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握了叶云水的手,“祖母知道你心里苦,可女人这辈子哪有由得自己的时候?”
叶云水qiáng挤出一丝笑,“祖母放心,孙女省得如何做,断不会让叶府为难。”叶云水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可是她心中却已是另外一盘打算。
老太太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怜惜,叶云水知她是真的不舍,却也有几分动容,可这并不能让叶云水抹去心中的怨,无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已经自缢的前身,二人都想摆脱这份恶心透顶的婚姻,却谁都没有得逞。
也许生活就是如此,委屈不算难受,委屈还要无怨才是难受,叶云水第一次有些忍不下去,便跟老太太辞别回了自己的小跨院,自到第二日一早,她半句话都未言,谁都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苏妈妈几次yù上前劝慰,却都只见她手中一块血玉麒麟佩狠狠地攥着……
第二日便是叶云水生母的大祭之日,叶府一早便忙碌了起来,仆人们忙着将祭品装车,因是大祭,除去老太太之外,连带着大房和二房的所有人都要前往祭奠。
叶云水一夜未眠,很早便由chūn月服侍着换上了素服,由苏妈妈陪同着先到荷苑与叶张氏汇合。
叶云水在叶张氏的荷苑第一次见齐了叶重天的三位姨娘,除去陈姨娘外还有庄姨娘和白姨娘,都是三十来岁的妇人装扮,今儿是大祭自都是一身素服,在叶张氏跟前低眉顺眼地立着,能看得出年轻时都是有几分姿色的美人,如今却是风烛飘摇的半老徐娘。
叶云水感觉到三位姨娘各自不同的目光,陈姨娘的目光多了几分关心,而另外两名姨娘则只是偷偷地打量。
叶云水并不想跟三位姨娘有什么过密的jiāo集,这反倒是容易让叶张氏恨上她们。
与三位姨娘分别见过礼,叶云水则在叶张氏的带领下乘着小轿到府门口换上马车,叶张氏、叶云水与叶倩如同乘一辆、叶萧飞三兄弟与叶重天同乘一辆、三位姨娘同乘一辆,二房同是分开乘车,而其他的小厮、丫鬟婆子则步行跟随。
叶倩如被老太太禁足后第一天出来,脸上虽显得有些怨念却并未敢出声抱怨,许是这两日真的让她怕了,倒也没有之前那么张狂。
叶张氏冷眼瞧着叶云水嘴角撇着不屑,“今儿是年二十九了,大后日便是你的喜日子了。”
叶云水知叶张氏这是故意挑着事说,却也未恼怒,“母亲有何要嘱咐的?”
“不急,有些需嘱咐的事喜日子前一晚上我会jiāo代于你的,断不会让你在人面前失了体面。”叶张氏这话里的意思叶云水也不想往深琢磨,“有劳母亲费心了。”
“我知你怨恨我,可如若没有老太太和你父亲的应允,这婚事也是促不成的。”叶张氏此话倒让叶云水有些惊讶,她旁日里只会挖苦讽刺自己,怎么今儿这话说的除了挑拨她跟老太太、叶重天的关系外,还有些软的意思?
叶云水可不认为叶张氏觉得她自己要嫁了,这颗眼中钉终于要拔了能有些什么良心发现,“父母之命,云水哪敢不从。”
叶张氏带着几分得意瞧了她两眼,便没再多话,叶倩如许是又想起了叶云水那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脸上带着的满是嫉妒和恨意。
叶家的宗祠并非有多年,而今日叶府大祭,倒是有不少族亲前来观礼,而叶云水也在此时第一次见到她的四舅,陈府的四舅老爷陈仲书,陈家许是派他前来同祭,其他的陈家人却未露面。
叶云水下车时感觉到陈仲书在望她,而她则没有躲避目光,与其对视相望,陈仲书默许地点了点头,叶云水则由苏妈妈陪同上前请安,陈仲书未多言,只是道:“先行大祭之礼,自有相聚之时。”
而此时,叶张氏则前来唤叶云水行礼,为叶云水生母大祭之礼就此开始。
先是依次供上祭品,由叶重天、叶张氏行礼,在叶云水生母的牌位前,叶张氏只得行妾礼,哪怕只是个死人的牌位,她却也要恪守规矩,这也是叶张氏为何心中有刺的原因。
叶重天和叶张氏行礼过后,便是叶云水这嫡女上前,叶云水认真地对着牌位三叩首,心中一股没来由的酸楚涌上心头,眼泪瞬得如珠串般掉落,梨花带雨,越哭越凶,看得周围知些真相的人莫不心酸。
叶张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朝着叶云水身边服侍的苏妈妈使了个眼色,苏妈妈虽不qíng愿,却也只得上前扶起叶云水到一旁,嘘声地安慰着,叶云水不知自己为何落泪,许是在哭前身,许是在哭自身,两辈子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颇有些挡不住的趋势。
往后的祭祀之礼叶云水并非记得很清楚,只是按照程序规制走个流程。
叶重天请了静安寺的和尚前来念经,叶云水还看到了箜真,箜真此时一副认真的模样跟随着他的师兄们坐在蒲团之上,单手做偮,口中念着经文,那模样甚是专注。许是只有单纯的人才有这样净化的心,叶云水心中不由得自嘲道,她从未有如此静谧之时,她这辈子已注定脱不开一个斗字,这就是人的命。
祭祀之礼进行了有两个时辰,而这些和尚要一直在此念经七日,会持续到年初五,叶云水随着叶府众人归府,把见到箜真的事说给了chūn月,chūn月倒是高兴,还特意把攒了的糖果包了包裹,“回头我托花儿的父亲给他送去。”
叶云水并未阻拦,她已经开始为chūn月想出路了,chūn月跟着她受了不少的苦,她不想让chūn月跟着自己进上卿府那虎láng之地,即便她要孤注一掷,却也不会拉上身边人,摸着贴身放着的那块血玉麒麟佩,叶云水仍是在沉思中。
晚间时候,老太太忽使人叫叶云水过去,却道是陈府明日便来车接叶云水回陈府相聚,初一一早送她归来,老太太是要帮叶云水参谋些见面礼,“……陈府是珠宝商,选些个玉器珠钗的没得让陈府笑话,我知唤了赵总管在库里给你取些个上好的老山参三只,送与你三个舅父,燕窝四份,每房舅母一份,其余兄弟姐妹的小礼品你多备着点儿便是了,只是个心意。”
“还是祖母想得周全。”叶云水知老太太出手的贵重药材必不会是太差的东西。
“打赏下人的小银luǒ子也备着些,陈府比咱们府上富,下人们的眼界也高着呢。”
老太太这话里有些酸溜溜的,叶云水只是应下却未多言,老太太定是有私心的,这些年都不曾在她面前提起过外祖家,此时却跟她说外祖家的下人都眼界高,这话提前给叶云水扎个刺,告诉她叶云水乃是叶府的人,外祖再亲也亲不过叶家。
叶云水自觉得老太太这小心思很无趣,便说是先回去准备给表兄弟姐妹的见面礼,提前告辞了。
这一晚,叶云水都在想,陈府为何会在年三十接她过去?旁日可没有姑娘在年三十这天回外祖家的道理,难道真是因为她要嫁了,所以凑巧这一天吗?
