为难?
昭元帝抬眼看向他,目光中明白无误的写满了不悦催促,薛汶一狠心,终于道:“此人住在终南山一处奇峰之上,不知姓氏,术法中人,只称他为‘无翳公子’。”
“无翳公子……”
昭元帝重复回味着这个奇特的名号,眉间不为察觉的轻皱,“好大的口气,他认为自己目之所尽,穷极万物,无人可蒙蔽他之判断吗?!”
薛汶苦笑着摇头道:“这便是臣所为难之处,这位无翳公子,个xing古怪高傲,机敏好辩,是极为刻薄狠毒之人……若是招揽此人,只怕言辞之间嚣狂无礼,要触怒圣驾。”
昭元帝轻笑一声,笑声中的不明含义,却是让薛汶微微出了一身冷汗,“若他真有出众之能,朕容忍他一些小小傲xing,又有何难?”
薛汶避过昭元帝的目光,小心斟酌着词句,道:“还不仅如此……无翳公子曾经夸下豪言:天下间无他难解之事。术法中人若遇难关,都会去拜见他求教,但是十有八九,连他的面也见不上,便要颓然而回。少数有幸当面拜求的,只有答出他随口说出的一个问题,才能真正得到他的帮助。”
“一个问题是吗?”
昭元帝目光一闪,随即将犀利视线投she在薛汶身上,“既然如此,朕倒是有个好人选,可以代替朕去延请这位无翳公子。”
薛汶被炯炯目光凝视着,顿时浑身不自在,一种恶寒的预感从他心中升起,看着昭元帝肯定的颔首,他整个人都被惊得结巴了,“不……不会吧,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和他都是术者,爱好相同,有共同语言嘛!”
昭元帝一本正经的说道,他眼中略露的揶揄笑意,让薛汶心中愤愤,却又敢怒不敢言。
“好吧,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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