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算算正是用膳时分,太后大概是吃到了佛奴的猫毛啊猫毛丹离俯下身,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柔软蓬松的羽垫里,闷声笑得浑身颤抖噗……真是笑得忍不住了不能笑出声,她实在憋得辛苦。
宫人们不敢出声,整个德宁宫静谧得只剩下夜风的轻响,风声中混合着长乐宫方向的骚动忙乱声。
丹离抬起头来,唇边的俏皮笑意,凝化为一抹冷然讥讽——
太后大发雷霆,不仅仅为着在膳食里吃到猫毛,还因为她布下的局,在这一刻偏离了轨道伺候丹离的女官听和长乐宫那边传来的骚动,有些不安的看向自家主子,却见她神色古怪的若有所思。
“昭仪娘娘,是否要奴婢派人去打听一下……这是出了什么事?”
她主动建议道。
丹离眨了眨眼,好似方才从发呆的懵懂中清醒过来,“打听一下……哦,也好。”
主子既然有令,便有宫人福身而去。
丹离继续吃着她的点心,逗弄着麻将的肥软下颌,没过多久,那宫女便返身回来了。
“禀告昭仪娘娘,太后在膳食中吃出了不洁之物,长乐宫上下好似在搜寻着什么猫。”
“喵——”
这是麻将心里乐开花的得意叫声。
死佛奴……你也有今天
轻敲它的额头,示意安静,丹离示意继续说,只见这宫女偷瞥了她一眼,有些嗫嚅道:“万岁好似也心事恍惚,没吃几口,就……就……”
她说不下去了,一旁的女官心头一跳,厉声呵斥道:“吞吞吐吐作什么”
“是……万岁临走时,招了嘉妃娘娘侍寝。”
小宫女低头说出这一句,却让众人面色大变,都低下头去,不敢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
“哦……万岁召了丹嘉姐姐侍寝。”
淡淡一句,从丹离口中轻轻说出,不似疑问惊讶,而是,顺理成章的平静。
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她缓缓抬起头来,jīng致美好的眉目之间,浮现一道魔魅而诡异的清浅微笑——
那是一种得意到极点的平静,狰狞到致命的绝丽果然……如我所料。
所有的人,都落入了我的局中。
长乐宫中,正是一片凝窒可怕的静默。
无人敢于发出任何一点声响,生怕惊动已是勃然大怒的主子。
太后端坐明堂正中,怒得眼角熠熠生辉,一张绝色倾城的容颜,仿佛凝聚了bào风骤雨,却偏偏克制着不愿发作一旁下首坐着的,却是小声啜泣的淑妃。
她那风流妩媚的明眸,此时已是微微红肿,纤纤玉指将绢巾绞得稀烂,好似在发泄对某个不在现场之人的怨恨。
“贱人……姐妹俩都是以美色魅惑皇上”
她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住口”
太后一声冷喝,却是让她惊得双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
“自己没有本领拴住皇帝的心,还敢说这种话”
严厉而轻蔑的低斥,仿佛一条无形而辛辣之鞭,狠狠的抽在淑妃身上,让她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心中却是惊怒jiāo加。
皇帝对那个新封昭仪的连番宠爱,是她看在眼中的。
原本以为只是一时贪鲜,却没想到,居然将她保护得滴水不漏,还晋封她如此高位,让她也心生顾忌。
后宫之中,惟有她没有接受自己赏赐的“香囊”,若是诞下皇嗣……
于是,太后出手了。
她一出手便是雷霆一击——降头法术的诡异,能让皇帝对淑妃产生迷恋,区区失宠的过气昭仪,便不足为虑了。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竟让她也始料未及太后想到此处,面容一阵抽搐,眼前浮现出方才那让她不敢置信的一幕——
正是用膳时,皇帝喝了几口汤,却放下碗站起身来。他理都不理明眸顾盼的淑妃,而是缓缓的看向一旁侍立的丹嘉,眼神茫然中透出诡异的白炽。
随后,他伸出手,凶狠而猛戾的抓过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拖着她离去,“今夜,由你伺候……”
第一百五十一章天长地久有时尽
想到这一幕,太后手中的茶盏一顿,喀嚓一声,碗口竟碎裂一块,周围宫人心头发寒,越发噤若寒蝉。
在这种近乎窒息的静默之中,廊下宫女忽然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叫声。
“怎么了?”
