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_沐非【完结】(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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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梅选侍耳边好似又响起父亲那不甘而怨凄的嘶喊,她眼中放出qiáng烈的光芒,浑身颤抖之下,再无一丝力气,软软的倒入姬悠怀中。“所以,你真没必要对秦聿如此怀恨,他也不过成了一柄杀人的利器,真正致人死命的,乃是隐藏在历史黑幕背后的……那一只无形之手。”姬悠淡淡说完,凝视着怀中已近乎瘫软的梅选侍,绝美的眉眼间浮现温柔与悲悯之色,“把那些石傀儡之术解开吧……你即使真杀了秦聿,也只是如了清韵斋的意。”

  “清韵斋……”一字一句,声声宛如杜鹃啼血,却含着极深的怨恨与悲凉,梅选侍此时满心昏沉,却被这三字引得双目发光,宛如癫狂。她的手紧紧揪住姬悠的衣襟,手劲之大,几乎要将缎料撕裂,“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哪!”姬悠被她这一抓,顿时浑身一僵,神色之间颇见古怪——他塞在胸前的两团圆形帛巾,险些就地滚落,无瑕女装险些破功。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叹道:“眼下清韵斋急切要杀了秦聿,取得他身上的天子龙气——敌之所yù,我便要阻止,所以秦聿的这条命,目前千万不能有所闪失。”他微微一笑,映着冲天的火势明光,森然眸色之间,更见威仪天成,“你放心,他的命暂时寄下,等我需要龙气之时,才能成就最大的价值!”

  “你……?”梅选侍听着这一句,茫然的眼神隐约有了焦距。

  “我身为姬氏直系,这逐鹿天下的游戏,总也该玩上一局。”姬悠负手于后,淡然一眼,望尽天下乱局,虽似谈笑调侃,却也睥睨之姿尽现。

  梅选侍深吸一口气,却似被眼前这接连的真相惊呆了。良久,她才开了口——“迟了……”声如蚊呐,却似含着不同寻常的泣音颤栗,她垂下头,任由额前黑发随风凌乱。

  “什么迟了?”梅选侍的头垂得更低,却忽然双手捂住了眼,大滴大滴的泪水沿着指fèng落下,洇湿了广袖丝履。“我已经在一人身上施放了最关键,也是最猛厉的蛊粉——一旦使出,便再也收不回来了……这个人,昭元帝绝不会有所防备,因此,他必死无疑。”

  “你下在谁身上了?”姬悠见她哭得肝肠寸断,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闪过脑中——“难道你……!”

  “是,你没猜错,最qiáng的蛊毒,我借着平日的嬉戏玩笑,染载了丹离的身上。”

  jīng美雕琢的殿门一塌,出现在眼前的,竟是白闪闪一片的宫女身影,宛如石雕鬼怪,又似摄去魂魄的行尸走ròu,不断汇集的人群,竟是一眼望不到头!昭元帝长剑嗡嗡作响,竟是感应到这燃眉之危,自行发出龙吟之声!

  他一把搀起丹离将她护在身后,握紧手中长剑,神色之间竟是怡然不惧。“看来今夜,注定要在杀戮之中度过了。”他淡淡说道,好似以前曾经无数次深夜出阵,经历着凶险鏖战,淡漠中甚至略见厌烦。

  石傀儡们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双手前伸之下,誓要撕裂眼前的一切。一触即发之际,中庭瞬间又升起白光。与石傀儡身上惨白死寂的光芒不同,这次的白光温润如玉,却又灵动跳脱,数十个白色光点似有灵xing,连续飞跳之下,被掷中的石傀儡纷纷发出沉重的裂响,有的甚至断成了两截。定眼看时,才发觉那是数十枚白玉棋子,正在空中上下飞舞,随即寝宫外传来一阵慡朗带笑的嗓音:“微臣救驾来迟,万岁可还无恙?”

  丹离听着这声音耳熟,随即便想了起来,这是那位有名的“十算九不准”钦天监正薛汶大人,在押送京城的路途上,他的话痨和耍宝堪称一绝。当然,他的术法本领虽未尽展,却也是一绝。

  随着这一阵笑声,石傀儡们纷纷断裂而开,浑身全无半点鲜血,倒地之下发出沉重钝声,好似是真正的石木一般。薛汶收起乱飞的白玉棋子,一边心疼的嘟囔:“少了三个。”一边探出头来关心自家君上,挤眉弄眼之下,颇是怪诞好笑。

  “行了行了,你这次的损失,朕百倍补偿与你。”昭元帝刚松一口气,见着这个活宝,却又觉得头疼了,他了然的将薛汶的心事道出,还颇为慷慨大方的许以厚赏。

  “万岁真是再圣明不过了……”薛汶笑得更甜,更不正经了。

  第一百二十章 报尽应当坠恶道

  他身后突兀冒出一阵冷冽斥声:“你又君前失仪,该扣你一年的俸——”

  最后一个“禄”字未吐,薛汶已是软了半截,他忙不迭让开身来。出现在破烂不堪门前的,却是一身紫袍隆盛,好似没受到半点影响的左相。

  他扫视了现场的凌乱,知悉方才有多么凶险,目光闪动间虽是冷然,却也微现关切,“万岁无恙吧……”

  话音未落,变生肘腋!

  站在昭元帝身旁的丹离,忽然浑身僵直,下一瞬,她浑身散发惨白幽光,周身开始石化!

  “万岁小心!”