第39章 陈府
第二日一早,陈府的马车很早便到了,来接叶云水的人是四舅老爷陈仲书,与叶重天在前院叙话,待叶云水装扮整齐,带着丫鬟婆子们上了马车后,陈仲书才与叶重天告辞带着叶云水离去。
叶重天一直望着马车淡出他的视线才进府,叶云水的心里却没有软半分,叶重天既能牺牲了她的幸福何必还摆出如此一副慈父的模样,如若是前身的叶云水说不定会感动涕零,可她终究是来自现代的灵魂,见不得这样的虚伪。
陈府在东城,离叶府有一些距离,约莫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叶云水则想起给众位舅舅、舅母和表兄弟姐妹的礼物,便问着旁边的苏妈妈,苏妈妈自是回道:“早都准备妥当了。”
叶云水这一次不但带了苏妈妈随行,连着chūn月、花儿、小芳全都带了来,苏妈妈是回去叙旧的,而其他三人则各有其职,昨晚叶云水便已是安排完了。
chūn月和花儿自是陪着叶云水,而小芳则被叶云水指使给了苏妈妈,话虽未明说,小芳却知道叶云水用她做什么,便是一口应下,绝对帮大姑娘多探些消息回来,叶云水对她也颇满意,让chūn月给了她两串子铜钱,毕竟不是自己府中都是相熟的,来往也需有个花销,叶云水更是嘱咐了钱不许剩,事qíng办好了她另有赏赐。
行至陈府,门口自有备好的小轿,还有等候的仆妇们,直接将叶云水抬进了内宅,一路上叶云水都未撩开轿帘偷看,这并非是叶府,贸然撩开轿帘被陈府的下人们瞧见也是不妥。
只是心中有一个感觉,陈府的府邸比叶府似是要大上一些。
从侧门行了有两刻钟的功夫,那小轿终是停了,下了小轿,自有一群丫鬟婆子在此候着。
“奴婢们见过叶姑娘。”
丫鬟婆子们上前行礼,自有一些目光打量着叶云水,叶云水笑着轻指着chūn月,chūn月自是拿了早已预备好的荷包出来,赏了众人。
“不必客气,过年了,大家讨个喜。”叶云水语气温和带着笑意,这些个丫鬟婆子拿了赏脸上也堆着笑。
“给叶姑娘请安,奴婢乃是二夫人跟前伺候的念雪,老爷和夫人们都在屋中候着,叶姑娘快随奴婢进去吧。”
叶云水抬眼望去却是个皮肤白皙、年约十八九岁的大丫鬟,许是二舅母身旁得力的人,便是笑着道:“有劳念雪姑娘了,拿个荷包讨个喜吧。”
chūn月上前递了个荷包,念雪也未推脱便是道了谢,那荷包里是个一两重的银luǒ子,叶云水特意吩咐chūn月准备出来赏这些主子跟前得力的丫鬟婆子的,念雪将荷包收了,亲自上前搀扶着叶云水朝着主屋内走去。
这几步路便是有丫鬟们不断地通传着,穿过月亮门,摆台上是一尊半米高的huáng绿两色翡翠雕两色摇钱树,那huáng翡自是雕成的铜钱状,浑然天成,美轮美奂,叶云水瞧在心中,再看着府中陈设,便知陈府的家底果真是比叶府厚得多。
绕过一道四扇双面绣山水人物的屏风,叶云水便见着一群各年龄层的女眷都望向自己,知这是陈家的舅母们了。
“这位是大夫人。”
叶云水抬眼瞧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一身素色服侍头上未有半点儿装饰,叶云水知这是她寡居的大舅母,便是上前行礼道:“云水见过大舅母。”
大夫人瞧着叶云水眼眶有些微红,拉着她的手过来仔细地端详着半天,只说了几句,“好,好。”大舅母送了一串紫檀珠子,却也不是普通物什,每一颗珠子上都雕着多心经,是个古物,“……这是我戴了多年的物件了,在庙上请大师们念过经的,保你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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