太后冷然问道。
殿外有人颤声道:“是,是佛奴回来了”
随即只听吱呀一声,殿门开启,满身灰尘肿胀、láng狈不堪的佛奴一瘸一拐的跳了进来。
“喵~~~~”
它的嗓音带着哭腔,简直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家长。
佛奴被人套入布袋狠揍一顿后,又被用麻绳捆住四蹄,栓在了树上,随即,竟有无数的huáng蜂倾巢而出,因它口中那块蜂房而恶狠狠的蛰它又痒又痛的滋味回dàng在全身,这是它整个猫生中最惨痛的一个下午。
它挣扎了半天,天可怜见的终于挣断了麻绳,顺利摔落下来。
因为捆得结实,它摔得也很是结实,就成了这一瘸一拐的模样。
它见着太后,仿佛见了能为它申怨作主的菩萨一般,撒娇哭泣着直奔而来。
佛奴回来的,真是太巧了,也太不巧了。
如果它早早回来,也许太后会怜惜它受人殴揍,为它准备上好的金疮药。
如果它再晚归一夜,也许太后的气已经消了。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也没有巧合——丹离将麻绳割断一半,便是预估到它大概会在半日后重获自由。
而这一切,虎皮猫佛奴全然不知。
它撒着娇,哭哭啼啼的朝着太后依偎过去,直到——几根大棒子狠狠的打到它身上“喵嗷~~~~~”
突然的疼痛与惊吓,让佛奴浑身猫毛都乍直起来。
“给我狠狠的打”
即使是被团团围住狠揍中,它仍能辨出,这是它家女主人的声音。
未央宫,昭元帝寝殿内,瑞shòu熏炉中冉冉升起白烟香氛,清淡而熟悉的檀香味中,却混杂着另一种陌生的女子体香。
昭元帝从混沌迷茫中清醒过来,鼻端嗅到这股香气,警觉的灵识瞬间反映出不对他猛然一睁眼,却发觉自己正躺卧在龙chuáng之上,纱幕低垂,殿内显得昏暗而密闭。
下一瞬,他发觉自己身旁有人
他剑眉一皱,弹指劲风一动,放置夜明珠的暗匣便应声开启,寝殿顿时大亮。
锐利双目之下,身畔之人顿时无所遁形
“怎么是你……?”
他冷声低喝道。
出现在他身旁的女子身无片缕,她只是紧紧的拽着衾被,将自己雪白赤luǒ的身体缩裹成一团——
竟是嘉妃
夜明珠的光亮清晰得照出丹嘉此时的模样:她眼中再无一丝生气,连瞳孔都茫然涣散得不似活人,却偏偏死命咬住下唇,任由嫣红惊心的鲜血滴上被角。
她的双手紧紧攥住被子,手背上青筋乍起很高,凄厉得好似这是她唯一的屏障与依靠。
白皙手腕上,显示出深深的淤青,无言的述说着方才遭受的bào行。破碎残裂的衣物被甩在枕头一边,也显示着方才发生过激烈挣扎。
她整个人看起来,好似一尊破碎的布偶。
怎么会这样
昭元帝幽黑双眸一凝,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自己居然……毫无记忆?
他竭力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却觉得太阳xué一阵抽疼。
模糊而混乱的记忆,仿佛一个个碎影从他眼前闪过——
他是在太后那里用膳,只喝了几口汤……汤的味道有些怪……
随后,他的眼前有些恍惚……
侧过头去,却蓦然看见的那相似的清冷神qíng,秀丽倔qiáng的眉眼——
羽织
自己好似看见了羽织
随后,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身体轻盈的好似会自发行动……自己不由分说的攥住羽织的手腕终于抓住你了……这一次,你,再不会离开了太阳xué的剧烈抽痛让他从破碎残缺的记忆中清醒过来,他猛然起身,凝视着身旁绝望近乎疯狂的丹嘉,双眼眯起,却是犀利无比。
事qíng有些不对劲
仿佛感觉到身边的动静,丹嘉缓缓侧过脸来。
下一刻,昭元帝的瞳孔里,清晰倒影出她激动恐惧的神qíng丹嘉浑身颤动着,雪白的面庞无意识的抽搐,眼中逐渐浮起了极不正常的白炽狂烈光芒“放开我不要过来”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这一瞬响彻寝殿
夜凉如水,月华如霜,风掠过飞檐下的铜铃,发出声声清响。
宫女们已经被斥退离去,丹离仍是半躺在木廊的毡垫上,她半眯着眼,凝视着逐渐升至半空的月轮。
月华银白中透出一种犀利的冷,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此刻,未央宫寝殿里,正在发生些什么呢?”
她低声而笑,顾盼之间,眼波幽幽。
“太后用淑妃的头发在皇帝的汤里下了降头,而我,却用丹嘉的头发碎屑替换了。”
“芙蓉帐暖度chūn宵……此时此刻,正是旖旎……”
丹离柔声细语的轻笑道,语调平静得好似全无波澜,却让一旁的麻将吓得用一双绒爪抱住头,紧紧的闭起了眼。
好可怕
它禁不住叫出了声。
“你说我的手段太可怕,太狠毒了?”
丹离轻笑一声,微微抬起头来。
冷月的光芒落入她眼中,那是美到极点的晶莹波光,却偏偏带着妖异诡谲的邪意冷笑——
“麻将啊麻将,你到底忘记我是谁了……”
一声轻叹,她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充斥着这苍茫寂寥的夜空,这浩瀚虚无的天地之间——
“我是天机宗的宗主,也将是天门唯一的至尊共主……我,是世人口中邪恶yīn险的大魔头。”
“这样的我,难道会有什么菩萨心肠吗?”
她冷然而笑,哈哈大笑声随风扩散,显得格外激越yīn森。
笑声蓦然而停,她眼中厉色浮现,“今时今日,哪怕我真是菩萨心肠,我也会照样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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