  左相目光正对,看得真切,顷刻惊变之下,竟顺手取下壁上装饰的长戈,朝着丹离狠掷而去。

  昭元帝武者灵觉发作,感受到身侧疾风袭来,愕然回头时,却见丹离双眼迷瞪,宛如石壁妖魅一般振臂袭来,尖利指甲朝着自己咽喉而来!

  而眼角余光,却瞥见长戈飞击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空中一阵清喝:“住。”

  嗓音清渺,毫不惊慌,甚至全无凡俗人间的烟火气。

  寝殿半空中,突兀出现一团玄金双鱼光罩,繁复咒文围绕之下,有一道身影隐约而现,缺似不紧不慢的摇着折扇。

  长戈触及化身光罩,顿时化为铁汁熟溶,而丹离也宛如神魂离体一般,紧闭着双眼应声而倒。

  光罩宛如一团缩微的海市蜃楼,个中人形隐隐绰绰,全然看不清面目,却惟独发间那一支珠簪,让昭元帝认出了来人是谁——

  “国师!”

  随着这一声,众人皆知,眼前出现的,便是那位蛰居府邸,从不见人的新任国师,无翳公子。

  左相目光一暗,眉头不易觉察的紧缩一下,眼角闪过的,却是一丝嫌恶与轻蔑,“国师真是及时赶到啊……”

  就连懵懂无知的侍卫,都能听出他语中讽意。薛汶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左相xing格高峻冷森,平素也多有不近人qíng之处,但除非他极端厌恶,才会用到如此冷笑讥讽的口气。

  先前在军中时,就曾听闻:左相对术者素有偏见,最烦那些奇巧怪术,扰乱纲常之人。他这番发作,简直是丝毫不给国师脸面——偏偏这位国师大人,也是言辞锋锐,极为高傲之人,是绝不会忍气吞声的。

  果然,只听光罩之中,无翳公子轻笑一声,折扇悠然而动,“这位便是左相慕吟风大人了?”

  不待他回答,便又是轻笑一声,举止间说不出的挥洒风流,清贵无双,“早就听闻左相崖岸高峻,让人心生敬畏,如今一见,却是……”

  他刻意拖长了声调,嗓音柔和,却更让人背上直冒冷汗,“见面不如闻名。”

  “些须浮名,虚妄而已。”

  左相居然没有动怒,眼角的笑意,却是连轻蔑也欠奉,简直就当这言辞攻击不存在了,“国师既然食君之禄,便该分君之忧——宫里闹得沸反盈天,国师却姗姗来迟,究竟是何故?”

  他目光紧盯着玄金双鱼光罩,薛汶在一旁看了捏一把冷汗,真当心他下一句就冒出“扣发你三年薪俸”这种话来。

  “哈哈哈哈……”

  肆意清狂的笑声,自光罩之中发出,无翳公子笑得乐不可支,好似听见了什么别致的笑话一般,“无能者自惹其祸——若是连这点危险都扛不住,那就趁早撤离天都,别再妄提什么君临天下了!”

  这才真是真正的狠人……qiáng到逆天级别了!

  薛汶听着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只觉得眼皮都惊得发颤,他扫视左右,只见众人多有垂着头,侧着耳的,一副“风太大我听不见”的神qíng。

  昭元帝轻咳一声,这才把众人的注意力从唇枪舌战,火药味极浓的两人身上移回,“国师既已驾临,便替朕好好分忧吧……”

  无翳公子又是一阵轻笑,不带明显恶意,却仍似闲庭谈笑,坐看花落星移一般悠然,“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何必多此一举呢?”

  左相听到他推脱已是大怒,目光熠熠染上狂焰,却听无翳公子继续道:“其实,这咒术出自西蛮巫师,本身便有极大的缺陷,根本不需我出手了。”

  光罩中人形侧过头去,好似在目视薛汶示意,后者有些犹豫,但终究说出了口,“其实,不管施展任何术法术力,同样的力量会反噬而回……”

  他停了一停,继续道:“我们中原的术者,都是多年修炼深有根基,咒力一出,便各有秘法防止反噬,比如说,纸符本身烧光,诅咒的木偶会裂成几段等等……都无伤大碍,而蛮人粗鄙不文,思虑简单,他们的咒术普通人也能使用,但一旦达成目的,便会对施术者有恐怖反噬。”

  他偷眼望了昭元帝,见他毫无反应,不禁舔了舔唇,一狠心说道:“比如说,这次施加诅咒之人,如果顺利取下了万岁的头颅,术力便会反噬到他身上,让他陷入生死绝境。”

  说话之间,光罩之中有人低笑一阵,随即,一只木制的头颅被扔了出来,砰然落地声清脆响亮,让众人吓了一跳。

  “这便是你们万岁的头。”

  无翳公子的话,简单了当,却让人心头一震。

  “把血滴上去。”

  没头没脑的一句,昭元帝却首先反应过来,弄破指尖,让血滴到了木偶头颅之上。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雕成的,真是像了九成九。”

  光罩之中,无翳公子小声咕哝着,却让众人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眼角抽搐着掩住窃笑——这个偶头粗糙丑陋,哪里像皇帝了?

  鲜血滴在偶头之上,平平常常毫无异相,下一瞬,宫外喧闹惨烈的叫声却逐渐平息下来。

  “好了,皇帝既然‘死’了,你们可以去捉拿施术者了。”

  光罩之中,无翳公子打了个哈欠,轻描淡写道:“那人控制了宫女们弑君,如今皇帝的头都落地了,他的术力反弹,也该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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